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職(二)
在客廳裏吼了一會兒,兩個臥室的房門始終緊閉著。
我能有什麼辦法,又不能像鋸先生一樣拿起電鋸洩憤,只好“噔噔噔”跑下樓,在社區門口的24小時營業超市中買了皮搋子、塑膠手套以及剪刀。
回到404,馬桶中頭髮還在飄著,而且可能因為漾水,發量更多了一些。我先將皮搋子放到一邊,試著沖了一下水,厚厚的假髮堵著根本沖不下去,馬桶裏的水倒是堵滿了。
是時候用到我新買的“抽氣式馬桶疏通器”了!
我將把皮踹子對準馬桶口,一通狂暴兇猛地按壓,水倒是下去了一些,可是頭髮還飄蕩著,既沒有抽上來,也沒有硬懟下去。我只好按照說明書不斷加水,按壓,沖了半個多小時,頭髮一會兒抽下去一會兒浮起來,始終沒能解決馬桶堵塞的問題。
沒辦法,只能用最後手段了。
我戴上膠皮手套,拿出剪刀,將頭髮撈上來剪斷,皮搋子的原理是使空氣被強行推入管道,造成真空狀態。利用壓力使下水管道中的堵塞物鬆動或分散開,但頭髮本身就是連貫且糾纏的,這點壓力恐怕不夠。但只要我將頭髮剪成一段一段的,應該就能減輕髮絲之間的糾纏。
說起來這假髮品質真的不錯,應該是真的頭髮製成的,這種假髮比起用化纖材料做得要昂貴得多,也不知是哪個同事如此敗家,這麼貴的東西都能扔掉。
將頭髮全部剪斷,我再次用皮搋子瘋狂按壓,這一次效果不錯,只聽到“咕咚”一聲,糾纏的頭髮終於疏散了,我再次按下沖水按鈕,這回頭發全部沖了下去。
為了防止一些髮絲再次逆流飄上來,我多沖了幾次才放心。
忙完這一切已經一點多,我滿頭大汗,認真清洗了手套皮搋子剪刀和自己,將所有東西擺放好,這才離開衛生間。
一出門嚇一跳,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中山裝的男人站在客廳中正靜靜地看著我。
我有點尷尬,指指衛生間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吧?馬桶堵了,我通一通。”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不說話,我只能繼續找話題:“不知道是誰將假髮扔進馬桶裏了,我怕影響別人使用,就自己試著沖了。我叫沈建國,今天剛剛搬進來,以後我們就是舍友了,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熱情地向他伸出手。
然而他的雙手始終插在褲袋裏並未拿出,視線掃過我的手,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劉思順,在這裏住了幾年。”
我想起自己剛剛通過馬桶,就算洗乾淨了,有些人可能也會介意,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道:“打擾到你實在抱歉。”
劉思順長得文縐縐的,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女裝癖的樣子,假髮應該不是他的。
“沒關係,我睡得晚。”
“您也是培訓學校的老師嗎?”我問道。
“算是吧。”
“哦,我之前聽張校長說,404還有兩位室友,一般晚上才能看到,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吧?以後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請多關照。”
“嗯。”劉思順後退兩步,似乎不太想靠近我。
我有些受傷,難道是我通馬桶後身上有臭味嗎?希望如此,否則被剛認識的同事排斥心裏會很難受的。
“另外一位同事呢?希望沒有打擾到他。”我只好沒話找話。
“她剛剛被你沖下去……哦,不對,她的假髮剛剛被你沖下,我想她應該不會搬進來了。”劉思順回答道。
“為什麼?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假髮……不是她想丟掉的嗎?”我還沒有計較舍友堵塞馬桶呢。
“不是,她本來打算搬到老鋸的房間,不過屋子裏有你、有男士不方便,就決定搬出去。”
“原來另外一位同事是位女士,那確實有些不便,可她不住單位分配的住處,經濟上會不會有壓力?”我有點擔心,畢竟我明白貧窮的滋味。
“沒事,她住哪兒都不花錢,只是住一段時間就會被人趕走,偶爾還會挨打。”
“被打?”我心中相當不安,“是住在男友家被家暴嗎?這怎麼可以,需不需要我幫忙報警?”
一直面無表情的劉老師突然笑了一下,他慢慢靠近我,臉快貼上了都不停下來,我沒有與陌生人貼臉的愛好,只好後退,而他不斷緊逼,最終我貼在牆壁上一動不動,劉老師則是將左手從兜裏拿出來,抵住了牆壁。
“你過你的陽光道,我們走我們的奈何橋,張校長聘用你做老師,我們不會動你,可有一點,別多管閒事。”
這……我是被威脅了嗎?為什麼只是關心一下沒見過面的同事,就要被威脅?
