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橫生猜疑
“參見陛下,參見殿下。”
聽見裡面動靜,霜潔端著面盆輕輕走進,聲音雖極輕,卻聽得一絲激動。太醫雖說殿下性命無憂,但畢竟昏睡了三日。
又巧霜月出宮辦事。如今見御紫炎終於醒來,霜潔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
“嗯。”
御天行依然淡淡應了一聲,接過霜潔遞過的布巾,輕輕地為御紫炎擦臉擦手,頭也不抬說道,“拿粥來。”
霜潔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一時端來一碗清粥,粥裡透著陣陣藥香,淨是些補氣養血的珍貴藥材。
霜潔伸手要喂紫炎,卻被御天行攔下,御紫炎想要自己動手,被御天行狠狠瞪了一眼。
無奈之下,御紫炎只得乖乖的由著御天行將他扶起。御天行將御紫炎輕輕放於懷中,雙臂繞過,接過碗和湯匙,試了試溫熱剛剛好,才喂到御紫炎口中。
御紫炎靜靜的喝完粥。御天行將空碗遞與霜潔,霜潔退了出去。
“以後不要再插手影衛之事。”御天行冷冷的說道。
“父皇生氣了?”
御紫炎心中暗歎一聲,自打他醒來之後,御天行便一直冷冰冰的。
“難道父皇不該生氣麼?”身邊的溫度又冷了幾分。
“這回是紫炎不小心令父皇擔心,不會再有下次。”
御紫炎依舊靠在御天行懷裡,還是不變的冷香的味道。知道御天行是在為他擔心,他卻不想妥協。
“父皇不想再嘗試這種錐心刺骨的感覺。”
御紫炎昏睡了三日,御天行便一動不動的守了三日,連早朝都沒有去。御書房裡的奏摺堆了老高,他一眼都不想看。他只怕一會兒不盯著炎兒,炎兒就會離他而去。
“父皇——”
聽著背後人心臟快速跳動,御紫炎也有些動容,身後的這個人真的為他擔心,可是,“紫炎雖無心權勢,卻也不想做個無所事事的人。能為父皇分憂,紫炎不想放棄影衛一職。”
“……”
“父皇。”
“——”
御天行歎一口氣,“炎兒,父皇到底該拿你如何是好。”
最終,御天行妥協了。為了御紫炎想為他分憂的心意,為了御紫炎不願做個無用之人的意志,也為了,御紫炎並未說出口的一句誓言——身為影衛,宣誓效忠於他的誓言。
知是御紫炎的堅持,即便御天行為著這份堅持幾番感到無奈,卻也終究抵不過御紫炎的執拗。
“父皇放心,紫炎以後會加倍小心,定不會令自己再有危險。”
御紫炎淡淡一笑,“父皇也休息一下才好。這幾日讓父皇受累了。”
想起御天行眼底的淡青,御紫炎知他定是未曾好好休息。
“嗯。如此,炎兒陪父皇再歇一會兒。”
御紫炎既已醒來,御天行也安得心處理積下的國事。
還有那聞崇禮——敢傷炎兒,朕定會要他知道什麼叫做後悔——流金的黑眸中閃過一抹厲色。
御天行手上卻是極輕柔的將御紫炎擁在懷裡慢慢躺下。片刻,二人沉沉睡去,霜潔原本端著藥碗推門而入,卻見龍榻之上一黑一紫、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靜靜相擁。
霜潔臉上的笑意更深,輕輕掩上門又退了出來。碗裡的藥還是拿去溫上好了……
“潔姐姐,殿下可是醒了?”霜潔正欲轉身離開,緣楓與墨雨攔住霜潔。
“輕一些——”
霜潔示意緣楓與墨雨隨她一道回到小廚房,先將藥溫起來,隨後轉身對兄弟二人說道,“殿下已然醒了。只是此時又與陛下一起歇下了。”
“殿下終於醒了。照太醫的說法,殿下應是沒有大礙了。”緣楓深深歎息一聲。三日前聽聞御紫炎受傷昏迷,他的一顆心便揪在一處。
見兄弟二人流露出對殿下關切之情,霜潔的表情也柔和了些,“你們二人這幾日也是擔驚受怕不曾好好歇歇。看情形陛下這一睡下需過些時候才會起身。你們也先去歇息一下。等陛下與殿下起身了,我再帶你們去看望殿下。”
“一切全聽姐姐安排。”
緣楓點點頭,卻又似乎想起些什麼,面露難色,“姐姐,其實——”
“什麼?”
