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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之愛》第119章
番外(二)應外公的番外

  這世界上最遺憾的事,莫過於在不懂珍惜的年紀遇到對的人。

  應家的門戶極高,本家原在揚城,宅邸正門兩尊石獅睥睨威武,旁人出入都在側門,後來被佔做軍閥用地,在軍閥覆滅時也被一把火燒了乾淨。

  但這絲毫無損應家的風光,應家人丁稀薄,但當家頭腦活絡,當年海城為租界所佔的時候,應家在這地頭還算能說得上話的人,做的就是替當局同外國人倒賣軍火的買賣。 在內亂的時候站對了陣營,從此風光無二。

  到了應遠征這一代,應家已十分低調,外人都道應家主家脾氣十分古怪。 古怪? 應遠征裹了裹潮濕黴臭的被子冷哼,能因為自己剃了那隻蠢狗的毛二話不說把自己丟出家門,將所謂的家主試煉提前了三年的臭老頭何止生性古怪!

  這一年,應遠征十三歲,蜷縮在遠渡海外的輪船倉庫角落里瑟瑟發抖,在咒罵那隻蠢狗和臭老頭的不忿中睡去。 也是在這裡,應遠征遇到了他這一世的業障。

  「臭小子!敢偷吃!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住手!」

  事情的起因,是廚房里為貴客準備的雞湯糕點被偷吃了一半。 打人的是個華人老頭,被打的是個華人小學徒,圍觀群眾華人洋人參半,上前勸架的是一個瘦弱的華人少年,而罪魁禍首趁亂站在了圍觀群眾中,又順手從某個洋人身上順了十來張洋票子。

  似乎沒料到有人會阻止,而且是如此贏弱不堪的人,洋人們似乎打起精神來,這場鬧劇因為這個不自量力的少年終於有了點新鮮看頭。

  「別……」有人低聲拉扯了下那人,沒能攔住他的見義勇為。

  「這位先生,你為什麼打他?」那少年似乎被氣得不輕,「他都已經說不是他做的,你並沒有證據證明就是他做的不是嗎?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歸罪於一個無辜的孩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嘖。

  應遠征輕蔑地笑了下,真不知該說這個人天真還是愚蠢,在這艘船上最沒地位的大概就是這些華人了。 應遠征在這船上住了半個月,對這些事再清楚不過。 這個中年華人是個手藝不錯的廚子,在國內開罪了人才帶著年紀很小的兒子偷渡到這船上,恰好有一個有錢的洋人喜歡中餐,才免了被丟到海裡餵魚的下場。

  他打的也正是他的兒子,原本這一頓不輕不重的打罵叫洋人滿意了,就可以息事寧人,但誰想到圍觀群眾裡還有正義感沒有泯滅的人呢?

  果然,這件事最後是那名少年被揍了一頓。 被揍了一頓不說,還護著那倆完全對他沒有感激之心的父子,自己掏腰包給那兩人付了船資,才算了事。

  除了第一晚的狼狽,應遠征在這艘船上過得倒也快活。

  收拾了兩個洋人供自己驅使,佔了他們的床位,一日三餐穿的用的都不用自己發愁。 那天之所以在廚房順了一手,是因為實在受不了那勞什子的西餐,才出手的,至於別人的死活,與他何干?

  他應遠征可不是什麼善茬,但看那兩個人高馬大的洋人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被他馴服得跟綿羊似得就知道他的手段。

  他不是什麼普通的十三歲的孩子,從手能抓東西開始,就握搶了,這十三年更是在應家的私人衛隊中長大,別說是兩個成年人就是再來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兩人對那個見義勇為的孩子倒是欣賞得很,應遠征從他們口中得知,那少年是這一批出國留學的小華人之一,此番去的是德國,學醫。

  這年頭送孩子出國留學的不在少數,不過住在這船的一樓的皆是些沒什麼權勢的學子,是國家挑選出來的人才,出來前都和國家立了契,學成後以知識報國的。 後來又有一樁關於那少年的新鮮事,說是他的推薦信和入學資格書入境證明等一應文書被人偷了。