我也是看過柯南金田一福爾摩斯的人,將之前的對話飛快在腦海中回溯一遍。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難道你也曾虐打過那位女同事,她之所以會將假髮扔在馬桶裏,是無聲的報復嗎?”
我心中迅速勾勒出一位飽受虐待的瘦弱女性,她在張校長那裏得到了404的鑰匙後,半夜開了房門,憤怒地將假髮扔在馬桶中後轉身便走,離開了這個曾經傷害過她的地方。
劉思順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一把揮開他抵著牆壁的手,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略帶幽藍的眼眸:“我是一名剛剛進入社會的新人,在工作崗位上,可能會遇到很多行業潛規則,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要不違背法律,我能夠壓下情緒默默接受虛心學習。但你們的所作所為已經上升到人身傷害,這種情況下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請將那位女同事的聯繫方式告訴我,如果她自己不敢,我會為她討回公道的!”
工作可以再找,但做人的原則不能丟。犯罪在我眼皮底下發生,我不可能視而不見。
大概是被我氣勢震懾住,劉思順倒退一步,我緊跟上去,將方才他不斷逼近我的動作倒放一遍,這一次劉思順靠在牆壁上。
我用力錘了一下牆壁,大聲道:“說,你有沒有欺負過那位女同事!”
“沒、沒有……”劉思順胳膊不自然地抖了一下,腿也開始發軟,失去了方才的氣焰。
“那她免費住其他人家又會被打是為什麼?”
“她、她經常半夜偷偷進入陌生人家住,被人發現了就會打出來。”劉思順軟軟地蹲下去,用手抱著頭道,“你、你傷口裂開了,別、別靠近我……”
半夜偷住陌生家後被打出來,這是小偷還是非法入侵?我身邊的同事都是什麼人!
我一把將劉思順拎起來:“你同她聯繫,讓她搬到404住,不要再做違法的事情!我以人格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到她,只要她遵紀守法,我也絕不會讓其他人再傷害她!”
“我、我這就聯繫,你不要碰我啊!”劉思順尖叫道。
他真是個外強中乾的紙老虎,剛才還那麼威風,我才用拳頭砸了下牆,他便慫了。
我對著他捏了下拳頭,劉思順嚇得掏出手機轉過身打電話,我趁著他回頭的時候甩了甩手,我今天沒時間去醫院,只是草草地包紮一下,傷口沒癒合便又裂開,還是挺疼的。
“喂,你快回來吧,”劉思順對著電話道,“不行,你必須回來,否則我就……”
我不方便聽別人打電話,便回房間找到藥箱重新包紮了一下。
等走出房間時,就見一個短髮白衣女人全身濕淋淋地站在客廳中,她正一臉陰沉地看著我。
劉思順效率還挺高的嘛,這麼快就回來了。也對,她剛扔了假髮不久,應該沒走遠。
“你好,我叫沈建國,是剛入職的老師,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工作的?”我友好地對她說道。
“李媛媛……廁所……保潔……”李媛媛拉長調子說道。
她可能有些近視,看人的視線直勾勾的,都不會轉眼珠。
“你身上怎麼了,被人欺負了嗎?”我看著她濕淋淋的衣服,有些不忍,一個女生在外面確實不容易。
她似乎是想點頭,但看了看我,又緩緩搖頭:“沒有……我去下水道……游泳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媛媛不想說,我便不再細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我不能干涉她的人生。只要她能保證自己不會再偷住其他人家,並且不是被我排擠出宿舍的,我也不會多事。
更不會提她那好似被狗啃了一樣的髮型實在太難看了!
等熟悉後,一定要問問她是在哪家理髮店剪的頭髮,我一定會繞路走絕對不進去理髮的!
“你剛搬進來,行李呢?”
“不需要……”李媛媛又慢慢搖頭。
我從房間中拿出一條新毛巾和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都是今天買的,商標還沒撕。
我說道:“這個給你,去洗個熱水澡吧,大半夜的別著涼了。你放心,我對女人沒興趣,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安心在這住著吧。”
為了給李媛媛一個喘息的空間,我拎起劉思順進了我的臥室。
“你、你要做什麼?”劉思順縮在牆角驚恐地問道。
“放心吧,就算我喜歡男生,你也不是我的菜!”我解釋道,“只是想讓李媛媛安心一點,順便向前輩請教一下,明天需要講什麼課。”
作者有話要說: 沈老師:今天幫助了一位險些失足的女同事,日行一善達成,美滋滋。
李媛媛:今天……我的宿舍……搬進……一個……惡霸,他……把……我的……頭髮……剪碎,將……我……從……馬桶……沖下去,還……強迫……我……住在……他……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