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峰迴路轉

　　“！”

　　一句話驚醒了清寒，“你是說——”

　　難以置信的目光閃爍不定，確實，清寒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十六年來，他只是一心尋找著幻狐大人的轉世，因為那是心中唯一希望，幫淩霜解除咒術的希望。

　　十六年的守株待兔，相信若是幻狐大人當真轉世重生，終有一日必定會回歸凝吟峰頂的舊居。

　　因此，即便希望渺茫，清寒依舊一直緊守著那一點微弱的希望之光，未曾放棄。

　　不願多想若是一直尋不到幻狐大人轉世該如何。不願多想若是尋到了幻狐大人的轉世卻不幸那人已是一介尋常人該如何。更不願多想，若是……

　　而如今，御天行的話使得清寒再無逃避閃躲的藉口與可能。

　　殘酷的事實被說破，一切都似乎變得可笑之極。這等低級的錯誤，竟是一向以奸詐狡猾著稱的狐類犯下。然而，清寒，不，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笑出聲來。

　　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絕望的聲音在心底肆意蔓延，充斥心頭。

　　之前勉強壓抑著的情緒在一片寂靜無聲中瀕臨崩潰，清寒心中有如千萬利刃割著，卻又好像沒有半點知覺，麻木不仁。

　　十六年，用天香雪凝丸為淩霜聚靈吊命，明知那是救命丹藥，亦是害命毒藥，卻依舊堅持著讓淩霜服食。只因依舊希望辛苦過後終有一天能夠等來救星。然而，其實他早該預料到，在修真者極為稀少的當世，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希望”。

　　“寒，生死有命，莫要再勞心費力，苦苦強求。平白多了十六年，已是足夠。”

　　床上閉目不語，沉默已久的雪狐，終於睜開雙眼，語聲低弱的悠悠說了一句。

　　聽了淩霜一言，清寒再也無法繼續佯裝鎮定，原本沉靜如水的眼眸之中泛起一絲漣漪。

　　顫巍巍的手終於緊攥成拳，刻意壓抑著的聲音確實控制不住宣洩而出的話語，“莫要強求？霜，你讓我如何‘莫要強求’？！十六年，我眼睜睜看著你受咒術折磨整整十六年，每日親手喂你服下那毒藥一般的天香雪凝丸。看著你一日一日衰弱下去，我的心時時刻刻都在滴血。你可知，你可知啊——”

　　泫然欲泣的聲音，仿佛想要道盡十六年，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痛楚隱忍，令聞著心酸，無法不為之動容。

　　“哎——我如何會不知，這些年，我身受咒術之苦，而你，卻是在心中強忍苦楚。為了整齊一族重任，原本不問世事的你整日為族中俗務纏身，為了為我勉強續命，原本至善溫柔的你，卻堅持親手為我服下丹藥。我如何不知，十六年，你受的苦，何嘗比我少了半分，甚至——更多……咳咳——”

　　“霜！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你身子虛弱，莫要激動，快些歇息！”

　　聽到雪狐咳聲，清寒又忙不迭勸淩霜息聲，幫他順氣。

　　御紫炎微微別過眼去，有些不忍看到此情此景。清寒長老與淩霜族長之間，當真早已互生情愫。

　　御紫炎心中歎息一聲——所謂“關心則亂”，天所提之事，是如此顯而易見，卻被清寒完全忽略，又或，面對絕境，他有意無視這一關鍵之處，只為死守心底最後一線希望。

　　無論哪種，御紫炎與御天行決定將夢中所見說出，並非存心要戲弄著一對深情苦命的雪狐，而是真心想要尋求解決之法。

　　“清寒長老，淩霜族長莫要太過絕望。雖然天與我如今只是區區金丹期修為。但，也並不意味著一切再無轉圜餘地。之前我們在幻暝閣中一月有餘未出，便是在各自夢境之中有了一番奇遇，紫炎在想，若是我們去到九天幻狐長期居住之地，或許，能有更多收穫也未可知。”

　　到時候，天或我，也許便能尋到接觸散靈咒的法子。而且，對於那件令淩霜族長身中咒術的寶物星陣羅盤，我也一直十分掛心，不知是否能從它身上尋得一些有用線索。”

　　雖然御紫炎這一番話處處充滿不確定與渺茫可能。但對於清寒而言，無異於救命稻草一般，再一次燃起了他幾近熄滅的希望火光。

　　“夢境之中？奇遇？紫炎此言何意？”

