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言尚風一顆頭就快被繁雜的瑣事給擠爆了，好像這樣混亂的日子永遠也不會結束似的。

　　剛忙完手邊的工作，抬眼望向牆上的鐘，他才赫然發現已經過了晚上八點，將資料收妥，順手撈起垂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他便步出辦公室。

　　踏出辦公室後，他驚訝地發現葉芯儀也還沒下班，她似乎累得體力不支，趴在桌面上睡得香甜。

　　這幾天好像都是這樣，他一旦瘋狂地加班，她也會自動留下來，常常連加班單也沒填就陪著他，甚至連晚餐也沒吃。

　　他輕輕地搖醒她，一臉溫文地笑著。

　　「下班了。」

　　「已經八點多啦！」她拾眼看著牆上的鐘道。

　　「是啊！你也還沒吃晚餐吧？為了慰勞我最勤奮的好秘書，今天我請客好了。」他道，邁開腳步，她聞言便拿起手提包快步跟上。

　　「怎麼今天那麼好，還請員工吃飯？」她開心地問道。

　　「因為一個人吃飯也很無聊啊！」他道。

　　其實他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補償自己對她的那份歉疚感，對於她喜歡自己的心情，他無法正面回應，希望可以跟她當好朋友，轉化她對他的那份心意。

　　過了用餐時間的小吃館人並不多，因此老闆招呼起來的速度也很快，剛點菜不久就上桌了。

　　「趁熱吃吧！」他道，逕自開動。

　　「怎麼會想到來吃小吃？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大老闆都只會跑大飯店呢！」她好奇調侃道。

　　「之前和朋友來過，覺得挺不錯的。」他淡道，想起了和伊崇恩一起來過的情景，和那天她說過的話。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敏銳，她幾乎能確定他所說的「朋友」就是伊崇恩。

　　這時，店裡又進來了一對客人，聽見開門聲，兩人很自然地就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

　　見著來人時，言尚風的表情微微一怔。想不到會如此巧合，他們竟在這裡遇上了。

　　鄭偉辰牽著伊崇恩的手，打從進門的那一剎那，他便看見言尚風。

　　他朝著兩人走近，面帶喜悅的笑容，看在言尚風眼裡，實在有些刺眼。

　　「真巧啊！」鄭偉辰率先開口。

　　「鄭主任也來吃飯啊！」葉芯儀試圖替言尚風擋去些許尷尬的氣氛。

　　「是啊！和我女朋友。」他的手臂倏地環上伊崇恩的腰，親暱的模樣，儼然像是在向言尚風無聲示威。

　　言尚風的雙眼對上伊崇恩清澈的眸，她的神情雖半帶不自然，但也沒有勉強的感覺。

　　她也同樣看著他，離上次見面，兩人已有好一陣子不曾再碰頭了。

　　「難得那麼巧，不如一起坐好了。」鄭偉辰提議道，不待誰應允，便拉過椅子，逕自坐定，尷尬的飯局就這樣開始。

　　伊崇恩坐在言尚風的對面，兩人的目光像蜻蜒點水般地相接，然後又移開。

　　「鄭主任，怎麼那麼晚才出來吃飯？」葉芯儀問道。

　　「剛和我女朋友去看完電影，肚子有些餓就過來了，那你們呢？在約會嗎？」他問道，顯得有些故意。

　　「不是這樣的，因為加班的關係，所以就一起吃飯。」她解釋道。

　　「對了，既然總裁你也認識崇恩，我就順便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吧！我和崇恩已經決定要結婚了，雖然日子還沒敲定，但那是早晚的事了。」他略帶得意地道，目光緊鎖著言尚風的表情。

　　聞言，言尚風抬起驚疑且略帶憂傷的眸光看著她，從她閃躲的表情，他想，他得到了她的回答。

　　明明就告訴過自己千百回，別再在意他了，但在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神時，她的心還是疼了。

