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情 第七十五章 識破悲哀 (改後)
“呃——”
御紫炎先是楞了一下,隨後嗤嗤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月宮主,月宮主你實在是——呵呵,紫幽該說宮主太過誠實還是——哪裡有人又是易容又是戴假面具,對不起,紫幽——呵呵,紫幽失禮了,呵呵呵呵……”
過了半晌,御紫炎才抹著眼角溢出的淚珠止了笑——似乎自轉世以來,他還不曾如此肆無忌憚的開懷笑過。
止了笑,御紫炎才想起,都說千月宮行事怪誕,且眼前這位月天大宮主也並非善與之輩,在他面前放肆,到底有些不妥。方才自己簡直是在挖苦取笑於他,若是月天惱羞成怒,他豈不是自討苦吃?
想到這裡御紫炎不動聲色朝月天瞧去,卻見月天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著一絲隱隱的疑惑。
“月宮主不怪紫幽失禮麼?”
竟沒生氣麼?御紫炎心中有些不解。昨日見他時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並且散出的殺意絕非虛假。此人若是心有不快,定會毫不在乎的將人之生死付於一念之間。
“——”月天不語,繃緊的唇角,看不出半點情緒。
御紫炎再一次莫名的將眼前這張平常的容顏與那張俊顏聯繫在一起。
在那三尺宮牆之內活得太過壓抑,每日都要面對太多虛情假意與禮教約束,使得御紫炎總是不自覺憶起前世大家長作風的養父,也便如前世一般,時時刻刻掩藏起自己的真實情緒,謹言慎行,只是扮演一個溫順孩子的角色——
“月宮主不做聲,紫幽便當宮主不怪罪紫幽了?月宮主之後可不能再為此事責難紫幽。”
御紫炎狡黠的眨眨眼。是因為早對千月宮行事肆無忌憚有所耳聞麼?御紫炎總覺得在此處,他不必太過拘謹,可以露出些真性情——也只是一些——能令御紫炎完全暴露出內心之人,怕是……
“天。”
月天並未理會御紫炎自作“小聰明”的發言,而是冷不防吐出一個字。
“嗯?”
“本座的名。”
“紫幽知道啊,月宮主之名。”
御紫炎不解,昨夜他不是已經說過。
“直接喚本座的名。”
“這——”
御紫炎正欲拒絕,卻看到月天投來堅定的目光,其中,還似乎隱隱夾雜著些期待。
心底一陣恍惚,御紫炎竟是點點頭,“‘天’——”
“天”——清脆的聲音吐出一個單音,月天的心中微微泛起一絲甜甜的感觸——
為何?為何執意要他喚自己的名?明明二十幾年不曾有人喚過他的名,為何此刻聽到他喚著自己的名,心中是如此的悸動難安,仿佛是期待了許久的時刻終於到來。
奇怪,當真是奇怪。那日不過是接到月非藍飛鴿傳信,一時有些好奇此次千月宮中造反之事與那邊的神秘人是否有何關聯才會臨時起意回到千月宮。卻不想在入穀隧道之中意外碰見了這“慕紫幽”。
為何自從昨夜見了此人,心中便一直隱隱騷動不安著?為何自從昨夜見了此人,心中便一直莫名想要與他親近?為何自從昨夜見了此人,之前一直覺得缺失了些什麼的心稍稍有些被填補上的感覺……
“天,我已泡夠,可是能先行出去了?”