  應遠征對此沒什麼同情心,只不過當天夜裡還念著廚房熬製著的雞湯,去後廚的時候在船尾看到那少年。

  應遠征只當他要投海自殺,不過也沒心情管他,徑自去往後廚。 倒是那少年嚇了一跳,他以為是那個玩忽職守的巡邏人醒來了。

  見了來人,他才鬆了一口氣。 那巡夜人誇張的鼾聲在潮浪聲中此起彼伏,他這一下也沒有吹海風的心情了,正打算回去,卻見那人進了後廚,跟過去一看,這下憤怒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偷!」

  他們就是這麼結識了。

  那少年蠢歸蠢了些,卻是個十分上道的,應遠征原本以為他要抓著自己充公問罪,哪想,聞了那湯水的味道,徑自說便宜了那些洋鬼子,自己也分了一杯羹。 末了,還偷偷摸摸地從那個抱著武器打瞌睡的洋人守夜人哪裡偷了個物件丟在廚房裡。

 第二天,果然傳來那個守夜人被揍了一頓的消息。 那守夜人,正是那天教訓他時打得最狠的那個。 這首船上也有自成一派的食物鏈,他們這些沒權勢的位於食物鏈的低端,而這些自認優越的人,可不正也是那些更高一級人的食物嗎?

  那少年有他堅持的生存之道,同時也記仇得很。

  應遠征這才對那少年另眼相看。

  那人正直卻頑劣,天真得愚蠢卻滿心赤誠,帶著涉世未深的無辜和對未來對所謂使命的狂熱和憧憬,眼裡盡是鮮活。

  公文被偷了,他在船上攬了些有苦又累的活計,賺了幾個大洋,在渡船在一處靠岸的時候給家裡發去電報,又重新補辦了手續。

  在他看來,這樣的惡作劇算不得什麼挫折,他自小在醫院中長大,在他的觀念裡,非死無大事。

  樂天知命,是一種旁人學不來的天賦。

  許是被孤立了,見到不排斥他的應遠征,少年尤為熱情。 他以為他也是赴洋留學的學子,將自己的身家交代了一遍,執意要應遠征同等交換信息,對應遠征的冷臉沉默也毫無自覺,聒噪得不成樣子。

  也因為這個人,之後的兩個月船期總算有了些樂趣。

  分道揚鑣後,應遠征沒有想過自己會再遇到這個人。 但有些人,是注定要糾葛一生的。

  再遇到薛珩是在兩年之後,一家華人開的小診所裡。 應遠征當時已經小有成績,是在本土道上已具名氣的打手了,前不久才被人納入麾下,這是他的第一筆戰績,留在他身上的功勳也甚是慘烈。

  被人就近送進這家診所時,應遠征還很清醒,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目露震驚的少年。 他拒絕了麻醉,最重的那道傷口縫了二十九針,他一聲不吭的,看得送他來的那個弟兄滿身冷汗。

  薛珩沒吭氣,不成想轉身就報了警。

  當然不是為抓他,而是給他報仇來著,這一片不安寧,打劫學生的小混混太多了,薛珩幾十條法律法規地搬出來,義正言辭地煽動了熱血的警察,當夜警察的巡邏車鳴響了半夜,也一把挽救了應遠征所在的幫派的頹勢,叫對手作鳥獸散,大獲全勝。

  應遠征被收留了半個月養傷,薛珩的假期也滿了,住回校舍。 應遠征受傷越來越頻繁,他們的交集也就越來越多。 薛珩已經清楚這個人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受盡洋人欺負的留學生,而是個徹頭徹尾的黑社會,更準確地說,是流氓。

  薛珩大學畢業研讀醫學碩士學位的時候,應遠征也取代了那幫派的家主,成為流氓頭頭。

  「別亂動!」薛珩一把抓住應遠征的手,見應遠征皺眉,很是幸災樂禍:「癢就對了,說明你快好了。」

  這點不適對應遠征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不著痕跡地反握薛珩的手,捏了捏,說:「你給舔舔。」