　　他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對她從來也沒有過任何朋友以外的感覺，需要這麼難受嗎？

　　「崇恩，你很開心吧？」鄭偉辰轉過頭來問伊崇恩。

　　聞言，她的目光自言尚風身上移開，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來，「嗯。」

　　「那恭喜你們了。」言尚風終於開口。

　　伊崇恩抬眼望向他，內心錯縱複雜，被他祝福的感覺是如此的心酸，明明心裡已經作好決定，但在面對他時，她還是情難自禁。

　　「我不打擾兩位了，我們吃飽了，先走了。」語畢，言尚風倏地起身準備離開，葉芯儀見狀也跟了上去。

　　伊崇恩望著言尚風的背影，心頭又掀起一股強烈的不捨。

　　她始終忘不了他，就算她把自己逼得毫無退路，她的心仍屬於他。

　　＊＊＊

　　言尚風將自己泡在酒氣之中，若是醉了，他就不用再想起伊崇恩了。

　　當他聽到他們已經準備結婚的消息時，他的心像被敲開了一個大洞，然後崩塌，徹底地粉碎了。

　　葉芯儀一臉不捨地跟在他背後，他這樣折磨自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已經看不下去了。

　　最近這幾天，他都是這樣，一到了下班時間就到酒吧裡來買醉，她當然知道他心裡的苦，但她也很難受啊！看著自己喜歡的人為了別的女人如此委靡不振的模樣，任憑誰都會心疼。

　　她走近，在他身旁坐定，他微微抬眼覦著她，知道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他並沒有趕她離開的打算。

　　「別喝了。」她搶過他手中的酒杯道。

　　「還我。」他一把搶回，湊近唇邊，將那琥珀色的液體一口吞下肚。

　　「這樣值得嗎？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你難過，也不會有人在乎。」他怎麼會那麼傻？

　　「你不會明白的，要是沒那麼深刻地愛過一個人，我的感覺，你不會懂……」他扯著殘破的笑，攏聚著眉道。

　　「要多久才算深刻？十年？二十年？在我認為，只要心動了，哪怕只是一天、兩天，都令人難忘。」

　　像她愛他一樣，那份心動的感覺，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月時間，但她卻覺得像是一輩子那麼久。

　　聞言，他無奈地苦笑著，已逝的時間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但未來的日子，他卻要抱著對她的愛一個人孤單存在，那樣的心情誰又能體會？

　　「我就不行嗎？我願意當她的替代品，只要你說你願意，我怎樣都無所謂。」她面帶淒楚道。她多想就這麼抓牢他，無論他的心裡容不容得下她，她真的沒關係。

　　「不是你不行，是任何人都不行，她是無法取代的。」

　　她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對她就是沒有感覺，況且，他若想談一段感情，他也希望是認真的，不是誰代替誰，不是因為自私地想填補被另一個人掏空的心靈。

　　「既然她是誰都不能取代的，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你若不是瞎子，就該看得出來，她對你不是沒有感覺，那天你也看到了，若是她心裡真的對你坦蕩蕩，她就該看著你的眼睛告訴你她要結婚的事，但她並沒有，不是嗎？」既然相愛，那又為何要這樣傷害？

　　聞言，他苦笑著，「若是所有事都那麼容易，那就不會有那麼多傷心人了。」

　　「……」她無言以對。

　　他說的都對，也點出她的心情。

　　接著，他又幾杯黃湯下肚，眼神開始有些渙散。

　　「我要回家……」言尚風顛躓著步伐起身，似乎有些醉意了。

　　「我送你回去，你這樣根本沒辦法開車。」她上前扶住他。

　　「不用了……」他甩開她的手，走不到幾步遠，腳步突然踉蹌倒地。

　　葉芯儀對他這模樣又急又氣，她看得好不捨，眼淚就這麼流下來。

　　「我到底能為你做什麼？」只要他不再這麼消極，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突然，她想到了伊崇恩，也許解鈴還需繫鈴人，她只能求助她了。

　　＊＊＊

　　鄭伊兩家的長輩們相互討論著兩個孩子的婚事，客廳裡，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好不熱鬧。

　　一聽見兒子打算迎娶伊崇恩的消息，兩個老人家就立刻北上商量兩人的終身大事。

　　鄭偉辰和伊崇恩坐在一旁聽著，想給意見卻又插不上話，長輩們的聲音早就淹沒他們的了。

　　「我看就辦西式婚禮好了，潮流新，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比較喜歡這種嗎？」鄭運清提議道。

　　「也是……」伊承哲贊同道。

　　「西式婚禮應該不錯。」鄭偉辰握著伊崇恩的手，微微笑道。

　　「嗯。」她吃力地扯起一抹淡笑，就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熱烈地討論，卻一點也融不進那份喜悅裡。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瞥了眼來電顯示，她的心頭突然一驚。

