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世爭 第一八三章 談笑之間

　　章節字數：3419 更新時間：10-11-03 19：56

　　第一八三章談笑之間

　　“哎——”

　　燕琉璃看著上官洛青，並不言語，卻先是歎息一聲，令原本對突然出現三人只是漠然處之的上官洛青也禁不住微微側首。

　　“怪不得宮外陵王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如今看來，這般美好人兒，我見猶憐啊。”

　　燕琉璃一句話，使得原本清靜的上官身子一僵，卻又忽而聽得御紫炎輕笑一聲，解了上官洛青的圍，“琉璃一個女孩兒家，不要見了俊少年便是一副風流痞相，不雅得很。況且上官公子乃是翩翩佳公子，琉璃方才一句‘我見猶憐’，可是失言了呢。”

　　“哎呀呀，都怪琉璃才疏學淺，冒犯了上官公子。還請公子大人大量，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罷了~”

　　燕琉璃一反方才浪蕩子的輕挑模樣，做出一副無知小女子姿態，這前後變化之快、之惟妙惟肖，惹得御紫炎心中悶笑不已——他可是看到了，上官洛青方才眼中也一閃而過，名為“無奈”的顏色。

　　“上官公子，這琉璃姑娘生性天真爛漫，最是心直口快，只可惜有時辭不達意，總無意間得罪了人。上官公子心胸寬廣，定是不會與琉璃姑娘一般見識的，可對？”

　　知道上官洛青不會因為他與燕琉璃幾句玩笑之言認真動怒，御紫炎只是不願看到上官洛青因情而傷的模樣，遂也配合著燕琉璃玩笑開了。

　　“紫炎！”

　　燕琉璃是誰？又怎會聽不出御紫炎字裡行間取笑之意，佯裝惱怒的嗔了一聲，一雙勾魂媚眼橫挑，愈發添了幾分邪律生動，帶著右眼斜過的那一道閃電模樣的疤痕，更顯傳神，別有一番風味。

　　“二位言重了，殿下與琉璃姑娘皆是人中龍鳳，得二位以誠相待，本是洛青福分，玩笑之言洛青又怎會認真介懷？”

　　看著上官洛青果然臉上表情放鬆了許多，顯是被燕琉璃與自己一唱一和的說笑功夫感染了去，御紫炎眼中笑意更盛——本就有些沉重的話題，若是一味沉重下去，實在難捱。正巧有燕琉璃這麼一個妙人兒，他也便一起犧牲小我，彩衣娛眾罷了。

　　當然，他並不否認自己方才言行之間同樣含著幾分捉弄之意——誰讓他被琉璃那壞心的丫頭帶壞了呢？不過某人可不會承認，尋回了愛人之心，前世夜禹橋的惡劣性格也一併恢復了！

　　御天行在一旁看到御紫炎眼中閃爍著幾分狡黠使壞的光芒，一雙鳳眼眯成一條縫——今日，他又發現了心愛人兒不一樣的表情了呢！

　　“洛青既也說紫炎與琉璃是真心相待，這般謙謹語氣又是為哪般？”

　　燕琉璃單手插腰，另一手抬起，纖纖玉指直指著上官洛青鼻尖，佯嗔道。

　　豈知這一笑鬧，倒是令上官洛青顯得愈發從容了起來，“呵，‘燕姑娘’真正身份為何，洛青豈會不知？更何況是在御寰陛下面前，這謙謹，斷是萬不可少了。”

　　原來自方才進得殿來，燕琉璃一直以名諱自稱，御紫炎也不曾提起她的姓氏。如今上官洛青故意強調“燕姑娘”三字，其中別有深意，顯然是已經猜到了這位“燕姑娘”十分特別的身份。

　　想他上官洛青亦非等閒之輩，早已隱隱知曉御天行與御紫炎之間特別關係，更加清楚這種場合下他該如何應對才對自己最為有利，他也有信心，若是這位三殿下存心玩笑，那位御寰陛下也不會怪罪自己逾矩失禮，但求三殿下開心便好。

　　果不其然，上官洛青一言既出，余光向上，看到御天行並無任何不悅——該說，對於其他人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御天行根本全不在乎。此刻，他的全副注意力全在御紫炎一人身上——那紫衣人兒一個淺笑，一句玩話，都能輕而易舉撥動他的心弦，讓他隨著一起發出會心一笑。

　　而“燕姑娘”，言談舉止之間，與三殿下很是熟稔，並且似乎也無意隱瞞身份——否則她也不會與御淩耀、御姝媛一同出現，對他這個外人也全部避諱。

　　將一切考慮周全，上官洛青愈發自信從容，停止了腰背，迎上燕琉璃打量目光。

　　“——”

　　燕琉璃聞言對著上官洛青上下打量一番，終是歎息一聲，“哎，這還真是……”

　　“呵，琉璃，有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又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何？可是心服口服了？”