墨雨接過緣楓的話,“殿下住在御華殿之事不知何故在宮中傳了開來。是以各宮娘娘們以及其他皇子殿下這三日來一直想方設法打探消息。現下後宮之內議論的幾乎全是關於殿下的傳言。”
“唉。”
霜潔早想到此番殿下受傷,陛下連續四日不曾早朝,便免不了一陣騷動,“莫去管旁人的閒言碎語,你二人只記得殿下對你們說過的話便好。”
“是,緣楓(墨雨)未有一日忘記殿下教誨——‘虛懷若谷,寵辱不驚’。”兄弟二人認真點頭答道。
“好孩子。”霜潔微微一笑,對二人說道,“行了,快些去歇息吧。等殿下醒來,還需你二人一旁侍候。”
“是。”
“是。”
兄弟二人離開後,霜潔溫柔似水的笑容漸漸退去,換上一副冰冷的容顏,心中暗想,“看來這御華殿也該好好清理清理了。那些個愛嚼舌根、或是見利忘義之人,陛下與殿下身邊,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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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福鸞宮中,皇后鳳方芸有些急切的詢問出外探聽消息的貼身侍婢。
“啟稟娘娘,奴婢前去御華殿打探消息,卻發現之前一直放消息給我們的宮婢珩茗與侍衛榮岩今日被雙雙調離御華殿。”
“竟有此事?莫非是被皇上發現了?”
“彭蘭不知。只是珩茗與榮岩在御華殿供職已有不少時日。被調職也屬情理之中。”
“嗯。既是如此,你再尋兩個人替換便罷了。”
“彭蘭起初便是如此打算,卻不想御華殿的人口風忽然變得極緊。奴婢接連試探了幾個人都不曾得到半點消息。奴婢唯恐耽擱久了無端生出枝節,只得作罷,想著先向娘娘稟報再作打算。”
“嗯。做得好。近日先不要輕舉妄動。免得無端惹禍上身。那三皇子平日裡極少露面。陛下突然之間將他留駐在御華殿,且連續四日不曾早朝。其中緣由,本宮實在是摸不著頭緒。唯今之計,只得靜待幾日,看看情形再說。”
“娘娘,彭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直說,你該知本宮最恨打啞謎。”
“娘娘,今日彭蘭在路上無意間聽到有人傳言這位三皇子年紀雖小,卻生得絕色傾城,尋常女子都比不得他雪肌紅唇來得顧盼生姿。陛下如今留那三殿下在寢宮,莫非——”
“大膽!如此不著邊際的渾話你也竟然敢拿來亂講?!你跟著本宮可是一日兩日麼?這些規矩還需本宮提醒麼?這話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莫說是你,便是本宮怕也要跟著陪葬!”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彭蘭知錯了,求娘娘饒了彭蘭這回。”聽鳳方芸如此說,彭蘭頓時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住叩頭求饒。
“罷了,此次饒你一回。以後若敢再犯,仔細你的皮!”
“謝娘娘!謝娘娘。”
“好了,下去吧。本宮乏了。”鳳方芸單手撫額,另一手一揮道。
“奴婢告退。”彭蘭見鳳方芸已露出不耐之色忙施禮退下。
出得門來,彭蘭方才驚覺自己的衣衫早已濕透。想想仍覺後怕——其實她聽來的閒言碎語更加不堪入耳,甚至是繪聲繪色。方才若是自己不知死活的一古腦道出來,怕是再也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了。
而自彭蘭關門退下之時,鳳方芸心中則百轉千回——陛下已有半年有餘不曾駕臨她福鸞宮,聽說其他嬪妃處大抵亦是如此。
有些嬪妃甚至已有一年以上不曾得見龍顏。雖說陛下平日裡便是極少踏足後宮,但是如這般對後宮不聞不問,到底有些不尋常。方才雖是怒斥了彭蘭的胡言亂語,但若是——
不,不可能。再怎樣說,此事也太過荒唐。鳳方芸猛的甩甩頭將心中一閃而過的危險念頭拋諸腦後。只是念頭一旦形成,便再難從心底徹底抹去——
“明日叫軒兒與寒兒來仔細問問那三皇子的情形吧——”鳳方芸嚶嚶低語聲回蕩在空曠的福鸞宮寢殿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