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你看起來很好吃
聽見贏魚的慘叫, 蘇斷懵了一下,腦子裡下意識湧現出的想法是它居然會說人話……
不過想想也是, 它既然都能裝人來招搖撞騙了,口吐人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贏魚的魚嘴一張一合, 嘴裡叭叭叭往外吐著:「大人!我冤枉啊!我只是被人逼迫奴役,才來招搖撞騙的!這生魂也是那人要的, 我不幫他, 他就要吃了我啊!」
蘇斷聞言, 皺了皺鼻子。
贏魚要是真的被逼著作惡的話, 那罪過肯定就沒主動殺人那麼嚴重了。
這罪過沒那麼嚴重, 是不是就……就不能吃了啊?
臨燭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從那雙清潤的黑眸中看出了幾分擔心吃不到好吃的憂慮, 淡淡地說:「不必聽它狡辯,它身上早已帶了殺孽,即使不算這次,也罪以致死。」
蘇斷立刻美滋滋:「那就好……不是!我是說這只贏魚那就太壞了!」
臨燭沒有拆穿他饞嘴的小心思,面色如常地拎著手裡的紅繩晃了晃,紅繩另一端的贏魚跟著抖了抖, 淒涼地掉了兩根羽毛。
贏魚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樣:「…………」
身為體內流淌著遠古血脈的妖獸,雖然能力不咋地,它的心氣卻不低, 對人類這種大部分都短壽又弱小種族的性命其實是很不在乎的。
當然, 不只是它, 上古時期的大部分妖獸都一樣看不起人類。
但誰知道時代更迭,天地幾度變換,最後竟然是弱小的人類依靠著龐大的數量成了主導者,他們這些因為靈氣減少而實力下降的妖物反而要在城市中龜縮起來生活,連吃個人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類的天師逮到。
幾千年前,哪只妖獸能想到千年後會有這樣的一幕呢?
吃的問題解決了,蘇斷又想起他們是來幹嘛的了,很有職業素養地提醒臨燭:「那他剛剛說的有人在背後指使,要不要查一查?」
臨燭點頭,「會,不必擔心。」
其實要不是贏魚主動交待,他是真沒想到這件事中還有幕後之人的存在,那個人似乎十分謹慎,一切都是讓這只贏魚辦的,自己根本不露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來辦個小案子意外發現還有幕後黑手,一般天師都會感覺很棘手,但臨燭卻不那麼認為。
這只贏魚就算實力再弱,好歹也是有著上古妖獸的血統的,光靠血統壓制就足夠鎮住許多小妖怪了,所以那只在背後指使贏魚的存在,一定也弱不到哪去。
說不定能吃個半飽。
算起來……他也很久沒有吃上過一頓差不多的飯了。本來上次的旱魃還算不錯,只是誤打誤撞地被蘇斷吃了,他又莫名捨不得吃掉這隻小旱魃,就一直處於餓肚子的狀態中。
不知為何,他從出生開始飯量就比青丘山上其他的狐狸胃口大,而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胃口還在日益增加,以至於他為了覓食,最後不得不下海裝人。
贏魚自知逃不過這一劫,原本說要交代幕後黑手的嘴巴又緊緊閉上,一副倔強地什麼都不打算說的樣子。
不過這種倔強並沒有什麼卵用。
帶著魚回了科宣局後,臨燭只用了一個小法術,贏魚就控制不住地張開嘴,吧嗒吧嗒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吐了個乾淨。
其實它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驅使他做事的是只既不像妖、也不全是鬼的東西,以贏魚的見識壓根沒認出來是什麼品種。
只是有一點,那東西雖然法力強大,但似乎遭受了什麼重創,急需吞噬生魂補充力量,就逼它出來招搖撞騙。
不過這只贏魚因為上次偷吃人類被發現,被天師追殺得在偏遠地區龜縮多年,對現在天師執法的效率嚴重估計錯誤,用的方法太蠢,一下子就被逮到了。
審問完這只食材預備役後,臨燭又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從它身上攝取了那只幕後鬼的一縷氣息,才把滿臉呆滯的贏魚扔到一個小缸裡。
缸是大肚的形狀,開口渾圓,底是瓷白上染著青花,瑩瑩如玉,很有淡雅的意境,應該也不是凡品。
通體青色、生著羽翅的贏魚落入其中游動,倒也顯出了幾分意趣。
小缸上什麼都沒蓋,但自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在,贏魚看似悠閒地在水中游動,實際卻連水面都無法探出。
安置好贏魚後,臨燭用那一縷氣息推算起幕後之人的身份。
幾分鐘後,推算結果出來,臨燭眼中露出一點罕見的詫異。
一旁的蘇斷見狀,緊張地揪住了狐狸背上的毛。自從回了科宣局後,臨燭的本身就又恢復了正常大小,蘇斷抱不動這麼比自己還大的一坨,只能像以前用爪爪碰碰,心裡總覺得有點空落落的。
「很難辦嗎?」蘇斷小心地問。
臨燭很快把那一縷詫異收好,淡定搖頭:「沒事,只是來源讓我有些驚訝,是從冥都地府來的。」
蘇斷好奇地問:「地府?那就是鬼不是妖了?」
臨燭卻再次搖頭,「確實不是妖,不過也不是鬼。」
蘇斷有點暈了,試探著問:「……是人類?」
臨燭眼中似乎劃過一抹輕微的笑意,很快又收斂起來,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是。」
見蘇斷眼中已經轉起蚊香圈了,臨燭才解釋說:「人死為鬼,鬼死為□,那是一隻□。」
這個說法蘇斷倒是在惡補常識的時候聽說過,頓時緊張起來:「□是不是很凶啊,會有危險嗎?」
臨燭:「不成威脅。只是□一向被鎮壓於地府最深的深淵獄中,這次卻不知為何出現在人間,看來冥都的監管出現了很大的漏洞。」
身為一個小職員,蘇斷倒是很有為上層擔心的憂患意識:「那要不要通知地府,讓人趕快去抓它?!」
臨燭面上卻不見緊張,一副懶散辦公的樣子:「不急,先把魚吃了。」
那只□無疑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才會落到驅使一隻法力低微的贏魚辦事的地步,派出去的小弟出了事,出於謹慎,那只□應該會安分一段時間。
剛剛推算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只□身上做了印記,要是它有什麼異動,也不怕來不及阻止。
再說,那只□既然已經進了他的待食名單,要是讓地府的人來抓,不就是到嘴的鴨子被人截了?