　　清寒猛的抬起頭，目光灼灼看向御紫炎，連眼都不肯眨一下。仿佛他若是一眨眼，眼前的這位救星便會消失不見。

　　再次為清寒對淩霜的深刻情誼唏噓不已，御紫炎也不再考驗清寒耐性，與御天行分別將其各自在幻暝閣中一月光陰，沉睡之中所見所聞。

　　……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天，炎二人總算將夢中之事講述完畢。

　　清寒此刻雙眼愈發晶亮，“沒想到二位竟在夢境之中還能有這樣一番奇遇！這麼說來，天行已系的乾坤訣入門功法，而紫炎，則是重新經歷了一番幻狐大人誕生于天地之間的過程，並且還得到了關於混元訣的資訊。”

　　“正是。”

　　二人一齊點頭。

　　“不過，我並未在乾坤訣中發現有關咒術的記載。”

　　御天行申明道。

　　“紫炎從未從混元訣中尋到相關記載。”

　　“……”

　　清寒眼中光彩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似乎終於打定主意，抬起頭對御天行，御紫炎二人說道，“即使如此，二位可願即刻動身前往凝吟峰頂，幻狐大人居所？在那裡，二位或許能夠得到更多收穫。而且，那星陣羅盤也在，紫炎身為幻狐大人轉世，見了那星陣羅盤，或許會有所發現也不一定。”

　　“這——”

　　御紫炎有些犯難。若說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誤不得，但曼珠，沙華重塑真身之事同樣十分重要。

　　正如先前他們所顧忌，若是不小心陷入夢境，沉睡個千年，而害的曼珠，沙華錯過大好時機實在可惜。

　　“紫炎可還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看清寒是否能為你出去後顧之憂？”

　　“——”

　　御紫炎正想道明原委，卻見原本方才清寒等人趕到幻暝閣時便重新隱回天與他體內的曼珠，沙華花精再次現身，飛到幾人面前。

　　“紫炎的顧慮，曼珠清楚。曼珠謝謝紫炎為我與沙華如此著想。但，淩霜族長情況更加危急。而我們，若是能趕上玄冰火蓮花期更好，若趕不上，天行與紫炎即是得了乾坤訣與混元訣，我們也總也一日能夠重獲真身，補回完整靈魂。兩件事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這是——花精？居然是花精？！”

　　清寒為自己的新發現再次大驚不已。心中不禁感歎道，這兩人到底還有多少驚奇等待著他？而且，等等——那兩隻花精叫什麼名字來著？

　　注意到清寒的神情，御紫炎也想到對方一定會注意到曼珠，沙華二人的真是身份，於是乾脆先行說明，“清寒先生不必懷疑，這兩隻花精，真是傳說中的變化的花與葉化成的——曼珠與沙華。他們，原本是上界草木妖修。之前天與我開口，想要向先生借些玄冰火蓮的蓮子與蓮藕，便是為了幫他們重塑真身。”

　　此話若認真說起來，便又長了，於是御紫炎省去了曼珠，沙華詳細的身份來歷，只是檢重點的說了。

　　“！竟然是兩位上界的前輩！清寒有禮——”

　　“哎哎！不必了不必了！我們如今不過是被紫炎好心救起帶入世間的兩隻小妖。清寒長老都未曾在紫炎，天行面前端起前輩架子，我們又如何好意思冒充‘前輩’？”

　　見清寒竟然行此大禮，曼珠慌忙擺手說道。

　　而一旁的御紫炎聽了曼珠的話，安心了許多，卻還是帶著幾分歉意的說道，“令曼珠與沙華捨棄大好時機，紫炎是在過意不去。”

　　曼珠對御紫炎一番話很是不贊同，“紫炎說哪裡話？淩霜族長已不能再拖，我們又豈是那般自私自利之人？”

　　“既然如此，紫炎也不在客套，便承了曼珠與沙華的這份情。天與我也會加倍努力，爭取趕著玄冰火蓮開花之際回返。”

　　御紫炎點頭保證道。

　　“炎兒，還是有一事我們需要仔細考量。”

　　御天行開口提醒道。

　　“嗯，淩霜族長身上已積攢了太多苓瓏草的毒性。若是不想些辦法，便是不散盡靈氣，也會因為毒性沉積而釀成大禍。”

　　御紫炎命了御天行話中所指，頜首認同道。

　　“那該如何是好？”

　　心焦如焚的清寒一旦將心底脆弱暴露，便再也無法掩飾，幾乎已是六神無主，一心只記掛這淩霜的身子。

　　“秦漢先生莫要方寸大亂。愈是此時，才愈需要清寒先生振作清醒，方能支持淩霜族長闖過難關，不是麼？”

　　御紫炎柔聲勸慰著清寒，而後又轉頭問曼珠，沙華，“你們二人本就是花精，又在冥府呆了不少時候。不知對著苓瓏草的毒性，還有抑制靈力消散之法可有什麼頭緒？”

　　聽御紫炎提問，曼珠唇角微揚，“紫炎這可是問對人了。”

　　見曼珠如此回答，御紫炎心中亦是一喜，“你們果然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