此時的御紫炎,活脫脫一個頑皮的小精靈,紫色的雙瞳,紫色的毛髮一縷一縷貼在略帶嬰兒肥的身上,紫色的一對卷翹睫羽撲閃撲閃仿佛一雙紫色蝴蝶隨時想要振翅遠飛。
“你的頭髮——”
月天有些訝異,記得入浴前,少年的毛髮也不過是末梢泛著淡淡的紫芒。
“啊,天生的體質,毛髮沾了熱水便會如此。”
御紫炎低頭挽起一縷髮絲,淡淡解釋道——雖只是近一二年才現出的狀況。
“體質——”
月天若有所思的說著,沒注意到御紫炎已是走出小池,拿過一邊的布巾拭幹身子將換洗衣裳穿好。
“天還要繼續麼?”御紫炎一邊以內力烘乾頭髮,一邊問著月天。
“不了,等我穿衣,一起用早膳。”
似乎被少年的隨意親近所感染,月天也摒棄了“本座”的自稱,用起了“我”。
見月天站起身,御紫炎轉過身去,“我回湖心小築等你。”
“留在這裡,待會兒去月亭用膳。”
“哦。”御紫炎也不回頭,應了一聲。
待身後一陣衣料窸窣聲過後,御紫炎感到背後有人逐漸靠近才轉回身來,笑道,“還請天為我帶路。”
“嗯。”月天淡淡的應了一聲,周身的氣氛卻是比昨夜柔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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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月天拍拍手,月非心再次出現。
“傳月非藍、月非雲。”
月天短短一句話,卻使得御紫炎以絹帕輕拭嘴角的動作略微一頓。
“是。”月非心應了一聲退下。
沒過多久,御紫炎則遠遠的看見月非藍、月非雲二人並肩走來。
二人剛進入亭中,御紫炎則搶先一步出聲,“這兩位是——”
“月非藍,月非雲。我的部下。”
月天淡淡介紹到。豈知站在一旁的月非藍與月非雲早已驚呆在當場。
竟然當真是慕紫幽來到千月宮?!不僅如此,主上竟然不曾殺了慕紫幽,甚至帶他進了湖心小築。此人究竟是何來歷?——月非藍心中一番驚濤駭浪,大惑不解。
好在月非藍與月非雲此時只是驚呆,不曾脫口而出三人早已相識之事,御紫炎才稍稍放下心來。
“原來是月宮主的兩位愛將。慕紫幽見過二位。”御紫炎微微欠身道。
“你稱我什麼?”月天略微揚聲問道。
“這——”
私下喚得親切些倒也無妨,如今在人前,叫他再喚此人名諱,御紫炎實在覺得有些彆扭。
“喚我的名。”
無奈月天的堅持,御紫炎只得答應,“我知道了,天。”
這一個字一出口,不僅月非藍、月非雲差點驚得魂飛魄散,便是連身旁仍自陪伴的月非心都圓睜一雙美目。
御紫炎心中暗自叫苦,他就知道,這一個字喚出口,定是驚世駭俗。看這幾人的反應,御紫炎不知自己是否還能活著走出千月穀。
“心,退下。”
不滿身旁人瞪視少年的目光,月天有些不悅的喝退月非心。
月非心聞言愣了一瞬,隨後眼中劃過一絲失落,最終還是不敢違背主上的命令,福身一禮,退下。
月非心退下後,月天恢復平日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樣,淡淡喚道。
“藍。”
“屬下在。”
“帶你的部下月彩堂圍剿晉湘堂、無緣堂以及廖羽堂。”
“是。”月非藍領命。
“雲。”
“屬下在。”
“守在穀口,剿滅逃跑堂眾。”
“是。”
“主上——”月非藍問道,“三堂數百人,是抓是殺,還請主上示下。”
“叛徒該當如何處置還要本座教你嗎?”
月天冰冷的話語出口,決定了數百人成為刀下亡魂的命運。
“屬下明白。”月非藍鞠躬說道。
“留下三個長老一口氣,本座尚有事問他們。去吧。午膳前給本座清理乾淨。”
“屬下遵命。”
月非藍、月非雲二人雙雙應聲退下。
“不喜?”月天此時才側過頭,看向御紫炎一張辨不出情緒的小臉。
“‘逆我者亡——’,本就是上位者的權利。這世上本無所謂公平。”
御紫炎捧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淡淡說道,“我不過是為他們以卵擊石、無端送命的不智之舉感到有點……”
月天並未追問御紫炎未完的話,只是抬起一隻手輕輕放在御紫炎頭頂。
“——”
御紫炎微愣,旋即不動聲色微微側首避開月天的手,對著月天淺笑,未曾做聲。
那只手偏低的溫度——令御紫炎心中莫名一緊。不願再憶起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御紫炎心中故意忽略月天眼中透露的安撫之意。
月天知道了麼?知道他未完的話,叫做“悲哀”——?不,不會的。他與月天昨夜才剛剛認識。然而……若是月天不曾明瞭,那麼那雙黑眸之中的安撫之意又是為何?
心中疑惑揮之不去,御紫炎驀地想要找些旁的事轉移注意,遂開口問道,“天,不知千月宮中可有瑤琴?”
“瑤琴?”月天淡淡問道。
“是。”
月天拍拍手,月非心再次現身。
“取把瑤琴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