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玉宅（一）

　　心裡剛剛打定主意，御天行便感到手中的溫軟一動，挑眉看去，正看到御紫炎紫瞳之中閃爍著半是撒嬌頑皮，半是耍賴討好的光芒，惹得御天行心底一熱——這個後知後覺的人兒，此時此刻做出這等撩人的摸樣，可知後果會有多麼嚴重？

　　顯然御紫炎也在同一時間接收到了某人眼中發出的危險信號，忙收斂了目光，只是最後還是不死心的吐了吐小舌，直教流金黑眸中的光芒更暗了幾分，才終於低頭竊笑去了。

　　歎一聲自己當真被這小人兒迷得神魂顛倒、從此無藥可救，御天行認命的牽著御紫炎的手，唇角微揚，繼續向前走去。

　　在街上行了一段，一行人來到一所宅院門前。

　　“！”

　　這一回，饒是御紫炎不曾少見多怪，也不禁深吸一口氣。

　　“……”

　　身旁的御天行同樣也是眯起雙眼，顯得有些意外——原來令二人露出如此明顯訝異神色的理由別無有他，乃是這座宅院的大門並非木石造就，而是由兩整塊寒冰玉雕砌成的，便是與大門相連的院牆，亦是取材於上號的碧玉。

　　越過院牆往宅院內望去，可見那樑柱屋頂，皆是玉石砌成。黃白相間，在日光下折射出柔潤光澤，引人矚目，卻又不會太過耀眼。

　　不僅如此，御天行與御紫炎很快便發現，建造宅院的玉石，大門兩塊寒冰玉自不必說是聚靈的聖品，便是周遭院牆的碧玉，以及院內那些白玉、黃玉，也盡都是靈氣濃郁的上品。原來，此處竟是不折不扣的一處靈玉宅邸。可以想見，若是在此宅院中打坐修煉，可絕非“事半功倍”四個字便可形容的！

　　即便不是在宅院中，便是周邊地區，靈氣的濃度也不可小窺。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先前踏進大門之後，感受到四周靈氣又比門外的花野濃郁許多。

　　想來便是這偌大一個宅子的靈玉所致。

　　“這座玉宅乃是千萬年來無數前輩收集上等靈玉、捉姦擴建而來。”

　　雪一一面介紹著，一面不動聲色飛觀察御天行與御紫炎的反應。

　　不過，雪一註定要失望了。

　　訝異只是一瞬而逝，莫說御天行早看多了奇珍異寶，便是御紫炎，面對一座偌大的玉砌宅院，也再不肯表現出半點異常。

　　在御紫炎看來，再好的玉石也不過是身外之物。今生自不必說，前世夜禹橋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也算生活富足，衣食無憂，是以對金玉之類，御紫炎並無甚執念。

　　即便如今明知靈玉乃是凝聚靈氣、有助修行的良品，也無法引起御紫炎的貪念——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對於玉的喜愛，自始至終都僅限於玉的溫和特性。

　　就像這座宅院，雖一體由於是搭建而成，卻不顯得流俗抑或奢華太過。世人都以玉比擬君子。便可知，這一座玉靈宅邸，只會令觀者感到一派安然寧靜，而絕非浮躁張揚。

　　而此時，在門前站定，御紫炎聞到的空氣中隱隱傳來的陣陣清香比滿院靈玉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闔目細細體會，御紫炎只覺這香氣似蓮飛蓮、似蘭非蘭、似梅非梅，若有似無的安詳沁人心脾，令人禁不住往前。

　　“這香氣是——”

　　御紫炎好奇的開口詢問。雪一淺笑道，“紫炎稍後便知。”

　　一句話勾起了御紫炎的興趣。滿懷期待的看著雪一拾階而上，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指親叩門扉，說不出的融洽和諧。

　　還不及御紫炎心中一句感歎完了，便有人自內拉開了兩扇玉門。

　　“恭迎師傅歸來。”

　　開門的是一對男女。雖然稱雪一為師，但御紫炎發現，此二人的修為亦是深不可測，以他如今實力，完全無法看穿。

　　看一眼二人，與方才所見、路上行人一般，化出的人形並不完全，頭頂依然留著一對狐耳，身後露著雪白的狐尾。想來該是因為修為尚且不足以完全化作人形。

　　再度打量，御紫炎發現，這二人生的雖比雪一稍稍遜色一些，卻也比街上的路人們俊俏了許多。御紫炎心中暗想，莫非這雪狐一族，化作的人形皮相生的如何，還與自身的修為深淺有關？