其實按照他一貫的習慣,為了保險起見,在發現食物的第一時間就會立即趕去吃掉,這次卻不一樣。
說來也怪,自從遇到這隻小旱魃,他胃囊中整日不知休止翻滾著的食慾忽然平靜了許多,甚至難得地對食物生出了放養的耐心。
……
贏魚在小缸中待了三天,期間臨燭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餵養它,養的連蘇斷都能用肉眼看出這魚腰身粗壯了好幾圈、鱗片和羽翅上泛起油亮的光澤,狀態非常好。
第四天早上,臨燭往缸裡看了一眼,說:「差不多了。」就伸手掐著翅膀把贏魚從水裡撈了起來。
贏魚照舊嘎嘎大叫,大概是臨死了,還破罐子破摔地扭著青色的身軀,張開長滿鋒利牙齒的大口想咬臨燭的手腕,被臨燭順手在樹上砸了一下,發出鎯頭砸石頭一樣的一聲悶響,就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蘇斷默默把自己往狐狸身後藏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腦殼忽然有點痛痛。
雖然暈的很粗暴,不過對於注定要進鍋的贏魚而言,在暈厥中被宰殺或許是痛苦最輕的一種死法了。
這一頓飯臨燭選擇在院子中做,料理架和燒烤架都撐在一顆高大的桃花樹下。
臨燭院子中或許設了什麼法陣,花樹開的很隨意,院子外都是萬物凋零的秋天了,院子裡這一樹桃花卻像個小姑娘一樣,剛開始羞答答地吐蕊。
雖然臨燭看上去十分高冷不食人間煙火,完全不像是會做飯的男人,但他處理贏魚的手法卻異常熟練,只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利落地把魚鱗、翅膀上的毛以及內臟處理好了。
燒烤架的炭火還在不急不緩地升溫,臨燭把贏魚整個收拾乾淨後,將翅膀切下串好,放在一旁浸泡備用,先處理魚身。
其實也用不著什麼複雜的步驟,燉魚貴在一個鮮字,加的味道太多,反而會本末倒置,失去最原本而珍貴的味道。
臨燭先在燉鍋中加入水、少量青色蔥段和嫩黃薑片,開大火,然後在等待水開的時間裡,把魚身在煎鍋內稍稍煎了幾分鐘,等到青色的魚身表面泛起微黃,就拎著魚尾巴,把它放進了水已經咕嘟咕嘟湧動的鍋中,蓋上鍋蓋,大火燜著。
這時候,燒烤架中炭火已經燒的紅彤彤,火苗時不時從上面躥出,已經可以用了,臨燭就把旁邊的一對翅膀抹上少量油放在架子上烤,時不時加點油和醬汁,翅膀也很快被烤出屬於贏魚本身的油脂,混著深色醬汁一起落在炭火中,發出輕微的辟啪聲。
沒過多久,就有一股又香又鮮嫩的味道從烤翅上飄出來,晃晃悠悠在蘇斷鼻尖轉了一圈。
大約是因為食材特殊,蘇斷總覺得這對烤翅膀聞起來有一種奇異的誘惑力,讓他口水直流。
蘇斷坐在小板凳上看臨燭做飯,感覺自己都快餓得輕飄飄變成一灘土豆泥了,情不自禁地靠上了旁邊蹲著比他坐著還高一些的白狐的溫熱身軀。
白狐身體僵了一下,不過到底也沒有動,蹲坐在那裡乖乖當他的靠枕。
燉鍋內的水很快再次沸騰,臨燭把火轉到中火,等到烤架上的翅膀表皮被火苗舔舐得焦香酥脆時,魚湯也燉好了。
臨燭把鍋蓋掀開,鍋裡原本的清水已經變成了近乎乳白的顏色,湯上零星飄著清脆的蔥段和嫩黃的薑片,魚身被燉的松而不散,淡青色的魚皮輕薄的近乎透明,隱約可以看出下面包裹著的雪白細膩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