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貼番外
第223章 番外 海怪
在看到那條猙獰恐怖的觸手的時候,大副腦海中有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直到幾秒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
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了,在海上航行這麼多年,也曾在非常驚險的情況下見過這種可怖的生物,那在風浪中隨著海波起伏的灰黑色觸手,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正常入眠。
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這隻海怪觸手,瞬間就勾起了這一段他不願過多回想的記憶,而且還勾起了他比當時更為深刻的恐懼。
這條觸手的粗壯程度,比他曾經見過的那條,要粗壯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這條觸手的顏色也和其他通體灰色的海怪不同,是比暴風雨來臨時的海面更深沉的黑色,觸手蜿蜒在甲板上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場怪誕的噩夢!
甲板上已經亂成了一團,沒有人再有心情關心船隻的情況,水手們尖叫著朝著遠離觸手的方向逃開,整艘船上充斥著令人絕望的氣息。
蘇家訓練有素的騎士隊很快趕了過來,將局勢稍稍穩定了一些。
但也只是這樣了,他們沒有魔法,在面對海怪的時候,作用力尚且比不上他們的主人。
騎士們甚至都不敢隨便對海怪發動攻擊,因為它此時距離蘇斷實在太近了,近到輕輕一揚就能把那個瘦弱的身軀揮入海中似的。
在它主動向蘇斷發起攻擊前,沒有人敢做出激怒它的舉動。
場面一時間危急萬分,卻又奇異地僵持著。
一片混亂中,大副腦海中陡然閃過那個已經在海上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
【坎德拉的體型是他兄弟們的五倍甚至十倍以上,因此它不僅被人類畏懼,同時在族群中也不怎麼受歡迎,它獨來獨往,即使在海怪的交配季,也沒有人觀察到塞馬斯登中出現雌性海怪的身影。】
其實,雖然他們每次路過塞馬斯登都要獻上給坎德拉的祭品,但鑒於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時間沒有人親眼見過這隻海怪了,所以他們也不確定坎德拉是否還活著,是否還停留在這片海域。
之所以會堅持祭祀的傳統,只不過是因為對生命的敬畏。他們這些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在面對這些事上總要比其他人更為謹慎,哪怕只是為了求個安心,只要一天沒有坎德拉確切死亡的消息,他們對這隻海怪的祭祀行為就一天不會停止。
現在,這隻體型龐大的海怪的出現,也說明了水手們的謹慎確實是正確的。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現身,但坎德拉確實還活著!
但這樣的話,新的問題又來了:
既然前面一百多年的時間這隻海怪都沒有出來攻擊人類的船隻,為什麼偏偏這一次突然出現了?
難道是它對這次的祭品不滿意?
可為了保證祭品新鮮,那些牛羊肉都是今天才在船上宰殺的,由他親自監督,絕對沒有腐爛發壞的肉混進去!
……
在恐懼情緒的支配下,大副腦海中亂糟糟地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想法,過了足足好幾分鐘的時間,他才勉強找回了語言能力,並且記起了自己的職責。
他兩股戰戰地扶著手邊的欄杆,看著落在蘇斷身邊不遠處的那條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立即攻擊的觸手,心跳快的幾乎暈厥過去,連說出來的話都在發抖:「少、少爺,請您、快離開這裡——」
如果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這條觸手屬於「坎德拉」,那麼,即使這位小少爺是高級法師也是沒用的。
傳說中,坎德拉對魔法的免疫能力比它的同族們強得多,曾經同時重傷過五位前來獵殺它的高級法師。
那五個高級法師還不是末流的那種,而是隸屬於帝國皇室的御用法師,代表了整個帝國最強一批人的力量。
連五個皇室出來的高級法師聯手都沒辦法對付坎德拉,他不覺得這位看起來隨時可能在暴風雨中倒下的小少爺能完成這個任務。
蘇斷側頭看他,黑色的軟髮被湧起的風吹得有些亂,貼在蒼白的臉上,但那雙同樣純黑的眸子卻意外地十分平靜,看不見絲毫恐慌。
他張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另一聲十分有穿透力的的聲音打斷了:「少爺——!!!」
聲音淒厲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
連正在高度緊張中的大副也忍不住被這個聲音吸引了一些注意力,他扭頭一看,只見白天和他起過爭執的那位中級法師慌慌張張地從甲板另一端跑了過來,逕直跑到蘇斷面前,將他和那條海怪觸手隔開。
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緊急穿上的,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頭髮也亂的要命,一點兒沒有白天整齊梳在腦後的優雅模樣,顯得有幾分滑稽。
大副忍不住流露出一點點意外的目光。
雖然這個法師性格有些高傲,但人品還是不錯的,在這種危急的時候竟然沒有想著逃走,反而主動替主人擋了上來。
——雖然不知道他一個中級法師擋在人家高級法師面前到底有什麼用就是了。
顯然,被保護的那位小少爺大概也是這麼想的,看向自家法師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彷彿想說些什麼,不過大概是不忍心,最後也沒說。
不知道為什麼,大副總覺得這位小少爺好像……並不是很緊張?
看著眼前體型 超出認知的海怪,中級法師眼前一黑,早不知道把白天對大副放出的話忘到哪裡去了,強撐著不讓自己退縮,咬牙攥緊手裡的法杖,抖著聲音說:「少爺,您快離開,這個醜、醜東西就由我來——」
蘇斷:「…………」
雖然平心而論那烏漆漆的觸手確實挺醜的,但聽到這個法師這麼說,蘇斷還是忍不住有點兒想用葉子把他捲起來扔到一邊。
說話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大概今天是他命中注定的倒霉日,和白天一樣,法師的豪言壯語只發表了一半,就被一陣恐怖的響動的響動打斷了。
像是被這番挑釁激怒了一般,原本一直沒有對蘇斷做出攻擊舉動的海怪忽然將觸手再次高高揚起!
