第五百章 救治龍王(二)
得了肯定回答,御雋兗似是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掃了一眼祈憐卓。而御紫炎也在此時指著祈憐卓對眾人介紹道,“這位便是啟仙開國皇帝陛下,同師傅一樣,亦是修真之人。”
祈憐卓唇邊揚起一道淺淡弧線,將面前眾人一一看過,而後才緩緩道出三個字,“祈憐卓。”
御紫炎一行人對祈憐卓的身份倒沒有太大反應,倒是先前並未靠近的一眾海軍聞言現出驚疑之色。
不過陵王一手帶出的兵將也非等閒之輩,加之先前已有一系列匪夷所思事情發生,因而一陣驚訝過後,為首的將士雙膝跪倒,伏身行了一個大禮,口中朗聲說道,“微臣叩見祖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餘下兵將亦隨著為首之人下跪見禮,那氣勢磅礴甚至震得周遭魚群四散而去。
然而與將士們撼天氣勢截然相反,祈憐卓只是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嗯”,旋即便轉向御紫炎問道,“既是人已到齊,我們可以走了罷?”
誰知御紫炎並未立即答應祈憐卓的要求,反而微微一笑說道,“在那之前,紫炎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聽到御紫炎如此說,祈憐卓眉梢一挑,眸中掠過一道寒光,沉聲說道,“講。”
對於祈憐卓明顯不悅的反應視而不見,御紫炎依舊從容淺笑道,“不知祈憐先生可否將船隊以及餘下眾人送回先前所在之處?”
祈憐卓聞言雙眼一眯,話中帶著一絲危險意味,“怎麼?你以為我會以他們為人質要脅於你?”
“先生意圖,紫炎不敢妄加揣測。”
御紫炎欠身一禮,溫文有禮卻沒有半點讓步妥協意思,“只是紫炎自己想要求個心安罷了。”
聽了御紫炎之言,祈憐卓面上表情中添了幾分玩味,辨不出喜怒的語氣說道,“你這是在跟我講條件麼?還是在——要我兌現方才承諾的人情?”
御紫炎輕輕一笑,搖搖頭,“都不是。”
“嗯?”
祈憐卓眼中測過一抹意外之色,卻並未追問。
不過御紫炎也沒有讓祈憐卓再費神思考,坦然說道,“一件事歸一件事,先前紫炎已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此時,則是一個‘不情之請’。”
“——”
祈憐卓睨著御紫炎瞧了半晌,表情高深莫測,而御紫炎也就這麼回望過去,絲毫不打算回避或是閃躲。
二人就這麼僵持不下,餘下一眾人臉色各異,有人聽懂了御紫炎話中深意心中另有打算,而有人根本有聽沒有懂,只能幹瞪著眼忍受眼下沉默詭異氣氛。
一時之間,竟是無人再多說一句話,靜得落針可聞。
突然,一聲大笑由祈憐卓口中爆出,“哈哈!好!紫炎公子果然不同凡響!”
對於祈憐卓稱讚,御紫炎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等待對方下文。
“不過——我還是不能放他們離去。”
果然——
御紫炎心中暗歎一聲。
雖然早猜到,十有八九會是這樣的回答,但他還是想要試著賭上一回。賭注便是祈憐卓莫測的心思。
不過看來,他實在沒有什麼賭運。
就當御紫炎心中訕笑之際,祈憐卓卻又開口說道,“紫炎公子太低估我了。若當真想要威逼,我自有上百種高明千倍的法子,而非將這許多不相干的人弄進龍域腹地。”
祈憐卓的話引得御紫炎側目,對方的話他到不認為是誇大其詞。而確實,此處眾人,沒有一個可以真的稱作他的死穴——只因他的死穴此刻正在浮世輪幻境之中。
那麼,又是為何——
看出御紫炎心中疑惑,祈憐卓淡淡一笑,眼中卻是掠過一抹暗色,低聲說道,“他們在此處,反倒安全些——”
“……”
御紫炎愈發不解的看著祈憐卓。方才那後半句話好像並非祈憐卓對他所說。而且祈憐卓這般失神摸樣,看起來竟是顯得有些脆弱。
直覺的,御紫炎猜測祈憐卓此時反常模樣該與那“魂契”以及與之相關的種種不合理事情有關。
“請恕紫炎冒昧問一句,為何染龍王虛弱到無法維持人形,而祈憐先生卻依然精神抖擻、全無不妥?”
這一句話御紫炎並未明著問出,而是透過識海直接傳入祈憐卓識海之中。
而祈憐卓也在接收到御紫炎問話的一瞬間驀地抬眼看向後者。
應著祈憐卓淩厲目光,御紫炎淺淺一笑,依舊在識海中說道,“紫炎到底也已有出竅期巔峰修為。染龍王身上龍氣強弱如何,紫炎還是略知一二的。”
祈憐卓眼中掠過一絲了然,顯是認同了御紫炎之言。先前淩厲氣勢也隨著收斂了些許,甚至還露出一絲笑容,“此刻我才確實有些相信,紫炎公子確是萬年前的幻狐前輩轉世。這份見識與從容氣度,除非是神人轉世,否則尋常少年斷不能有。”
御紫炎莞爾,“莫非先生以為紫炎懷有身在神界時的記憶不成?”
