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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這盛世美顏有何用》第18章
第十八章

 那些相聲門的前輩也有偷偷看直播的,在這一段之後,不禁按了按心口,心有餘悸。幸好剛才沒有發言了,否則豈不是光速打臉。

 這個Jesse簡直有毒!有這本事你不早說,還被叫了幾個月花瓶!

 他們尚且如此,更別提那些半懂不懂充內行的人了,霎時間啞口無言。

 也不用這些人來解析了,現場的掌聲和叫好聲就說明了一切。

 最妙的是,細細一品味,齊涉江唱的雖然是正宗梅花大鼓,但和之前使的柳活兒裏學唱京戲不同,他的梅花大鼓不像是模仿任何名家。

 非要他們評判,這更像是一種新的風格!

 沒人敢相信這是齊涉江自己創造的,那可是開宗立派的本事,只在心底暗道,難道是這人那說不出的海青師承傳下來的?那倒是高人在民間了。

 他們不知道,齊涉江作為子弟書唯一傳人,又是八十年前來的,什麼現今流派都沒學過,自然是獨樹一幟。

 “好,好!”待二人拆唱完,周思禾笑眯眯地道,“你再單來段兒京韻大鼓,《紅梅閣》會不會?”

 劉卿退開一些,齊涉江點頭,張嘴就唱:“細雨輕陰過小窗,閑將筆墨寄疏狂。摧殘最怕東風惡,零落堪悲豔蕊涼。流水行雲無異話,珠沉玉碎更堪傷。”

 《紅梅閣》的文本也是打子弟書裏來的,齊涉江熟得不能再熟了。

 京韻大鼓出名的大家很多,曾經也是大江南北紅火過的,齊涉江唱得有些像穆派大鼓,要是內行細品,就知道那只是京戲底子導致的。

 不管怎麼樣,唱得仍是博得滿場掌聲。

 一個相聲演員能唱到這份兒上,真叫人不可思議。

 如此兩段下來,齊涉江不肯再唱了,鞠了一躬站到後頭去,臉色還是那麼平靜。

 他是平靜了,直播間不平靜啊。

 【你……我……】

 【前面信誓旦旦Jesse要撲街的都給我出來好嗎?你告訴我這些觀眾是在叫倒好嗎?】

 【目瞪口呆!所以他不是不會大鼓,反而唱得特別好?那為什麼有人說《何必西廂》裏那段走調了啊!】

 【……臥槽,這絕對不是臨時抱佛腳能練出來的吧,之前說不定根本就是改編了之類的,根本不是走調。】

 【鏡頭掃過去,好多大叔大爺在叫好啊[笑哭]】

 【剛剛沒記住,這段叫什麼來著?突然get到了大鼓的美啊!】

 【你怕是get到齊涉江的美了……】

 【聽到了嗎?那是打臉的聲音啊!】

 ……

 從這場演出開始,到結束後,和齊涉江有關的多個關鍵字躥上了搜索榜,從“齊涉江京戲”“齊涉江梅花大鼓”到“齊涉江砸掛張約”,最令人意外的一個是“齊涉江搭檔劉卿”。

 網友們可忙了啊,先去懟過齊涉江的相聲門前輩那裏挑挑毛病,提個問,再去張約那裏心疼他一下,還要去京戲名角兒微博下邀請他們鑒定,最後呢,大家再齊心協力把劉卿的微博找了出來,把他的微博給犁了一遍,表達一下內心的羡慕、祝賀等情感。

 ——他們給劉卿也封了個妃位,希望他再接再厲,努力把位子坐穩。畢竟考據之後大家發現,劉卿師出名門,和齊涉江拆唱表現也不錯,做個妃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劉卿拜師這麼些天,突然就被捎帶著小紅了一把,微博粉絲暴漲,自個兒也是一臉懵逼。想到過能露臉,沒想到網友真這麼熱情啊,只好發點排演時齊涉江的照片回饋大家了。

 再說張約,出乎大家預料,一個晚上都沒露面。都嘀咕呢,也虧他沒露面,不然這傢伙跟著一嘲諷齊涉江,回頭又被打臉,多慘,《歸園田居》腫起來的臉還沒消腫吧?