  「什麼?!」

  「知道我手下為什麼每次出完任務都喜歡到紅燈區嗎?」他看薛珩的舌頭,「以癢止癢。」

  薛珩早對他不入流的話免疫,冷笑著拿出一根針頭,對著應遠征道:「我不介意給你以痛止癢。」

  「沒事了就趁早給我滾蛋!看見你就煩。」他還記得壓低聲音的,這個人每次來找他就醫走的可都不是正規路子,掛號是不可能的,給他注射藥物或是包紮傷口,哪回不是偷偷地躲進倉庫裡公器私用? 他已經輕車駕熟了,可也怕一時大意叫人發現毀了自己辛苦經營的名譽。

  他抽回手站起來,把自己用過的東西放到最裡面,反正醫院的物資定期填補,做的小心點不會有人發現這些藥物少了。 整理好了,他轉身看那人還沒走呢,沒好氣地給自己整理了下白大褂,瞪著他說:「聽不懂人話啊,趕緊給我走人。」

  早兩年薛珩還執著地勸他重歸正道,他年紀小,該到學校唸書,沒錢他也可以幫襯著點,實在不行找一份踏實靠譜的工作,學一門手藝,堂堂正正地做人。 到現在全沒這種心思了,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個人是徹底沒救了,天生的痞子,不當黑社會都浪費人才!

  他已經慢慢成長為青年,樣貌清俊,燈下的膚色更顯斯文,與身上那身白大褂不遑多讓。 體格比小了他三歲的應遠征比起來依然瘦弱,在狹窄的倉庫貨架通道裡,完全被籠罩在應遠征的影子裡,正開了聽診器往脖子上套呢。

  應遠征忍不住湊近了一步,扣著他的肩膀,見那人不耐煩地看他,輕聲笑了下說:「晚上住你那兒,給我準備點夜宵。」

  薛珩被氣笑了,「滾,我今天夜班!」他還在校研讀,現在在醫院實習,若不是能力出眾是得不到這樣的機會的,不過,作為一名實習醫生,十次裡有九次都上的夜班,沒得挑。

  「那就給我帶早飯。」

  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薛珩氣不過地踹了他一腳。

  薛珩不怕他,他沒見過應遠征在道上腥風血雨的真面目是一方面,在這異國他鄉,有一個和自己一樣膚色,用同一種語言還能一起成長的人,對他來說是一個再特別不過的存在。

  當年同他一起來進修的留學生,因為來時船上的不愉快,這些年也親厚不起來,倒是這個流氓,讓他多少有些歸屬感。

  至於應遠征為什麼糾纏他,薛珩倒也理解,那人可比他可憐得多,偷渡到這異國他鄉,淪落到要走上不法道路討生活,怎麼能不渴望溫暖呢? 也是因為這點不忍心,薛珩才由得他在自己的生活里胡作非為。

  應遠征若是知道他這麼看待自己,大概又要嗤笑當年那個愚蠢又天真的小鬼一點都沒長進。

  待薛珩學成歸國的時候,應遠征已經擁有他難以想像的勢力,在道上聲明赫赫了。

  對於醫院的挽留,薛珩拒絕得堅決,當年來到這個陌生國度時躺在甲板上對應遠征所訴說的那個夢想漸漸不真切了,他卻還有著一份信念和堅持,相比起這裡,他的祖國更需要他。 它培養了他,自己回像當初發過的誓言一樣,回到那片土地,用自己的能量報效家國。

  只是有些不放心那個流氓。

  這不,臨走了,還要他再包紮一遭。

  這次是子彈擦出來的傷口,不算嚴重,薛珩語重心長:「以後可沒人給你使喚了,你自己悠著點,把受傷當飯吃呢?還有,飯要按時吃,酒也少喝點,煙能戒趁早戒掉,你數數你身上有哪個器官還沒受荼毒的……」

  應遠征伸手抱住他,半晌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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