　　接過燕琉璃未盡的話語，御紫炎笑著說道。

　　“呵，服了，服了。不只是洛青公子，紫炎今日也讓琉璃好見識。自從上一回，琉璃可是好一陣時日不曾領教過紫炎的伶牙俐齒了。看來你我果然是天生一對，總能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燕琉璃掩口而笑，對於自己的真實身份被點破全無半點尷尬或是不悅。

　　自知燕琉璃口中的“上一回”是指幾年前秘道中，他二人一齊言語譏諷“神秘人”之事，御紫炎抿唇，且笑不語。一旁御天行卻是面色沉了下來，冷哼一聲。

　　“呵。”

　　這一笑，自然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燕昭太子、女中豪傑燕琉璃。

　　御紫炎也知御天行那一聲冷哼，是不悅燕琉璃故意聲稱自己與她“天生一對”，配合得“天衣無縫”。他也知，御天行明知燕琉璃是對默有興趣，他自己更加不可能對燕琉璃生出別的念頭。但是，身旁男人的吃醋行徑以及強烈的獨佔欲，令御紫炎心中倒很是受用。

　　感到身邊人兒正用手肘輕戳自己腰側，御天行劍眉一挑，伸手抓住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臂，並順勢將御紫炎攬入懷中。

　　這一動作倒是令御紫炎駭了一跳——原本只是偶爾起了玩心，想要作弄一下身邊的男人，卻不想他竟然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做出如此大膽行徑。

　　“父皇——”

　　御紫炎輕輕喚了一聲，“父皇放開。大家都看著呢。”

　　“那又何妨？”

　　御天行並未如二人獨處時定要御紫炎喚自己的名諱，但也不似御紫炎一般壓低音量，而是讓御華殿之內所有人聽了個一清二楚——包括在一旁笑得嬌豔如花的燕琉璃，辨不出顏色的御淩耀、御姝媛，以及不期然露出幾分豔羨的上官洛青。

　　“這……”

　　被御天行這麼一問，御紫炎本就未曾認真掙扎的動作愈發弱了下去。心中自我催眠著——反正父皇明日便會卸去帝位，他們也會隱世出宮，修行向道，那麼，此刻就讓他放縱一下，向旁人宣告自己是父皇的愛人，也是可以的罷？

　　思及此，御紫炎索性不再掙扎，抬頭與御天行對視，那流金黑眸之中，無論何時，總是滿滿映著他的身影。御紫炎總是覺得，每每迎上御天行的目光，便好似被眼前男人的如海深情層層包裹，那麼安心、那麼自然——

　　從御紫炎眼中讀懂滿足與歡喜，御天行只覺得這世上，擁有了這人兒的舒心笑顏，他再不需要其他。

　　“……”

　　眼見那二人只消一個眼神，便好似心意相通，自然相契，上官洛青心中不禁一陣感慨，又帶了幾分豔羨。父子逆倫，這一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不僅是御寰上下，怕是其他幾國之內也會引起軒然大波吧——畢竟這一對父子並非尋常人家，而是御寰皇家，堂堂御寰帝與三殿下。然而，上官洛青從未想過利用這件事圖謀些什麼，相反，他倒是覺得很羡慕御寰帝與三殿下能夠兩情相悅、長相廝守。

　　上官洛青反思自己從小便處在敏感尷尬的地位之上，更是被親生父親一而再、再而三的視為死物籌碼一般，隨意利用使喚。他與青梅竹馬的陵王彼此有情，卻無奈，一則這戀情觸犯了同性禁忌，二則，陵王對他雖是有情，卻也抵不過根深蒂固的野心勃勃，那一份野心，絲毫不遜于他的丞相父親。

　　陵王與上官丞相，二人更是一直明爭暗鬥，明知他夾在中間難以自處，卻一直裝作不知，而且還時而似不經意間借他的手，刺探父親一派動向，抑或尋些事由透過他打擊父親手中勢力。

　　思及過去這些種種，其實他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對陵王，他放不下心中一份情，對父親，他自己也有一份怨氣不得發`泄，是以，明知被利用，他還是壓抑著心中酸澀苦楚，在兩方之間來回周旋。然而當一切爾虞我詐褪去，夜深人靜之時，他心中的彷徨落寞，又有誰人知曉？任憑他如何城府深沉，但到底也不過是個及冠少年，愛情，不夠真不夠純，親情，更加是水中月鏡中花，甚至連那虛影都及不上。

　　反倒是認識不久的御寰三殿下，對他關照有加。儘管他也知道三殿下對他的照顧之中，也帶著其他種種考量，甚至還帶著幾分他猜不透的理由。但，身份立場不同，三殿下能夠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況且他能感覺到，此時此刻，三殿下對他的綻開的笑容之中，並無其他算計，只是作為平輩，隨意閒談。

　　或許，越是貧乏之人，得了一點點期冀已久的財富便能十分滿足——此刻的上官洛青便是如此。什麼身份地位，什麼陰謀算計，他眼下願拋開一切，只為片刻輕鬆、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