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世爭 第一五三章 賭局

　　章節字數：3114 更新時間：10-10-25 18：36

　　第一五三章賭局

　　御天行父子二人來到涼亭附近，只見上官洛青正背著手面向遠處湖面。

　　時已入秋，湖中點點荷花卻多隻剩殘枝黃葉，平添了幾分淒涼之意。微風過處，吹起上官洛青身上深藍色衣袍，竟是有些說不清的孤單與寂寥。

　　看著上官洛青的背影，御紫炎恍惚憶起數年前，他遺失了愛人之心之際，也曾幾次獨立亭中，望著湖面發呆。那份寂靜無聲，令人心寧，卻亦令人心寒。

　　看了一眼御天行，御紫炎率先抬腳走向涼亭。御天行則是上前一步，牽住御紫炎的手。

　　御紫炎身形微頓，卻是沒有抽出手來，父子二人相攜著來到亭中。

　　御天行流金黑眸微眯——此時四下無人，這人兒才允了他牽手的動作。那一顆玲瓏七竅心——總是顧慮太多……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

　　【出自李璟/攤破浣溪沙•秋恨】

　　御天行正想著，只聽溫潤如水的少年嗓音悠悠響起，一字一句，飄零意境全出，令人不由聽得心酸、心碎。

　　御天行微蹙了眉，卻是不曾出聲。

　　御紫炎一句應景的秋詞出口，倒是令得上官洛青忽的回了神，人未回首，口中先是贊了一句，“殿下好文采！”

　　待上官洛青轉回身，見御天行一同出現，先是微愣，隨後一揖見禮道，“見過陛下、殿下。”

　　口中雖是如此說著，面上也是一片淡然，上官洛青心中卻是驚奇——這二位的武功修為到底到了何種地步？便是他方才出神發呆，但二人已是到了如此靠近他竟然絲毫未覺，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過上官洛青轉念一想，天下之大，奇人比比皆是。這二位看上去便知不是池中之物，如此一來，上官洛青心底倒是釋然了——更何況……如今的他，哪裡還有餘力去好奇別人的底細呢？

　　思及此，上官洛青愈發斂了神情，垂首不語。

　　御天行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上官洛青，也不曾說話，便逕自坐下。

　　御紫炎則是並未急於落座，而是淺笑道，“不過是借先人智慧罷了，上官公子莫要見笑才是。”

　　說罷，御紫炎對上官洛青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其一同落座。

　　見御天行與御紫炎並未擺出上位者的架勢，上官洛青亦莞爾一笑，傾身坐下，才道，“殿下過謙了，不知方才那兩句，可有下文？”

　　似是早等著上官洛青這一問，御紫炎直視著上官洛青，眼中透著點點憐惜歎惋，又好似帶著幾分慈愛`撫慰，悠悠說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一句詞應景、應情，輕而易舉勾起上官洛青心中無限感慨，歎息一聲，藍衣的少年目光有些飄忽，話音之中，亦是含了幾分悲涼寂寥之意，悠悠接道，“韶光幾多長？只見前路繁華錦，不知身後已為殤。”

　　“本殿以為，公子不該是這般悲觀消極之人。”

　　上官洛青聞言倒像聽了什麼天大玩笑話一般大笑幾聲，偏偏笑聲背後帶著幾分淒涼無奈，令人聽了不禁有些心疼，“哈哈！殿下！洛青如今還有什麼希望可言麼？”

　　一句話似是要道盡心中悲愴——上官洛青喃喃重複著昨日之言，“一邊是情，一邊為父，二者皆拋棄……”

　　只為留這一身無用皮囊苟活人間……麼？

　　一瞬間，上官洛青心中竟有些迷茫，雙眸有些空洞的抬頭看向御紫炎，悠悠問道，“殿下，洛青便是依了殿下之言，迎娶了那姝媛公主、保了活命，二者皆拋棄，兩袖飄然一身輕的洛青，活著，卻又是為了什麼？”

　　“——”