　　「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我去外面接一下電話。」交代一聲後，她便快步走到陽台。

　　「喂？」

　　「你好，我是上次和你在小吃館見過的葉芯儀，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冒昧，我突然打電話給你，而且還是用尚風的手機，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聯絡你，所以……總之，可以請你出來見尚風一面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方便。」她不想在婚事底定的這時節外生枝。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也知道這樣很為難你，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就出來一下，若你看到他現在爛醉的樣子，說不定你的心意會改變。」她知道大家都為難，她又何嘗不是？但若能讓兩個人幸福，總好過四個人一起難受。

　　「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心再動搖。

　　「我不管你現在打算怎樣，我們在『藍霧』酒吧裡等你。」語畢，她掛上電話。

　　伊崇恩手裡緊握著手機，說不動搖是不可能的，一聽到他喝得爛醉，她的心早就揪成一團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

　　這時，鄭偉辰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因為她出來得有些久，他有些不安，總覺得那通電話有什麼問題。

　　「談完了嗎？」他突然開口。

　　聽聞他的聲音，她立刻回過頭來，心虛地扯著笑容。

　　「嗯……我們進去吧！」

　　她率先進屋去，沒看見背後的鄭偉辰目光露出一抹狐疑。

　　伊崇恩在沙發上坐定後，一顆心還是難免浮動，她已經不由自主地牽掛起言尚風來了。

　　她的神色顯得有些緊繃，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崇恩，你還好吧？怎麼臉色那麼難看？」伊承哲有些擔心地問道。

　　她發現自己再也捺不住心頭的焦慮，一個起身，她立刻快步走向門邊，「對不起，我必須出去一下。」

　　語畢，她開了門就迅速奔下樓，任憑後頭長輩們不停地叫喚，她也停不下步伐。

　　酒吧裡，葉芯儀見到伊崇恩時，她的心情也不比她輕鬆。要把自己心愛的人拱手讓人，她必須作很大的抉擇與犧牲。

　　「我想，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他喝那麼多久酒是為了什麼。」葉芯儀淡淡地留下一句話便離去。

　　望著言尚風不省人事地背靠椅腳，半臥在地，她的目光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心疼。

　　「為什麼你要這樣？」太多的事她不瞭解，也太難瞭解。

　　她的小手輕柔地撫過他醺紅的雙頰。比起上次見面，他的臉看來憔悴許多，他好像過得並不好。

　　「我……好……想……」他咕噥著開口，她卻一句也聽不真切。

　　「別再說了，我先送你回家，你家在哪裡？」她問，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回答。

　　她實在不知該拿他怎麼辦，困難地將他扶起身，請人幫忙攔了一輛計程車。

　　她想，還是得先找個地方安置他。

　　＊＊＊

　　飯店套房裡，伊崇恩的身影來回穿梭著，忙著替他擰毛巾、忙著替他倒開水，希望能讓他感覺好過一些。

　　她用濕熱的毛巾擦拭著他的俊臉，下巴長出的鬍髭讓他更顯憔悴。

　　「我要結婚，難道不好嗎？」她問著他。

　　迷濛之中，他彷彿聽見她的聲音，於是他張口喚著她的名。

　　「崇恩……」他的嗓音沙啞得厲害，看來他真的喝得不少。

　　她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掌。他喊著她的名時，為什麼她會那麼難過？為什麼看他眉頭緊鎖，她的心也無法好受？

　　「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好苦！為什麼她會那麼強烈地愛上他？好像他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少了，除了疼還是疼。

　　「不要離開我……我已經錯過十年……不要再……」他半似夢囈地喊著，哀傷的表情、淒楚的聲音，一時間震撼了她的世界。

　　他說了什麼？

　　十年前，在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突然回想起那本被自己緊鎖在抽屜裡的日記，裡頭記載著她十年前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若他就是日記裡的主角，那麼她會再愛上他，似乎是註定逃不開的。

　　突然，她的眼淚滿眶，無法抑止地流出心痛。

　　他就是她等待了十年的初戀情人，為什麼現在才讓她知道？

　　「尚風……」她喊著他的名，好像要深深地記住他的人，再也不想忘記。

　　「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把你給忘了，忘了我們的愛、忘了我們所擁有的一切，對不起……」她知道再多的抱歉也撫慰不了他的痛楚，被自己深愛的人遺忘，那樣的感覺會是多麼難受，她光是想就心疼了。

