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樹生『人頭』同樣是短時間內便已壯大,最終變得和真人頭顱一般大小,我終於確認,和前一波開花所生出的那些毒蟲獸頭不一樣,這九枚『人頭』,真就如同是植物果實,只不過有著人一樣的面孔。
但是,讓人脊背發寒的是,仔細看去,這些人頭果的面孔長相,竟像極了那些細眯眼。當中更有一顆最大的果實,看模樣,分明就是岑芳!
沈三忽然拉了拉我,小聲問:「小爺,這次結的,真是仙果?」
我愣了愣,見他兩眼放光,反應過來,沒好氣的說:
「是仙果,你去摘吧,我不攔著你。」
沈三連忙一縮頭,「這就真是他娘的人蔘果,我也不要!」
話才剛出口,他眼神就變得十分怪異。
我見他兩眼發直,順著他目光扭臉一看,就見靜海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悄無聲息的下了石台,腳底下像是踩了棉花套子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妖樹走了過去。
我急道:「前輩,你幹什麼?快回來!」
我以為老和尚可能是被某種力量迷失了神智,可是沒想到,靜海居然轉過頭,陰惻惻沖我一笑:
「嘿嘿,在你面前,我哪敢稱前輩?您可才真是前輩呢!」
見他眼神中透著嘲諷,我愕然:「你沒事?你……你想摘果子?」
靜海再次冷笑:「咱家做事,向來有個信條,那就是凡事要敢為人先!這怪樹生出的果子,雖然過程邪門,但果實效用如何,不親口嘗嘗,又怎麼知道?」
「你發什麼瘋?!」我是真想不明白,老和尚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妖裡妖氣。
靜海嘴角笑容一斂,滿是鄙夷的對我冷哼一聲:
「是咱家看走眼了,你不過是一個甘為刀俎魚肉的蠢貨,如今咱家再和你合作,不也成蠢材了?!」
沈三見他忽然和我翻臉,也是不解,小聲對我說:「這老和尚莫非是中邪了?」
「別過去了!」我只是替靜海著急。
和這老和尚相處久了,我對他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眼下他絕不是被迷惑了心智,而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像是突然和我有了嫌隙。
他未必就不知道這妖樹所生的人頭果非是善果,但他原本就偏向邪門中人,一旦和我不對眼了,那我越不會去做的,他便硬是要和我對著乾。
見靜海執迷不悟,甚至開始把握樹榦尖刺,貼著那些殘屍向上攀爬,我是真急了,跳下石台,想要跑過去硬把他拉下來。
可是才跑出幾步,就見樹身背面,樹冠上突然躥出一個人來。
這人的速度快的非比尋常,彷彿是一下子騰身出現在樹頂一樣,胸前血肉模糊,半張臉也是稀爛,看上去三分像人,倒有七分更像是出世妖魔。
儘管他面容不清,我還是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
「張旭!」
剛開始下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找他。只是盤坐在八卦太極台上以後,所見所聞實在太過令人震撼,等醒來後,竟把他給忘了。
這時見到他出現,立刻就想到,他最初就是躲藏在我和沈三現在所待的凹槽石台上,雷炮爆`炸,他也被炸得重傷,卻因為頂了『仙』,沒被炸死。
想到雷炮爆`炸後,纏住我脖頸的那條黑鱗怪尾,再看他非人般的迅猛行動,我隻覺大事不妙,「老禿子,快回來!」
「蠢豬,莫要再和咱家囉唕……」
靜海罵了一句,仍舊繼續往樹上爬。
在這個過程中,張旭已經開始張口吞噬樹頂的果實。
那些人頭果真就和人的腦袋一般大,可此時的張旭,顯然已經不是尋常人的狀態,兩邊的嘴角直咧到耳根,張口間血紅的舌頭像是蛇一般先卷出一截,隻一口就吞掉了一整個人頭果。
他的動作快的根本沒法想象,我才停下腳步喊靜海的時候,他就已經吞下了三顆人頭果。
然而,他的動作幾乎完全沒發出聲音,靜海老和尚從下往上爬,期間要分散更多的精力避開那些被釘在上面的殘屍,竟是壓根沒發現他的存在。
「大師,樹上有人!」我再次大叫,同時也做出決定,甭管老和尚有什麼誤會,也要先把他弄回來再說。
就在我撒丫子往跟前跑的時候,靜海終於有所警覺,抬頭間,也看到上方樹冠間還有個血糊糊的人!
老和尚面露驚悚,嘴唇發抖。
見他愣在當場忘了行動,我突然有種極其不祥的感覺。
貌似從某個時期開始,我就想叮囑他一件事,只是雪中行路艱難,又是一件事接連一件事讓人不得消停,我到底還是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告訴他了。
這會兒我也算賊起飛智,很快想到遺忘了什麼,但卻為時已晚……
我只能是扯著嗓子大喊:「別說話……」
喊聲未落,靜海已然是脫口驚呼:「彌佗佛!是那個獨眼龍!」
「我……靠!」這是我這時唯一能夠爆發出的『台詞』。
實際上,如果有可能,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兩隻手伸進老和尚的嘴裡,把他那張破嘴撕開。
靜海驚呼的同時,人已經撒手摔了下來。
他倒是見機快,仗著自己是鬼身,後脊樑還沒落地,就側身單手一撐,飛躥到了我身邊。
見我睚眥欲裂,老和尚心虛道:「咱家……咱家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也顧不上和他算帳了,只是瞪圓眼睛,看著樹冠上的情形。
張旭本來已經連吞了六顆人頭果,聽到靜海呼喊,他身子驀地一僵,隨即獨眼當中露出狂喜之色。
他倒是兩不耽擱,直把剩餘三顆人頭果吞食完,才身子一挺,矗立在樹梢,獨眼猙獰的看著這邊。
這時我才明白,他的行動為什麼那樣怪異了。敢情他上半身被炸得稀爛,但還算有人樣,腰部以下,卻早已不是人的模樣,而是血淋淋當中延伸出一條布滿黑色鱗片的巨蟒蛇身!
或許『仙果』真有奇效,吞了九顆果子的張旭,被炸爛的臉和身軀,竟在短時間內復原。只是一隻眼睛裡缺失的眼珠,再也沒有生出來。
張旭被蛇軀托舉在樹頂,雙臂抱懷,卻是偏著頭,看著我的眼神很有些疑惑。
我反應了一下,先是側過身,反手斜向上指了指我原先藏身的洞口。
回過身時,一把摘下了防毒面具,指了指兩個才結疤不久的下眼皮,「你以為老滑頭真心和你合作,弄瞎了我的眼?你想瞎了心了!沒錯,他的一隻眼和你一樣,是被老子給廢的!但他是我哥們兒的親孫子,老子是他爺爺輩兒,宰了他都天經地義!姓張的!你就是條蛆,腦子比針眼兒還小。你讓我孫子給耍了!」
靜海斜眼看著我,悶聲含糊道:
「你要真是那個人,這話就作數了,可你不是……」
且不說他想表達什麼意思,單說張旭本來就跟我有仇。眼下他上半身的傷勢雖然恢復,但心智明顯已經失常,暴怒之下猛然仰天狂嘯,頭臉身軀在嘯聲中四分五裂。
血雨中,他已然不復人形,而是徹底化為一條獨角、獨眼的黑龍,朝著我所指的上方洞口飛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