 到第二天,事件也發酵了,晚上睡得早的人這會兒起來,都被相關新聞給刷屏了。

 忙碌的記者們和網友一樣,四處奔波,想採訪相聲門前輩,人家躲著走,好不容易才逮著一個有演出的,沒辦法,躲都沒處躲了,只能厚著臉皮接受採訪。

 “林洋老師,林老師,您能聊一下昨晚Jesse的表現嗎?昨天他給周思禾老師助演非常成功,唱的京戲被網友評為神還原,可見基本功很深厚。您覺得有這樣的基本功,夠格稱為相聲演員了嗎?”記者的話筒都要懟到他嘴邊去了。

 這個林洋也是從藝多年的相聲藝人了,比孟靜遠矮上一輩,名氣沒有那麼大,但也是各大電視臺常客了。

 他黑著臉沒好氣地說道:“這和基本功沒關係,他頂多算個不錯的業餘愛好者,再說了,術業有專攻,我和莫贛老師也認識,他的藝術水準,不是尋常能趕上的,什麼叫神還原啊?”

 大家都搞曲藝工作,也的確和莫贛認得。但這邏輯就有點不要臉了,針對性太強,強行把齊涉江的表現給壓下去。

 記者低頭看了一會兒手機,忽然抬頭說道:“那您對剛才莫贛老師接受我台記者採訪,表示現在很多院校裏的年輕京戲演員唱得都遠不如Jesse,如果相聲門不歡迎,他代表單位歡迎Jesse跳槽去京戲院——這一說法,您有什麼看法?”

 林洋:“………………”

 娘的,玩兒我呢?!

 現在的記者套路深啊,林洋哪里有這經驗。

 他當即憤怒地拂袖離去,生氣是半真半假,一半是有點掛不住臉,另一半……他真不知道能怎麼回答了……!

 ……

 莫贛老師出了名的脾氣直爽,在單位也做到管理層了,他是既有這個底氣說這樣的話,也有這個身份發出邀請。

 莫贛雖然和齊涉江素不相識,但曲藝界最近議論紛紛,他怎麼會不知道,也很理解。其實這些方面,京戲圈和相聲門很像的,想把水趟平,難得很呐。

 只不過莫贛藝術成就高,記者來給他看了那幾段表演,他哪里管相聲門的人怎麼爭辯,自己覺得欣賞就這麼說了。

 這採訪傳出來,大家感慨連連。

 雖說看得出是半開玩笑吧,但是莫贛老師的態度也完全能夠佐證,齊涉江模仿得有多成功,完全是內行大師也認可的水準!

 在相聲門裏,有這份能耐的前輩都數得出來。

 這不止是得到票友們的認可啊,連莫贛本尊都認可了,可以說是最高認證吧。

 在這樣的對比之下,就更顯得那一撮人小氣了,這會兒了還要咬死了師承。現在連網友都看出不對勁了,這些人分明只是門戶之見。

 【不懂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看門戶呢。學學人家孟老師,要麼人家是名門之後,大家風範。】

 【莫贛老師牛逼啊!簡直明示丫為難人了!】

 【這是在擺姿態嗎?搞得自己的認可有多重要一樣,惹急了我們Jesse去京戲院】

 【不對,惹急了Jesse回來做偶像……賺得更多!】

 【話說回來,孟老師對Jesse那麼好,Jesse為什麼不拜孟老師或者曾文老師,這樣不就有個正經師承,也讓他們無話可說了啊。】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是要向這些人妥協也太噁心了吧,我支持Jesse就這麼幹下去!】

 【我在演出公司上班,跟孟老師的班子有些合作。聽說孟老師也有這個想法,但林洋到處找人告狀。你想啊,林洋比孟靜遠小一輩, Jesse要是拜了孟老師,就比林洋,還有好多人輩分都高了。一個海青,一個野路子,年紀小小,居然那麼大輩兒,他們見了還要乖乖叫師叔、師叔祖,你說他們能樂意麼……】