剛剛癱在甲板上的時候還不明顯,現在觸手就在他們面前豎起,許多讓人頭皮發麻的細節都分毫畢現。
只是一條觸手,已經比人的身體還粗上好幾倍,長度更是望不到盡頭,要是這隻海怪整個爬上來,那麼整艘船都有可能被它活生生鑿沉!
大概是擔心什麼來什麼,大副一個錯眼,就看見在被風吹得不斷湧動的漆黑海水中,隱隱出現了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同樣粗長猙獰的觸手的影子!
漆黑的天空忽然閃了一下,將海中的景象短暫而清晰地倒映在人們眼中——
無數觸手在暗沉的風浪中起伏著,猶如傳說中從深淵中爬出的、充滿詛咒的黑暗生物。
「嘩啦」一聲,更恐怖的事很快就發生了,除了原本就在船上的那根觸手外,那些浸在海中的其餘觸手也忽然紛紛探出頭來,直直指向剛剛大聲罵它醜的中級法師。
力道之大,甚至硬生生從海水中掀起了一道猶如海嘯般的水幕,下一秒就要隨著觸手一起氣勢洶洶地砸向甲板——準確地說是那名中級法師的腦袋上。
大話還沒放完的中級法師:「……」
法師心態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死他也想不到,那個關於海怪「坎德拉」的傳說居然真的沒有誇大,這玩意的體型真的有別的海怪十幾倍那麼大!
說好的傳說都是兩分吹成十分呢?
聽說還免疫魔法……這他媽要怎麼打!
他們究竟是受了什麼詛咒?!
就在中級法師一臉絕望地以為自己要和少爺一起死在這趟倒霉的旅途上時,被他擋在身後的清瘦少年卻忽然繞開他,往前走了兩步。
然後在他呆滯的注視下,輕輕抬起手,用一個簡單的魔法讓水幕散開,然後避也不避,直接用纖瘦的手指去接跟著落下的漆黑觸手。
法師在震驚的同時心頭又有著抑制不住的感動,他想,雖然少爺平時對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沒想到,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卻願意幫他擋住海怪的攻擊!
他一個下屬,真是何德何能……
那漆黑醜陋的觸手比他們家少爺整個人都粗,砸下來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感動之餘,法師也沒有乾站著,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飛快地要上去擋在蘇斷面前:「少爺,就讓我來——」
結果才剛邁出一隻腳,就被漆黑醜陋的觸手凶狠地抽到一邊,整個人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等到他扶著劇痛的腰暈頭轉向站起來的時候,只見剛剛還十分殘暴地砸穿了甲板的觸手,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像是完全沒有重量一樣,觸手尖軟綿綿地被穿著睡衣的小少年捏在了纖瘦的掌心裡。
其餘的觸手也都軟趴趴地落在濕漉漉的甲板上,綿軟的像是馬上要融化一樣。
——彷彿剛剛的猙獰模樣全是他們的幻覺!
大副:???
法師:??????
船員們:?????????
……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對。
一直到這個沉重的夜晚過去,柔和日光重新照到還殘存著濕意的甲板上,大部分人還是沒能從昨晚那場風暴中回過神來。
法師呆呆地看著落在船舷上的水鳥,神情十分空洞。
要不是旁邊甲板上那個沒完全修補好的大洞,以及腰上傳來的一陣陣無法忽視的疼痛,他差點就懷疑昨天的風暴和海怪只是自己做的一個荒誕不經的夢了。
怎麼會呢?那隻超出他認知的海怪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馴服了呢?
他們家少爺居然那麼……厲害?
他對那位少爺的瞭解並不多,只是因為對方是主人家最寵愛的兒子,才對蘇斷尤其尊敬和緊張。
其實別說他一個客卿法師了,就算是在蘇家工作了十幾年的僕人,很多也並沒有見過這位小少爺幾面。
蘇斷雖然在魔法上的天賦很高,還沒成年就通過了高級法師的考核,但他的身體不好,絕大部分時間都被謹慎地養在莊園裡,這次還是因為帝都的大法師做出預言,如果他二十歲之前不出門歷練一次,以後會遭遇危及生命的大禍,才終於被愛子如命的銀勳爵士放出了家門。
實力固然重要,但實戰經驗也同樣不可或缺,有很多沉迷學術研究、缺少實戰經驗的高級法師,真和海怪打起來,很可能還沒有一些有過豐富對戰經驗的中級法師厲害。
這位小少爺長到這麼大,聽說連門都沒出過幾次,實戰經驗就更不用談了。
所以,雖然知道蘇斷是一位高級法師,但這名中級法師心中卻並沒有對他的實力抱很高的期望,也沒指望對方在遇上危險時能做出什麼特別大的貢獻。
結果——昨天他看到了什麼?
雖然不清楚小少爺到底是用了什麼魔法才讓那隻海怪變得像那些貴族小姐們養的寵物那麼溫順聽話、一點也不反抗就被抓起來的,但他自認為如果是他的話,無論用什麼魔法,都沒可能達到那種效果,甚至連十分之一都很困難。
……他是不是太菜了?
在強烈的對比下,平生第一次,這位一向被交口稱讚的中級法師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嚴重的迷茫。
與此同時,好幾隻觸手拉觸手來塞馬斯登探親結果根本找不到親的海怪也和他一樣,感覺十分摸不著頭腦。
從附近的海豚口中打聽到昨晚的事後,海怪們一個個頂著滿腦袋問號,嚇得差點連泳都不會游了!
怎麼肥四?!
它們家那個長得高高壯壯打誰誰哭的小老弟怎麼就被人類抓!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