　　見上官洛青此時眼中竟是灰濛濛一片、了無生機，御紫炎心中一陣不忍。

　　他怎會不知，這一條路，對上官洛青雖是活命的上上之選，但對於此時的上官，卻未必走得舒心、走得容易。

　　他能救人命，卻不能救人心——早知這一點的御紫炎，不由得轉頭看向御天行。

　　御紫炎提出這一條建議，本就並非全然沒有私心。命案當前，涉事之人身份又個個如此敏感特殊。上官一句話，更是將他牽扯了進來。

　　再加上御顒嵐那一邊還扣著緣楓、墨雨，如今之計，要想息事寧人、以最快速度了結此案，只得如此。

　　重中之重，在御紫炎心中，此刻自是以御天行為先。他不會讓任何人攪亂父皇朝堂之前、後宮之內。

　　只是……苦了上官洛青啊——

　　自是知道御紫炎心中掙扎，御天行輕輕歎息一聲，抬手覆上那只搭在自己膝上微涼的手。

　　陣陣暖意字指尖手背傳來，御紫炎被此刻悲涼氣氛感染的心微微一動，紫瞳之中多了幾分寧靜，遞給御天行一個舒心笑容後，方才緩緩說道，“若是公子此時便放棄了，那這場賭局，可是註定輸了。”

　　“賭局？”

　　御紫炎一番話，果真令上官洛青自感傷怨艾情緒之中回轉，揚首反問了一句。

　　“不錯。這段姻緣是一次賭，一次豪賭。賭上公子終身幸福、賭上公子身家性命，只為一試真心，只為擺脫親緣孝悌責任的束縛，只為——跳脫習慣掙扎的怪圈……”

　　“！”

　　御紫炎字字句句猶如金錘鳴鐘，一聲聲在上官洛青心中錚錚迴響。上官洛青有些不信的喃喃說道，“一試真心？擺脫束縛？跳脫——那掙扎的習慣？”

　　“不錯。”

　　御紫炎點頭遞給上官洛青一個肯定的眼神。

　　“……”

　　上官洛青是何許人？如此複雜的身世背景，多年權謀刺探的經驗歷練，心思稍一回轉，哪裡還會不知御紫炎言下之意，本是灰白一片的雙眸之中，多了幾分決然與灼灼光芒。

　　看著上官重萌生意，御紫炎矛盾的心情稍稍紓解了些，卻是聽識海之中御天行滿是心疼意味的聲音說道，“炎兒又何須想這許多？這建議本就是父皇提出。炎兒總想著將凡事一人獨攬，又要父皇做什麼？”

　　“呵——”

　　聽御天行一席話，御紫炎唇邊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同樣在識海之中回道，“父皇說的是。從此往後，無論何事，都有父皇與紫炎一同分擔——無論苦樂、無論喜悲……”

　　得到御紫炎的答覆，御天行滿意的微微點頭。

　　父子二人同時看向上官洛青。

　　此時，上官洛青亦是重振精神，對著御天行、御紫炎再次深施一禮，說道，“就請陛下、殿下明示，洛青自當從命便是。”

　　御紫炎粲然一笑，悠悠說道，“上官公子何須行此大禮。”

　　說著，上官洛青便覺一陣風輕輕飄過，他便已彎下的身子則好似被一股無形力量輕輕托起。

　　上官洛青也不推辭，重又站直身子，靜待御紫炎交待行事。

　　御紫炎紫瞳一閃，只見粉唇微微翕張幾回，卻是聽不見聲音。

　　上官洛青卻是雙目圓睜，有些不信的問道，“如此一來，不是將殿下一同拖下了水？”

　　御紫炎聞言挑眉，輕笑道，“呵，公子以為，事到如今，本殿還脫得了身麼？”

　　一旁御天行亦是冷哼一聲，瞥了上官洛青一眼。

　　“！”

　　接收到御天行不悅視線，上官洛青驚覺——當初將這位三殿下拖下水的，不正是他自己麼？！

　　有些歉意的一拱手，上官低聲說道，“殿下，抱歉，全是洛青一時魯莽——”

　　“公子何須道歉呢？或許是天意，此事，本殿勢必置身其中。”

　　御紫炎說著上官洛青不甚明白的話，御天行卻是明白個中深意。

　　“這——”

　　上官洛青沉吟片刻，亦不再推辭，點頭應道，“既是如此，洛青便斗膽依言行事了。”

　　“嗯。”

　　得到肯定回答，御紫炎展顏，起身說道，“今日暫且如此。公子好生歇息，養精蓄銳。明日，我們一同隨父皇上早朝。”

　　“是。”

　　上官洛青又是一記深揖到底。御天行父子二人，雙雙離去。

　　直起身，上官洛青目光再次飄向遠方，朝著南方久久注視，口中不知喃喃說著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