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那天后,秦蘇明顯的感覺到在他周圍的目光多了起來,特別是一個叫姚賈的武士奉命成了他的貼身侍衛。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在旁的生活並不好過。但是秦蘇也沒有辦法反對,他不僅沒有發言權,更清楚若是他被嬴政以外的人發現他其實會說話,那他恐怕連生存的機會都要被剝奪了。
這也是為什麼秦蘇從一開始就裝成自己不會說話,那樣關注他的人會少,他會活的更自由,而不像現在。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秦蘇挺後悔讓嬴政知道自己會說話的。但是那種情形之下,他又不得不解釋。要是被嬴政誤會了他和呂不韋有些什麼貓膩,那他死的會更慘。
恐怕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秦蘇暗嘆一聲,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眼前的竹簡上。李斯給他佈置了一些作業,雖然秦蘇是成年人的思維,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對古文有很深的理解。甚至可說秦蘇是到這裡才涉獵的古文,因此學的也是比較辛苦。不過相對於一般的孩童而言,秦蘇也不負神童這樣的稱號。
這時,殿外有人報李斯來了。秦蘇看了眼始終在旁沉默站著的武士姚賈,就起身相迎。秦蘇向來守禮,李斯是他的老師,他自然會表示很尊敬。況且,李斯也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些年裡,秦蘇向李斯也學了不少東西。
李斯還是那副道骨仙風脫俗的樣子,看著秦蘇就微笑道:「小公子還在看書?」
秦蘇點點頭,抱起了身前一卷竹簡,有點費力的邁著小步子走到李斯跟前,遞了過去。李斯接過後,打開看了幾眼,神情間頗為滿意,讚道:「小公子果然是聰明過人。」
秦蘇笑了笑,也不見有多高興。李斯看在眼裡,想這小公子確實有些與眾不同,這才幾歲就有點榮辱不驚的樣子。這些年他一直負責教導,自然也瞭解秦蘇,不似一般小孩那般頑劣,而且一直都是安安靜靜,也不惹事。實在與皇宮貴族之後有很大區別。李斯對這小公子也是頗為喜愛。
之後,李斯又教了秦蘇一些事,今天的課業算是完成了。秦蘇躬身準備送李斯的時候,李斯突然說道:「小公子,明日田獵記得跟緊你父王。」
說完這句後,李斯也不等秦蘇有什麼反應就離開了。走至殿門口時,李斯見到了守立一旁的武士姚賈。姚賈粗獷的眉毛揚了揚,壓低嗓音道:「你不該說這些。」
李斯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了一下就離開了。姚賈看著李斯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再往殿內看去的時候,秦蘇已經乖乖的回到地席上拿著筆在竹簡上寫起字來。
姚賈這幾天奉命尾隨了小公子,雖然鬧不清儲君的用意,但卻也有點心疼起這小孩。完全不需要人操心,也不會鬧,不會吵。這儲君殿裡也沒什麼人和他說話,就連儲君這數日都未必能見上一眼……著實有些……
姚賈又想到明日的田獵,不用說,那肯定是危機四伏。那幾個別有用心的人究竟會做出什麼事,現在誰都說不好。雖說儲君在那些人中也安排下了人手,但是不就怕萬一麼?姚賈始終沒有明白儲君命他貼身跟隨小公子時說的那句話:「看著公子扶蘇,看著即可。有不妥,及時回報。」
姚賈很疑惑,難道儲君並不是派他來保護小公子,而是來監視的麼?可這一個安安靜靜的小孩又能出什麼事?
秦蘇坐在案邊,拿著筆寫字的手,都有點小小發顫。李斯的話他可算聽明白了。明天的田獵肯定是暗潮洶湧,嬴政絕對會拿這樣的一個機會能除去幾個是幾個。再加上前些天發生的事情,呂不韋又找他說了這些話,那秦蘇幾乎可以肯定,呂不韋也一定有陰謀。至於是什麼,那肯定不外乎是刺殺嬴政!
