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玉宅（三）

　　瞧見了雪一與雪五之間的目光交流，御紫炎眉梢一挑，心中對雪五想說的話略有了推測，卻不知雪一此刻阻止雪五，又待如何？

　　雪一似乎也看出了御紫炎的懷疑，卻也不曾點破，只是狀似無意的轉了話題，“對了，趕巧，鬼門大開的那一年，也便是傳說中的曼珠、沙華擦肩而過的時節呢。”

　　聽到曼珠沙華的名字，御紫炎心中一動，過去御紫炎當真不知道，玄冰火蓮開花這一年，竟然便是曼珠沙華千年一次擦肩而過的時刻。

　　不等御紫炎繼續猜想揣測雪一的心理，兀的，心中響起一個溫柔聲音，正是曼珠，“紫炎，紫炎。”

　　“咦？曼珠你不是陷入沉睡了？怎麼這會兒卻又醒來了？”

　　御紫炎心中好奇。之前因為曼珠、沙華寄於他與天的體內，為了不在他們肌膚相親時彼此尷尬，於是曼珠、沙華便陷入了沉睡。卻不知此刻又是為了何事突然醒來。

　　“莫非是因為這玄冰火蓮？”

　　心中傳來御天行的心聲，御紫炎也覺得很極有可能。果然下一刻便聽到曼珠和沙華異口同聲說道，“正是。”

　　“玄冰火蓮？”

　　御紫炎好奇的反問一句。便聽心中響起沙華聲音，“曼珠與我，本是妖界無名小妖，卻無端招惹了那通天妖帝對我們下了詛咒，令我們陰陽相隔，永不相見。便連過去在妖界辛苦修得的肉身都被他所毀。”

　　提及此事，御紫炎聽出沙華言語之間帶著幾分與愛人幾千年不得相見的心痛，以及對自己無力抗爭、保護心愛之人的悔恨之情。

　　心下難免一片惻然，御紫炎正想著該說些什麼寬慰一下幾千年相互掛念卻又不得相見的沙華與曼珠，卻又聽沙華繼續說道，“因為肉身盡毀，是以，無論被禁錮在三途岸邊時，抑或輾轉紅塵時，曼珠與我都是一縷魂魄，必須借助他物憑依，方能免於魂飛魄散之厄運。

　　只是在三途岸邊時，我們的魂魄憑依在遍野紅花之上；輾轉紅塵之時，我們的魂魄便是依附在紅塵中轉世而來的皮囊之中。而如今，我們則是借助你與御天行的身子鎖住魂魄。”

　　“而因為魂魄最易受到外界氣息影響，是以，在冥界一千年，魂魄便會染上濃重的陰氣。同樣的，在人間一千年，魂魄便又會染上濃重的陽氣。曼珠與我本就陰陽有別，陰氣能夠助曼珠精進修為，與我卻是屬性相克，反之亦然。”

　　此時曼珠接過沙華的話繼續說道，“雖說也有陰陽互補，相生相剋一說，然而相克若是過剩，非但不會有益，反而會有害。比如少量的陽氣可以調和彌補曼珠至陰至寒的魂魄，但若是一直在陽間徘徊被迫吸取了過多的陽氣，多餘的陽氣便會損耗曼珠本身的陰寒屬性，使魂魄與修為受損。同樣的道理，過量的陰氣對沙華也是致命的毒藥。因而，如此循環往復許多回後，早已使得我們的魂魄破損不堪、修為大減。若非如此，以我們的修為，用上些時日，佐以丹藥相助，想要重塑真身卻也不是難事。”

　　“原來如此。”

　　御紫炎了然說道，“玄冰火蓮生於玄冥寒潭之中，同時具有冥界至陰之氣，以及人間至陽之氣，花期之間，便是將至陰至陽之氣合二為一之時。想來這一刻定是你們將陰陽調和、恢復受損的魂魄與修為最佳時機。”

　　“不錯。”

　　沙華補充道，“我們正是要借著玄冰火蓮為期一年的花期，趁著陰陽之氣相互交融、平衡的時候，修復自己受損的魂魄。若是進展順利，待到一年花期末尾，陰陽之氣最為平衡之時。或許我們便可以重塑真身，不再寄宿於你們二人身上了。”

　　“此話當真？”

　　御天行出口問道。

　　“當真。”

　　沙華應了一聲，“玄冰火蓮本就是世間難得的仙草，結出的蓮子是品級極佳的煉丹材料，可以助曼珠、沙華重塑真身。此外，玄冰火蓮的蓮藕，也是塑身的上佳材料。因此，若是再能得到玄冰火蓮的蓮子、蓮藕，曼珠與我重塑真身的把握，便更大了幾分。”

　　“呵呵。”

　　聽了沙華的話，御紫炎眼中含笑，“這還當真是物盡其用呢。”