這句話倒使得祈憐卓一陣訝異,“難道不是麼?”
御紫炎一臉了然,耐心解釋道,“紫炎只是近來方才記起一些九天幻狐在此世時的零星片段,至於上界記憶,卻是半點沒有的。”
“——”
祈憐卓不由得暗自驚奇。
沒有神界時的記憶?近來方才記起一些前世記憶?而且僅為零星片段?這怎麼可能?一個尋常剛及弱冠的少年怎會有如此機敏才智、穩重氣度?
即便皇族中人多成熟較早,但眼前少年自相識以來種種表現,甚至已經超過了許多成年人。
遠的不說,單說方才對方提出要他將一眾人送回龍域之外海上。若是換做旁人,他肯定會對對方的天真無謀嗤之以鼻。而由少年做來,卻令他在心底深處不由得激賞對方兵行險招、宅心仁厚。
其實仔細回想,同樣行為,不同評價,本是有跡可循。
非是講條件,亦非要他兌現方才承諾的人情。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甚至好像有些咬文嚼字,卻暗藏玄機。簡單的一句話,既是給他留了餘地,也給少年自己留了餘地。
好一個“一件事歸一件事”,甚至刻意用了與他先前同樣的一個“不情之請”字眼,能夠在他威壓逼迫之下依然如此不卑不亢,一言一行皆是進退有度、張弛自如。便是他當年剛及弱冠之時也未必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而此時他得知,少年竟然沒有如他所想懷有前世記憶,怎叫他不驚歎?
原來,世上當真有這般乞巧玲瓏心思之人,卻偏偏讓人生不出矯揉做作、虛偽算計的惡感。
思及此,祈憐卓看向御紫炎的目光中添了幾分欣賞之意。
就在這時,一旁御雋兗跳脫聲音響起,“喂喂喂,我說三皇兄和這位皇帝陛下,你們不要私底下使用靈識說話好不好?有什麼事也讓我聽聽啊。”
御紫炎聞言眉梢輕挑,看向一臉神秘探頭過來的御雋兗。
雖然他聲音不大,但在場不少人耳力更佳。
他是不奇怪御雋兗能夠猜到他與祈憐卓四目相對半晌不語是因為在用靈識交流,但,也不必特意說出來罷?
御紫炎略含埋怨的目光使得御雋兗嘿嘿一笑,同時還眨眨眼捉狹的湊到御紫炎耳邊小聲說道,“三皇兄別惱啊。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免得浮世輪裡面的‘父皇大人’到時候又要吃飛醋,哈哈!”
御紫炎聞言先是面上一紅,而後餘光一掃,靈光閃現,進而同樣滿臉戲謔的回敬道,“六皇弟才是,與為兄如此‘咬耳朵’,就不怕淩禾穀主誤會麼?”
果然御紫炎的話令御雋兗面上笑容一僵,立即回頭看向宇文淩禾,果然看到宇文淩禾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咬咬牙,御雋兗看了一眼笑得燦爛的御紫炎,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宇文淩禾身邊。
而御紫炎收回含笑視線,對上祈憐卓目光。
“‘父皇’?”
祈憐卓自然聽到了御雋兗之言,看向御紫炎的視線中愈發添了幾分玩味。
聽那六皇子之言,那位“父皇”——似乎與這紫炎公子關係並非父子如此簡單啊。
而面對祈憐卓別有深意目光,御紫炎眼中笑意柔和,淡淡說道,“日後有機會自當介紹天與祈憐先生認識。”
“拭目以待。”
祈憐卓眸中劃過一抹精光,而後點頭說道,“不過這些人還是留在此處更安全些。具體緣由,稍後我再對你解釋。”
“……”
神不知鬼不覺間,二人又是一輪暗中較量與試探。
先前既是提到“要脅”,御紫炎又怎肯輕易讓祈憐卓得知了愛人蹤跡。不過,既是被御雋兗點破,他也無意遮掩,因而仍對天親密相稱。
祈憐卓自也聽出御紫炎話中推託之意,卻無意在此刻刨根問底。只不過關於籠罩整片龍域的黑霧,他也選擇“稍後再說”。
再次難分勝負,祈憐卓對這位紫發少年竟是生出幾分“英雄惜英雄”的親切感,因而說話語氣也平和了幾分,“紫炎公子,那麼而今我們可是能夠返回了?”
御紫炎聞言先是看了一眼傲雲,傲雲沉默不語,只是頷首。再看向御雋兗,剛剛安撫好愛人的少年同樣點頭示意,同時回到御紫炎近前站定。
御紫炎這才對祈憐卓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祈憐卓頷首,一手一個,搭在御紫炎與御雋兗肩頭,而後對傲雲說了一句,“跟上。”
下一刻,四人身影已是在眾人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