 【原來如此?有點明白他們反應為什麼那麼大了,除了Jesse是個半路殺出來的海青之外,孟老師、周老師他們提起Jesse來都以子侄論,孟老師是孟家嫡系,孟家的輩分高啊!】

 的確,孟靜遠問過齊涉江要不要拜到他或者曾文門下,他覺得齊涉江的路子和自家簡直太合了。齊涉江和他那位先生只是口盟,沒有正式擺知拜師,現在拜他不算亂了規矩。

 但齊涉江不同意不是因為什麼林洋說事兒,就算林洋找一百個一千個長輩來告狀,孟靜遠自覺也頂得住壓力。

 完全是齊涉江本人不願意,孟靜遠聽他說是敬重自己的老師,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齊涉江心底清楚,他是萬萬不可能拜孟靜遠為師的,那是對自己真正的師父不尊重。他和真正的師父,可是正兒八經拜過師,在祖師爺面前磕了頭的,心底得有數。

 .

 那天演出完後,齊涉江迎來了休息期,《歸園田居》的錄製時間還早,目前的一些節目邀約李敬也不是很滿意,沒有讓他趁熱打鐵多上節目反而損失品質。

 在家裏繼續整理一下子弟書,也挺好的。

 張約那邊宣傳期到尾聲也沒什麼事了,自打齊涉江再次拿他砸掛後,他走到哪都要被調侃。

 隊友天天看錄影,都快把臺詞背下來了,經紀人天天嚷嚷為什麼Jesse不是她手下的藝人,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張約跑到齊涉江家去,一方面是看看改曲的進度,一方面也是來吐槽:“我告訴你,就你拿我砸掛,我都沒收你版權費,你去看看我微博下面,現在都是些什麼評論,全都在問我,我家的田園秋田犬在哪。你看,精神損失費怎麼算。”

 他都沒說封妃的事,太丟人了,他怎麼就跟那什麼劉卿兄弟相稱了……!

 齊涉江都沒微博,還問過他23333什麼意思,可見不怎麼上國內的社交網站,也不曉得知不知道這件事了,他是沒臉主動說的。

 “您也在微博砸回來呀!”齊涉江說道,“我不介意的,這說明咱倆關係好。”

 張約呆了一下,居然啞口無言了,“什麼……”

 他懵了,這真的假的,不瞭解相聲門啊,還是認識了齊涉江才知道幾個專業名詞。真的是和他關係好,而不是逗他玩兒麼?

 “真的,您看,除了第一次,我就是小小回擊一下。後頭那都是知道您不會生氣,舞臺效果又好,才說的。您多去看看相聲,我們說的最多的還是自己搭檔,自己家人師父呢。您要說我也可以,我樂意給您說。”齊涉江這說的是真心話,也是實話。

 張約一下彆扭起來了,“誰樂意說你了……”

 他嘀嘀咕咕地坐了下來,一回頭還真在微博上轉發了一下齊涉江粉絲從節目裏截的動圖,齊涉江平時太穩當了,這些動圖都是他無意間絆了一下、打噴嚏之類的畫面。

 張約轉發大笑,搞得粉絲都感慨了,也不容易,被砸掛砸得到處搜齊涉江,可惜都找不到反擊的點,只好低級嘲笑一下……唉,哥,你沒發現大家只會覺得人家可愛嗎?

 “《癡夢》?你唱唱。”眼下,張約看看齊涉江案前的文本,這段是齊涉江自己改過了的,他叫齊涉江唱來聽聽。

 齊涉江坐在地毯上,抱著三弦一撥,“世事何須苦認真,浮生如夢古人雲。覆蕉寧謂身前夢,化蝶還應夢裏身。幻處豈堪真著眼,夢中何必更勞神……”

 張約只覺渾身一顫,寒毛都要豎了起來,原本漫不經心地坐在沙發上,此刻低頭緊緊盯著齊涉江。

 旁人興許聽不出來,但張約的敏感度不一樣,更兼也聽了不少齊涉江的唱詞。

 這幾句,齊涉江唱得真是悲切如霜雪侵身,愁絲萬縷到跟前,悲意還可以說是代入了曲中故事,但愁思是從哪里來的?

