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來地球的第三十一天

　　威廉發現，製片人的忙碌程度，好像和電影的投資多少，是成反比的。

　　以惠勒老爺子和之前血紅的導演阿曼德為例。

　　都是既當製片人，又當導演，但惠勒和阿曼德的忙碌卻一個天生一個地下。惠勒只需要坐在家裡打打電話，活兒就全都幹完了；阿曼德卻要東奔西跑、忙上忙下，結果名字還沒寫到製片人那一欄。

　　到底哪種才是對的呢？威廉最終還是忍不住，打電話問了惠勒。

　　惠勒很樂意為威廉解惑，不過他不喜歡直接告訴威廉答案，更愛掰開了揉碎的給威廉講，然後讓威廉自己領悟：「在我看來，劇組的資金確實是和製片人的忙閒程度成反比的，投資的金額越多，製片人就越閒。原因很簡單，有充沛的資金，才能僱傭到更多幹活的人，把製片人從瑣事裡解放出來。阿曼德之所以忙碌，就是因為有太多瑣事需要他親力親為。」

　　「那些算'瑣事'？」

　　「就我本身目前的情況來說，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就在'瑣事'這個範疇內。也就是，你和查普曼被分工合作到的內容。」

　　「您年輕的時候這些都是自己做嗎？」威廉雖然沒接觸過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但他跟過好幾個劇組，多少是知道的，這些文件有多耗費精力，又必不可少。頓時，威廉對惠勒，又多了幾分敬仰之情，趁著年輕有精力，確實是要拼一把，要不什麼時候拼呢？等老了嗎？

　　「不，我是說，沒錢的時候，我才會做。」

　　「……」威廉一愣，他貌似腦補過頭了，「那有錢了之後呢？」

　　「當然是副導演和製片助理做，要不要他們幹嘛？」

　　_（：3）∠）_還真是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

　　「哪怕我想事必躬親，我的身體也不會允許。讓連拿筆都哆哆嗦嗦的我，一點點自己做？這電影準備什麼時候上映？下個世紀？」

　　雖然米高梅也沒給兩桿大菸槍多少錢，但最起碼比血紅寬裕，以及，惠勒自費，僱傭了自己之前已經用慣了的團隊。對於惠勒來說，在這部電影上，他所求的並不是錢財，而是精益求精的經典。

　　威廉覺得他好像明白惠勒的意思了，惠勒和阿曼德不同的行事方式，其實沒有對錯，只有合適與否。

　　威廉自覺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對他的威廉肯定會大有幫助。他是說，等他開始他的第一部電影時，他也肯定屬於必須什麼都自己幹的；但等未來他得到大製作後，他要是還習慣於什麼都自己幹，那就明顯要出問題了。問題不僅在於他會不會累死，也在於他一個人的效率明顯不可能太高，會更加的浪費時間和金錢。

　　「我當初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薩巴蒂諾表示不服，前段時間，威廉流感生病的時候，他明明就和他討論過這個的。

　　「你那個領導論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最起碼，理解的感覺不同。薩巴蒂諾讓威廉覺得，下放權力是他可以選擇做，也可以選擇不做的，只是為了自己好；惠勒才是真正告訴威廉，下放權力也是為了劇組好的那個人。

　　「……」薩巴蒂諾覺得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上輩子他對威廉說了一樣的話，威廉最後還是那麼忙、走了那麼多彎路了。

　　伐開心！

　　當晚，薩巴蒂諾就讓特助先生給他買了好幾本，類似《語言的藝術》、《如何和你青春期的孩子溝通》之類的實用書，裹上名著的外皮，暗搓搓的開始瞭解鎖新姿勢之旅。青春期的男孩，真的好要命。

　　……

　　在血紅票房爆了之後，米高梅難得大方了一回，他們對惠勒表示，我們可以為你的團隊買單，當然只是報銷一部分費用。

　　惠勒直接拒絕了，他倒不是和錢有仇，而是他寧可米高梅把這筆錢，用在更能幫助電影的地方，好比未來的宣傳和拿獎。他需要一部能拿獎拿到手軟的經典，來作為他的收山之作，讓所有人銘記。

　　老塞繆爾卻沒辦法給出肯定的承諾：「我只能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嘗試。」

　　「有那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們過去也合作過幾部電影，塞繆爾，我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能理解我，到了我這個份上，美金不過就是數字，我並不缺數字。」惠勒總是很清楚的只得，在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哪怕他已經是好萊塢無法撼動的一面旗幟，他也還是堅持著與人為善的合作原則。

　　老塞繆爾聽後，果然動了惻隱之情，他決定稍微給惠勒一點提示：「我不知道你和勒森布拉的交情到了哪個份上，我只能說，他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他是老伯恩斯坦的外孫。」薩巴蒂諾的身份，對外也許很多人度覺得特別神秘，只知道他是微軟的創始人，但在一些少數人眼裡，那根本就不是秘密。老伯恩斯坦對薩巴蒂諾的依仗越來越重，基本長著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薩巴蒂諾會是下一任教父。他身邊常年跟著FBI的一個監控小隊，只為蒐集犯罪的證據，雖然始終一無所獲。