　　多少次在他面前，她想不起他們的過去，那時的他總是溫柔地寬恕了她，但他的心呢？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她突然緊緊擁抱著他，這輩子，她再也不放手了，不讓他再離開身邊，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讓她用所有的時間來彌補他的思念吧！

　　她閉上雙眼，淚流滿腮，暫時讓她忘卻了其他人的存在，讓她的世界單純的只有他們，不受打擾。

　　＊＊＊

　　言尚風幽幽轉醒之際，覺得腦袋發疼得緊，他緊皺了眉心，困難地想挪動身體，卻赫然發現伊崇恩正伏趴在他的手臂上。

　　她怎麼會在這裡？

　　他試著推醒她，需要一個解釋。

　　伊崇恩被他擾得睡意全消，醒時睜眼便見到他，她的心情揚滿了幸福的感覺。方才在夢裡，她看見自己披著白紗向他走去，若是現實中也是如此，那麼她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裡是哪裡？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不可否認，睜眼看到她時，他是十分開心的，但他沒忘記兩人現在的立場，而她又將嫁作人婦，他不想增添她的困擾。

　　「你昨晚喝醉了，葉小姐打電話給我，叫我去接你。」她淡淡地解釋道。

　　他的思緒飛快地流轉而過，憶起昨日喝醉前，葉芯儀不斷地要他直接對伊崇恩表明心跡的那一段，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這樣做。

　　「她有對你說什麼嗎？」他問。

　　「她該說什麼嗎？」她反問。

　　聞言，他的大掌耙過有些紛亂的髮。看樣子她是沒說什麼。

　　「她沒說什麼，但我從你這裡倒是聽見了一些話，而我很在意。」她緩緩道。

　　「我說了什麼？」他擰緊了眉，詫然地問。

　　「我才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其實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只是我忘了。」

　　「我說過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他還想否認到底。

　　「你騙人，大騙子！」她難過得流下淚來。

　　若他想看她為他這麼痛苦，那麼她會的，她會傾盡所有的傷心，來換他的親口承認。

　　「你就那麼希望我承認嗎？就那麼想看我為難嗎？」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切還回得了頭嗎？

　　「是，我是希望你承認，也許很過分，也很荒唐，但我若告訴你，我又愛上你了，那怎麼辦？」

　　她壓抑不了那份感情，那太強烈了，只要她的思緒一空下來，他就進駐，對他的思念就像空氣一般無孔不入，連讓她喘口氣的空間也沒有。

　　她突如其來的大膽告白讓他感到十分震驚，但這不就是真正的她嗎？

　　對他總是傾盡所有的愛、所有的思念和所有的關懷，以前的她從不吝嗇讓他知道她愛得有多深，就算從前的那份愛被她遺忘了，她的心總是會一再地被他吸引……

　　他很難對她的一番告白無動於衷，但他們能嗎？

　　「對不起，我們不可以。」他斷然拒絕。

　　「……」他的拒絕讓她心碎了。

　　望著她淒楚的神情，他的內心也同樣自煎著，他愛她，就像呼吸一樣情難自禁，要拒絕她必須耗盡多大的自制力，她可理解？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也知道你怎麼想。傷害別人，我也同樣害怕，但我不會幸福，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幸福，就算在別人的懷裡佯裝快樂地笑著，我的心裡永遠都清楚，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常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我忠實我的渴望，那麼現實是否會離我遠去？你就像一道等待解答謎題，若是我多點勇氣，我們的故事又會如何改寫？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醒悟了，徹底的醒悟了，他在她心中擴散的速度，已經蠶食鯨吞了她原本以為可以容得下別人的位置。

　　他倏地緊擁住她，她是如此的坦白，他又怎麼能再掩飾？如果她都可以不顧一切，那他又為什麼卻步？

　　他不管了，就算要付出最沉痛的代價，他也要和她相愛。

　　「為什麼？為什麼我忘了你，你卻不願提醒我？你明明還愛著我，為什麼要讓我們一同受這種折磨？你以為我忘了你以後，就不會再心痛那段感情了嗎？你不知道的是，光這樣看著你，我的心便無法自已地想愛你，不管忘記你多少間，我都會再愛上你，像是宿命一樣，你難道不懂嗎？」她倚在他懷裡嗔怪著，若他早點說出來，這些日子，他們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對不起……」