 齊涉江父母健在,自己又正在攀登事業,那麼多人喜歡他,就是有人指摘,他反手不是抽回去了麼,還見天兒拿他砸掛,這樣一個說得上春風得意的人,到底是哪來這麼濃重的悲愁。

 太矛盾了……

 可就是這樣的矛盾,出現在齊涉江的眼角眉梢,隨著弦歌聲一起千絲萬縷地遊蕩,把在旁坐觀的他纏繞住,讓他止不住地想解開這團糾結的迷霧,想知道齊涉江到底在想什麼。

 齊涉江放下弦子後,說道:“這裏有三腔四歎,本來是一句賽著一句冗長,我給改了……”

 說到一半,他發現張約沒說話,轉臉看去,才發現張約正盯著自己,眉頭緊鎖,表情也怪怪的,問道:“……怎麼了?”

 張約凝眉道:“你在為什麼事悲傷?”

 齊涉江沒想到他竟聽出自己的心聲了,一時盯著他無言以對。

 八十年如夢似幻,似假還真,時日一久,難免產生一些憂思。平時工作忙碌,專注之下也不會想太多,剛才唱到《癡夢》,卻是被唱詞勾動了心弦。

 齊涉江是意外、震驚張約能聽出曲中之意,都說知音難尋,但是這樣的心情,他怎麼也無法吐露出來,只能怔怔看著張約。

 張約見齊涉江沉默無言,眼底似乎還有一點罕見的無助,深深看他一眼,自己把話題岔開了,低聲道:“曲本給我看看吧。”

 ……

 兩人正忙碌著,那頭又接到了李敬的電話。

 夏一葦這兩天也在京城,知會過齊涉江,她在趕錄一支新歌的MV,到時要在巡迴演唱會的下一站上首發的,按說李敬也在忙活那邊的事。

 “敬叔,怎麼了?”齊涉江問道。

 張約歪頭看他,聽他嗯了幾聲,待他把手機放下後,問道:“找你呢?”

 “今天估計就到這兒了,我媽那邊找我去救個場。”齊涉江說道,“她新歌裏本來是有京戲的部分,找了個京戲院的演員助場,但那位臨時有任務出國演出了,他們又耽誤不了,那位推薦的其他演員好像也不滿意。就想到我了。”

 這可是親兒子,還剛剛展現過模仿能力,簡直是完美選擇。如果是母子合作,那意義又更加不同。

 張約哦了一聲,嘴角撇了一下。

 “哎,不然你也一起去吧,這都快中午了,乾脆一起吃個飯,下午你還可以指點一下。”齊涉江也沒注意張約表情,一看點兒,問道。

 他知道張約和夏一葦是認識的,都在一個圈子,雖說不熟悉,但都認識。

 張約的表情一下晴朗了不少,“這個啊……”

 他還琢磨著怎麼回答,齊涉江已經一起身,“走吧走吧,外套穿上。”

 說著自己都起來收拾東西了。

 “……”張約一看也沒留給自己擺譜的時間,訕訕跟著站起來了。

 兩人一起到了現場,李敬、夏一葦和MV的導演都在,本來是表情輕鬆,一看齊涉江露面,還帶著個張約,頓時輕鬆不起來了,特別意外。

 李敬倒還好,知道他們倆一起搗鼓音樂,其他兩人卻是眼睛睜大不少,尤其是那導演。

 怎麼回事啊,不是說這倆死對頭嗎?

 “媽,敬叔。”齊涉江開口叫了人,跟那不認識的導演也點頭示意。

 張約長腿站定,插著衣兜在旁邊也喊人,對著夏一葦就喊:“阿姨。”

 夏一葦剛掛好微笑,猝不及防之下花容失色,捂著心口倒退三步,“哪來的阿姨?!!”

 豈有此理!江湖規矩各論各的,這兔崽子以前見她還喊過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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