　　聽御紫炎這麼一說，曼珠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怯意說道，“其實曼珠與沙華也明白，這玄冰火蓮乃是人家雪狐一族所有。雖說紫炎你如今於那小狐有恩，卻也不敢說他們便願意因此讓出玄冰火蓮的蓮子、蓮藕為我們所用——”

　　聽了曼珠的話，御紫炎仿佛眼前又浮現出那名含羞小妖絞著手指，漲紅了臉、緊抿了唇的模樣，不由得在心中柔聲說道，“曼珠不必擔憂。這等大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玄冰火蓮的蓮子、蓮藕雖難得，看此處一片火蓮，也不差那一點。想來雪一等人也不該是如此小氣之人。”

　　“若是他們不肯割讓寶物，便是能夠應允我們在此逗留一年，借此修復了魂魄、恢復一些修為也已是極好的了。”

　　比起曼珠，還是沙華沉穩一些，退一步說道。

　　誰知御紫炎與曼珠、沙華還在商議之時，忽聽得御天行聲音響起，“一先生，我們想討要一些這玄冰火蓮的蓮子、蓮藕，不置可否？”

　　瞥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的男人，御紫炎心中卻是暗暗笑得歡暢——他如何不知，天此刻乾脆開口，全是因為希望曼珠、沙華早日塑得真身，如此才好早日脫離天與他的身子。而後……呵呵，天與他親熱之時，便再也不必事先通知曼珠、沙華，令他們“回避”了。

　　“哦？”

　　雪一微微揚眉看向提出要求的御天行，意味深長地笑問道，“既是天行開了口，雪一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這玄冰火蓮的蓮子、蓮藕乃是助修真者重塑真身的良品，莫非——”

　　雪一似是有意未將下面的話說出。

　　“一先生想太多了。”

　　御天行淡淡的回了一句，卻使得雪一目光一閃。

　　御紫炎注意到了雪一的反應，心中暗自思忖著，曼珠、沙華離開冥界，與他們二人訂立契約之事，除了師傅等人知情外，當不足與外人道。

　　當時小凝雖然也在場。但，御紫炎覺得雪一指的未必便是曼珠、沙華——小凝是否已將此事告知雪一等人尚屬未知，此為其一；退一步即便雪一知道曼珠、沙華之事，想來也不該有何忌諱，直言即可，又何必遮遮掩掩？

　　那麼，可能性便只有一個——又是九天幻狐。

　　“呵呵。”

　　見御天行不想多言，雪一也識趣的不再追問。只是，此刻笑容怎麼看都覺得別有深意。而且，若是御紫炎沒看錯，那笑意之中，似是帶上了幾分恭敬，與謹慎，“只不過，玄冰火蓮的蓮子，需等到一年花期結束以後方能得到。那蓮藕倒是雖是可以得來。不知二位是否願意等上些時日？族內雖是簡陋，但也還算清靜，靈氣也算濃郁，倒不失為一個修煉的好地方。”

　　“一先生客氣了。”

　　御紫炎對於雪一態度的微妙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有些好笑——他初時故意提起九天幻狐不過是好奇心驅使，卻不像此刻似乎成了索要寶貝的倚仗。

　　想到這裡，御紫炎眼中笑意更盛，卻還是辛苦忍著笑意，一本正經的問向身旁的御天行，“天，你意下如何？”

　　“炎兒的決定我自然沒有意見。”

　　御天行點頭應允。

　　得了御天行首肯，御紫炎接著對雪一欠身說道，“先生慷慨，天與我感激不盡。”

　　“應該的，應該的。”

　　此時雪一面上的雲清風淡也有出現裂縫的趨勢，“酒席就設在這水潭邊上的閣樓內，二位，外面寒冷，請移步到閣內一敘。”

　　瞧著雪一熱情地招呼著他們二人，甚至對方才炎兒的客氣之言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味，御天行依舊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帶著笑意說道，“我從不知，炎兒演起戲來也是如此有模有樣。”

　　一句話引來御紫炎心中輕笑不止，“呵呵，雖然有些不厚道，不過為了曼珠與沙華，我也只好厚著面皮裝一次糊塗了，呵呵。”

　　“不過此處的混沌之氣，與我們先前所吸取的天地靈氣有所不同。便是靈氣充裕，也未必能為我們所用啊。”

　　御天行在心底繼續著與御紫炎的對話。

　　“呵呵，不過雪一似乎認定了我便是那九天幻狐轉世。因而，修煉的功法運用這混沌之氣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御紫炎想到之前的猜想此刻該已是被證明準確無誤，又不禁笑了起來。

　　二人在心中有說有笑之間，腳下卻並未停歇，此刻已是跟隨在雪一身後轉過水潭，來到生長著玄冰火蓮的那一邊，正是雪一口中所說的閣樓。

　　待走近了閣樓，御紫炎便被一物奪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