而這幾天秦蘇身邊又跟了些人,那不就意味著嬴政對他是有了些疑慮的麼?雖然李斯之前提醒了他一句,可嬴政到時候會否真的把他放在身邊呢?還是會……秦蘇咬著牙,想到自己這些年都過的小心翼翼,唯恐就是陷入秦庭的權利之爭中去,可沒想到末了還是被拖下水。
就在秦蘇暗自忿忿的時候,聽外面傳呂不韋又遣人送東西來了。秦蘇一陣的頭疼,心裡暗恨起呂不韋來,這人不是存心在給他找事麼?可偏偏,也由不得秦蘇拒絕。
當從人把東西放在秦蘇面前的時候,秦蘇第一次擺起了公子扶蘇的架子,看也沒看就揮了揮手讓人拿下去。可是偏偏這時候,嬴政居然也就來了。
秦蘇的小臉黑的簡直一塌糊塗。嬴政饒有興趣的對著呂不韋的從人問了幾句話,然後就命人把東西打開,結果一看,卻是件色尚黑,繡著金線雲彩的衣服。
嬴政瞇起了眼,淡聲說著:「仲父莫不是怕蘇兒在本君的殿中還沒有合身的衣服?」
呂不韋的從人拜在呂相門下日久,傲然之氣很是明顯,似也是不怕這年輕儲君,就出言道:「丞相大人是怕明日田獵大典,公子扶蘇衣飾有所疏漏,所以才特意準備的。」
嬴政笑了起來,道:「這倒是真要好好謝謝仲父大人了。本君確實沒有想到。」
從人朝著嬴政一禮,就退走了。
嬴政翻弄著那件衣服,看了眼一旁的秦蘇,道:「呂相是越來越關心蘇兒了。怎樣?要不要試試?」
秦蘇站在一旁,坐立不安,眼看著嬴政眼裡光芒閃爍不定,心裡都快哭了。
所謂人要衣裝,秦蘇小臉本來就長的漂亮,田獵當日又穿上了呂不韋送的服袍更把人襯的精緻可愛。只是這小臉上的表情實在與田獵處處顯得喜慶的氣氛不同。
其實一早上為了這著衣問題,秦蘇難得利用了自己小孩的身份,徹徹底底的鬧了一場。趙高和侍從千方百計的要這小孩穿上那袍服,可小孩穿著中衣東躲西藏,怎麼就是不肯穿。趙高是內庭的庭官,隸屬文職,哪裡有體力跟著畢竟已經習了幾年武的小孩到處跑?更何況小孩那是打死不從的態度,玩命的跑。
眼見著出發的時辰就要到了,在旁看不下去的姚賈只好一把架住了秦蘇。秦蘇用力掙扎不開,情急之下居然就開哭了。這一哭可嚇壞了眾人。畢竟,在這儲君殿裡所有人都知道儲君喜歡這小孩。嬴政那點心思又怎麼可能是誰都能猜到的?就連派來監視秦蘇的姚賈,都認為是儲君擔心公子扶蘇的安全,所以才派他去的。
所以嬴政的想法目前看來也就秦蘇能看明白點。正因如此,秦蘇又怎麼可能會去穿那件呂不韋送來的衣服?況且秦蘇心裡也留了個醒,呂不韋也不是好人,他送衣服的目的真的就是為了討好公子扶蘇麼?誰知道啊!這衣服看來是打死都不能穿的。
可憐的秦蘇秦小公子又不能讓人知道他能出聲,又還要哭的像模像樣,要多悽慘就有多悽慘,只好默默的猛流淚,不停的吸吸鼻子,結果把自己給嗆著,這回不用裝小臉都已經很慘了。
從人們著急了。趙高不得已之下只好去稟報儲君。誰還敢給小公子換衣服呢?
因此,嬴政一進屋看見的就是公子扶蘇整個人軟趴趴的倒在榻上不住的哭,還帶抽搐。中衣裡露出白皙的小胳膊小腿,讓人瞧著很是心疼。
嬴政看了眼戰戰兢兢的從人和一臉為難的趙高,淡淡說了句:「退下。」
幾人互望一眼,瞬間走了個乾淨。
嬴政走了過去,一把撈起秦蘇,見他哭花的小臉,不由伸手在那柔嫩的肌膚上擦拭,低聲道:「怎麼?為何不肯穿那袍服?」
為什麼?你還來問我麼?秦蘇在心裡不甘心的大吼。要不是為了少讓某個暴君起疑,他能裝小孩哭成這樣麼?也忒丟臉了。想雖然是這麼想,但秦蘇哪裡敢表現出來,只能滿眼無辜的看著嬴政。
嬴政被小孩的表情弄的心裡一動,頓了頓後,伸手取過一旁放置的袍服,道:「蘇兒,乖!把衣服換上。」
秦蘇猛的搖頭,他才不要。
「乖,換上。」嬴政繼續勸了一句。
秦蘇也很是堅持咬著牙側過頭,不要就是不要。他可沒興趣當呂不韋的工具,更沒興趣讓嬴政把自己當槍使。秦蘇若是猜不到這時候的嬴政必然是有了什麼對付呂不韋的策略,他也就不是重生穿越人士了。嬴政這麼執著的要他穿呂不韋送的衣服,肯定有他的原因。
不過嬴政的耐心顯然也是有限。秦蘇的不配合,讓這位未來的始皇帝皺起了眉頭,眼見田獵的起始的時間快至,嬴政沉下了聲音,冷喝一聲:「穿上!」
秦蘇被嚇了一跳,轉過眼看想嬴政,發現他的神情已經顯的很不耐煩。秦蘇咬著牙,看著周圍沒人,才極輕聲的趁機表明心跡:「我…不穿…呂…呂…的衣服。」
秦蘇說的極費力,聲音也貓叫似的輕。嬴政就在他身邊,倒是聽的一清二楚。沒料到秦蘇居然會冒出這麼一句,嬴政也愣了一下,瞇起眼端詳了秦蘇好一會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嬴政才道:「蘇兒乖,穿吧。今日田獵,別掃了仲父的興。」
說完這句,嬴政皺著眉又看了眼前的小人一會後,突然又補了一句:「今天不要離開本君身邊。」
秦蘇聞言一愣,抬起眼看向嬴政,但嬴政卻已經沒有流露任何神情,只是拿著衣服示意秦蘇穿起來。秦蘇心裡微動,這又是什麼狀況呢?
秦蘇別彆扭扭的就把衣服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