　　「不，我說的不是他的背景，而是他謀而後定的行事手段。別人只看到了他一擲千金的收購米高梅，卻沒看到他是如何收購的。說實話，我也沒看全，我只知道，某天早上當我醒來，所有的反對者都已經失去了聲音。」

　　「你的意思是？」

　　「薩巴蒂諾能起到的作用，從來都不只是錦山添花，而是決定性的那種。」塞繆爾沒有再繼續深談，只是轉了個話題，「勒森布拉很重視他的表弟威廉，他想要幫威廉成為一個金牌製片人是絕對發自真心的。而眾所周知的，勒森布拉是個完美主義者，他的這種偏執也體現在他表弟的履歷上。」

　　這話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薩巴蒂諾為了幫威廉，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全套的成功計畫，《兩桿大菸槍》正是其中的一環。票房再次出現奇蹟是幫助；找人公關電影獲獎，甚至封神，也是幫助。選擇權在薩巴蒂諾手上，並且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做到，只要他想。

　　至於如何讓薩巴蒂諾想，突破口顯而易見，威廉。

　　「別人都覺得威廉無足輕重，但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威廉對勒森布拉的重要程度，絕對不是普通人意識裡的那種。」塞繆爾發自真心的覺得，討好威廉，比討好薩巴蒂諾有用的多，「說起來，我們的突破口呢？」

　　「……他在和數字作鬥爭。」惠勒有些遲疑，他開始擔心那些無聊的工作，會把威廉嚇退了。

　　威廉表示，他還沒那麼脆弱。

　　那天一早，威廉就帶著溫蒂和米格，驅車去了副導演查普曼的家，準備跟著她開始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的工作。

　　查普曼是位很男人的……中年女士。

　　短寸頭，字紋身，永遠一副「我很不高興」的表情。說話粗聲粗氣，舉止大開大合，這樣tomboy（假小子）的氣質和外形，如果不特意強調她的性別，真的很容易讓人把她當成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對待。

　　在威廉敲響查普曼家門鈴之後，她套著個二股筋背心就下來開門了，一副睡眼懵惺的模樣，黑眼圈特別的重。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

　　威廉為了給自己未來的上司兼合作夥伴一個好印象，特意早來了十分鐘，但顯然他來的不是時候，對方還沒洗漱。

　　「是還沒睡，你來的剛好。」查普曼一邊粗魯的撓著脖子，一邊毫不在意的帶著威廉等人進了她二層帶閣樓的房子。

　　室內亂的可怕。

　　「你有什麼不滿嗎？」查普曼瞇眼，危險的看向威廉，語氣不善。

　　「呃，我想說，我的助理帶了早餐，要來點嗎？」

　　「那還不快點拿過來？！」查普曼好像根本不知道客氣為何物，打開外賣袋就吃了起來。她一邊叼著蛋黃三明治，一邊彎腰從遍地都是的文件紙堆裡，艱難翻找到了惠勒要求給威廉的文件檔案。

　　第一頁上就寫明了文件是什麼——第二版的劇本分解表。

　　「最後還有幾頁沒搞定，你先根據前面制定預算估值的表格，後面等我搞定了，再補上。不需要我手把手的教你什麼叫預算估值，或者怎麼做表格吧？」

　　「我知道，但是沒做過。」威廉如實告知。

　　「我假設你身後的兩個助理，它們的存在，就是幫你做這個的。」查普曼對威廉態度不算好的原因，就是一開門威廉留給她的印象太糟糕，怎麼看怎麼像是來劇組混事的公子哥，這種事在各個劇組都算是屢見不鮮了。

　　「他們不是。」威廉無奈。

　　沒等威廉解釋，查普曼就依據個人經驗，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好吧，我無論你們是組團來學習，還是一起浪費生命，我都不關心。拿著，這些是我之前待過的幾個劇組的表格，當個範例，不要外傳。跟著做，你總會吧？」

　　「謝謝。」

　　查普曼挑剔的看著威廉：「那麼，你還在等什麼？」

　　「您是說現在開始？在這裡？」

　　「不，我是說，帶著這些東西，滾蛋。老娘要睡覺了！其他的，等明天再談。以及，除非是彗星撞地球，電影不怕了，或者劇組死人了，你才能打電話吵醒我。我的話清楚嗎？」

　　「清楚！」威廉很配合，「那麼，祝您有個好夢，查普曼女士。」

　　「查普曼女士。」查普曼怪腔怪調鸚鵡學舌了一下，然後對即將離開廉道，「我能請幫個忙嗎？」

　　「讓我們順便幫你倒下垃圾嗎？」溫蒂終於忍不住嘲諷道，她不能允許查普曼這麼對威廉說話。

　　查普曼環胸，挑剔的看向溫蒂：「不，我是希望你們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再穿一身，少說也夠拍一部低成本電影的行頭。以及，如果你願意，是的，幫我順便扔下垃圾吧。」

　　米格拽住了溫蒂和查普曼吵起來，他經歷的劇組更多些，很明白這種時候得罪了威廉未來的上司兼合作夥伴，並不能對威廉有任何幫助。

　　「我下次著重應該注意些什麼？」威廉的態度一直都很平和。

　　「呃，我不知道，好比，穿身像是要幹活的衣服？而不是一套'這很貴，我連屈膝都做不到，只能動動嘴皮'的服裝？你是來幹活的，不是去米蘭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