　　捧起她的臉，他吹乾她的淚眼，這樣淚眼相對的日子，他發誓要讓它終結，以後的他們，再也不需要為彼此掉眼淚，再也不必延續這遺憾了。

　　＊＊＊

　　伊崇恩作好了心理準備，決定要和鄭偉辰說清楚。

　　她承認一開始就是她的錯，就算他欺騙過她，她也能體會他是出自於愛人的私心，傷害他是不得已，但傷害既然已經造成，她不能再讓彼此多留遺憾。

　　回到家後，她撥了電話給鄭偉辰，約他到家裡談，這件事，早晚都得讓所有人知道，再拖下去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鄭偉辰買了下午茶才過來，一進門便熱絡地笑著招呼她一起過來享用。

　　「我正好路過那家蛋糕店，想說你愛吃可頌，所以就買了一些，是剛出爐的，快趁熱吃。」他將一塊可頌遞到她面前。

　　她有些心虛地扯著笑，接下那塊可頌的同時，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早就教他看出端倪。

　　「怎麼了嗎？」他問。

　　「偉辰，我想和你談一談我們的婚事，我……」她到嘴邊的話教他給硬聲打斷。

　　「先吃，吃完再說。」他打斷她的話，直覺她那樣的表情，想說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不，我想要現在就告訴你。」她堅絕地道。

　　聞言，他的神色變得有些晦暗，「想說什麼？」

　　「我不能結婚。」短短五個字，就像宣判了他的死刑一般，讓他怔愣不已。

　　「為什麼？」他忍著心痛，強問出口。

　　「對不起，我愛上了尚風，再一次地愛上他了。」她強調「再一次」這三個字，也是想告訴他，她本來就該屬於言尚風。

　　「伊崇恩，你怎麼能這樣對我？為什麼他一回來，你的心就變了？那我們曾經有過的一切又算什麼？」他激動難平地道。

　　他心碎了，一輩子的守候，卻換得了她無情的背叛。

　　「我沒辦法離開他，就像命運的牽繫一樣，我愈是想要掙脫，我們之間就愈是纏得緊密，我不是沒努力過，但我真的無法控制我的心，我想的全是他一個人。」這坦白也許對他的傷害會很大，但她真的別無選擇。

　　聞言，他的臉龐便漫上一層戾色。

　　「就因為這樣，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想和我結婚了，你要我的臉往哪裡擺？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婚事了，你這是存心要人看我的笑話是不是！？」他高分貝地質問。

　　她究竟還要他怎樣？他對她傾盡所有，掏心掏肺，結果換得她這等對待，公平嗎？

　　她無話可說，對他，傷害的確是造成了，她也無從辯解，但這個婚，她是肯定不會結的。

　　「除了『對不起』，我想，我沒有更適合對你說的話。」她已經決定了，就算他要恨她，她也只能接受他的決定。

　　聞言，他倏地攫住她的雙臂，一臉陰惻惻地盯視著她。

　　「我怎麼也想不到，認識你二十多年，我都沒能看清你的真面目，你這樣玩弄我的感情，你以為你就能得到幸福嗎？」他要她陪他痛苦，他一個人難受，她也別想得到解脫。

　　「只要他還愛著我，我就會感到幸福。」

　　「那我呢？我的幸福誰來負責？」他一臉沉痛地問著，失了心、失了魂。

　　他為她不顧一切的付出，往後的他還能再愛誰嗎？

　　她痛苦地閉起眼來，不去看他受傷的眼神，這樣對他，她的心其實比誰都煎熬。

　　「好，很好，你決定要和他在一起了是吧？可以，但我保證，你一定會再回到我身邊來，因為你們絕對不會幸福的。」他撂下狠話的同時，他的心同樣也受到傷害了。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因愛成恨如此可悲的一天，她的確是讓他受夠了很多痛苦的第一次。

　　伊崇恩只能接受他所有的怨懟，是她錯，他有資格把所有的怒氣發洩在她身上。

　　「你們會有報應的。」他湊近她耳邊，咬牙切齒地一字字道出。

　　她的心在顫抖，被他如此怨恨著，比死還難受，但她忠於她的選擇，也必須勇敢面對。

　　總有一天，她會幸福的，她是這麼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