　　為自己不著邊際的想法啞然失笑，不過御紫炎倒是覺得自己猜想的大約是八九不離十的。

　　雪一向著二人點點頭，側身讓出御天行與御紫炎說道，“白石、翠玉，見過二位貴客。”

　　出來迎接的男女聞聲對著天、炎二人躬身一禮，不卑不亢說道，“白石（翠玉）見過二位貴客。”

　　御天行、御紫炎同樣欠身回禮。御紫炎心說，不知道這“白石”、“翠玉”，又是否是真名？想到這裡，御紫炎突然想起，既然小凝是小狐的真名，那麼，他整日裡如此隨意的呼喚，若是日後遇到心術不正、卻偏偏身懷異能之人，小凝豈不是危險了？

　　然而，還不及御紫炎想出個所以然，便覺懷中忽的一輕，再循著一道殘影看去，原來懷中一直抱著的小狐這會兒跳到了女子的懷中。

　　“小玉小玉！我回來了！”

　　小凝話音剛落，便換來女子指尖抹著豔紅丹蔻的玉指狠狠一捏，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滿含寵溺之情的清亮話音想起，“你這不懂規矩的小娃娃！小玉也是你叫的，恩？”

　　“切！小玉！就是小玉！小玉小玉小玉~”

　　當著雪一等人的面，小凝還不敢十分放肆，但依舊壓低了聲音嘟嘟嚷嚷的用優質的言語挑釁著名為翠玉的女子。

　　“你——”

　　翠玉還不及封住小凝的狐狸嘴巴，雪白團子就動作靈活的一躍，又從翠玉溫香懷抱中跳到白石肩頭。

　　白石用手護住肩頭搞怪不斷的小狐，展顏一笑、頓時令人感到春風拂面，“小娃娃，長輩們都看著，還有貴客在，莫要失了禮數。”

　　白石一句話，成功使得小凝安分了下來，不過那做鬼臉的動作，可是一刻也不曾停歇。

　　御紫炎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笑彎了一雙桃花眼——他從前可不知道，原來小凝竟與眾位長老及其徒兒們關係匪淺。

　　似是看出了御紫炎心中所想，雪一回頭笑道，“小娃娃身份特殊，是以自小便被我們兄弟幾人放在玉宅中教養。所以，小娃娃與我們的這些徒兒們，也混得極熟。”

　　“原來如此。”

　　御紫炎點頭了然，目光一移，正遇上小凝自豪驕傲的目光。

　　御紫炎寵溺的一笑，抬手摸了摸小凝毛茸的腦袋，柔聲說道，“小凝也是被大家碰在手心裡呵護養育長大的呢，難怪他如此出色乖巧、”

　　“那是自然！”

　　得了御紫炎的讚賞，小凝自然開懷。

　　“呵呵”

　　被小凝的歡喜心情感染，御紫炎輕輕一笑，不經意回頭，便見方才走過的兩扇寒冰玉門之上似是刻有字跡，心下好奇，御紫炎便下意識“咦”了一聲，引來雪一的注意。

　　順著御紫炎的目光望去，雪一便知方才那疑惑的一聲由何而來，笑著向御紫炎說道，“呵呵，這是我兄弟五人結義金蘭時刻上去的。”

　　御紫炎向雪一點頭示意，而後與御天行一同折返回到寒冰玉門面前。只見那門上的字體，是類似于古籇字的某種象形文字。前些年為了研習藥典毒經，御紫炎也曾跟隨霜月學過一些，是以此刻才能勉強看懂——

　　“玉有五德：潤澤其溫，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齊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故君子當如玉。”

　　御紫炎朗聲念出來，隨後頗認同的點點頭，隨後餘光掃過五名白衣勝雪的雪狐族長老，心中募地一動——五德，五名長老，雪一至雪五的義名……呵，或許，這門上的訓句，另有乾坤呢？不過，這五位長老也當真好膽識。若是被人參透了其中的玄機，難道他們不怕被有心人操控了去？

　　微微一笑，御紫炎心道，既然人家當事者都不擔心，他又何必多慮？何況，他也不信，五名長老的真名，僅憑玉門上的一段話便能盡得。

　　“二位，裡面請。”

　　不待御紫炎多想，雪一再次說了一句，引著御天行二人向內走去。而白石，翠玉身影一閃，御紫炎再待看清時，發現小凝身邊多了兩隻白狐——原來是白石、翠玉，還並未能長時間維持人形。

　　沿著回廊行走於宅院之中，御紫炎愈發體會到了“玉宅”二字的深意。目及之處，當真無處沒有餘。

　　且行且看，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御紫炎聞到初時在宅子外嗅到若有似無的清香此刻在空氣之中愈發清晰了起來。味道依舊清淡，卻又似乎……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