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一次睜開眼睛,已經是深夜了,在周圍能夠聽到平時所聽不到的蟬鳴之音,齊天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到了夢裡了。
企圖爬起身來,冰冷的地面讓他感覺並不是那麼舒服,身上才感覺到了一直綁縛在雙臂上的繩子。
啊?
對了。
齊天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被綁架了,被那個怪物一樣的大祭司。
「醒了?」聽到了只聽過一次的但是記憶深刻的大祭司的聲音,這時候才抬起頭,在不遠處亮起了一簇微弱的光芒。
隨著光芒的亮起,周圍一陣一陣的全部都冒出十分明亮的顏色,齊天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於正常的場景當中,而是更像以前所做過的夢境,各種各樣千奇百怪。
他身下的地面是堅硬的,然而是被鋪著十分華貴的奇怪的地毯,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反差的觸覺,那一直讓自己感覺到刺癢的原來不是草屑而是毛髮。
這些毛髮上散發著一種野獸所獨有的味道,讓他熏的有些難受,齊天努力的將自己的眼睛瞇起來能夠看到不遠處手裡在做什麼的大祭司,一臉的迷惘。
「你把我抓過來幹什麼?我只是說認識你,可是和你無冤無仇的,你至於這麼對我嗎?」齊天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體,「有什麼話能好好說就好好說,別做這種奇怪的事情好嗎?」
「我需要和你說什麼?」怪物的眼角露出了幾分微妙的笑容,「在怪物身邊的人難道也懂的用語言來交流嗎?」
「如果我不懂那你現在是在和誰說話啊!」
「嗯,的確。」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難道和大個子有什麼仇嗎?」齊天努力的坐起身,企圖和面前的人好好說話。
「不,我與他無冤無仇。」明明是一張怪物的臉,齊天卻彷彿看到了從那張宛若面具一樣的怪物面容之下看到了譏諷之色,「或者說,沒有冤仇,我對他更是給予期待。」
突然間想到了在現實社會中,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
「我不管你們到底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大個子不是你們隨意調侃的玩具。」
怪物瞇了瞇眼睛,似乎是在理解齊天所說的話,之後陰森森的笑了出來。
「既然我們用盡力量將他掠奪,努力祭天讓他變成現在這般模樣,當然不會一切任由他了。」
「就你這樣的,大個子他一隻手就干死倆!」還記得曾經所見過的堆成山的屍體,到處都是怪物的殘肢斷臂,那樣的恐懼場面齊天不想再見,卻也不希望自己的弱勢任人宰割。
「是的。」怪物陰惻惻的笑道,「也不枉我們失去了那樣多的兄弟,造就了這般死亡之音。」
「什麼意思?」齊天一愣。
「刀,需開鋒,利器,自然需要貢品,如若你不去碰那心臟,他便永遠無法完成塑造。」
「你說什麼?」
「我們用盡一切去塑造它,卻始終無法讓心臟鮮活。」怪物緩慢的走向了齊天,手中端著一個巨大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罐子,以及一些粗麻繩,「你成功的幫我們完成了最後一步,所有的弟兄們,死得其所。」
「……我?」齊天傻乎乎的呆在當場,怪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的,你才是早就這一切促成的罪魁禍首。」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把他變成了怪物……」隨著齊天的喃喃自語,絕望的神情,怪物的表情越發的得意,齊天卻畫風驟轉,「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怪物神色一僵?
「你以為我會因為這樣而自暴自棄傷心入骨自責萬分嗎?不可能的!」
齊天梗著脖子,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那麼他和簡繁就不可能相遇。
哪怕是殘忍了一點,他絲毫不覺得如果沒有這樣做會是一件好事。
「現在的大個子有思想有行為,他有想做的事情,他會做房子會打獵還會種小草,根本和你們想要做到的不是一個概念!」
「他現在非常的好,沒有你們他簡直是過的好得不得了,你最好不要過去添堵,否則最後倒霉的是你們!」
「我是不是活著,並無所謂,但是你活著,才是最大的阻礙。」
那怪物將罐子放在一邊,將齊天的雙手手腕分別用不同的繩子綁了起來,腳踝也同樣。
怪物居然放開了原本將齊天束縛成蠶蛹一般狀態的繩子解開,齊天在被鬆開的剎那立刻起身想要反擊,然而拴在他四肢上的繩子突然朝著不同的方向狠狠的拽開。
齊天疼的尖叫一聲,身體無法控制的被打開成大字型。
抬起頭,看到了一團不知名的黑霧將他的手腳牢牢的固定住。
「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嗎?」怪物走向一旁,端起了那個巨大的罐子,朝著齊天,將罐子高高舉起。
齊天心裡一涼,或許這周圍到處都是怪物,只是自己看不到罷了。
黑夜給他們做了最好的屏障。
「好涼,你在幹嘛?!」
突然間一陣冰涼的液體傾倒在他的身上,齊天努力的仰頭,發現倒在自己身上的居然是血液。
冰涼的血液。
「你在幹什麼?太噁心了走開啊!」
怪物完全不聽他的話,而是不斷的用似乎有著規律的方式在他的周圍旋轉,齊天這時候隱約發現,他似乎並不僅僅是在他的身上傾倒血液,而是以他為圓心,在畫一個巨大的法陣。
突然間想起來最開始的祭祀的場面,齊天心中一跳。
「你打算祭祀我?」
「你太礙事了。」怪物一邊做法陣,一邊說道,「你的存在會讓惡魔變成人類,所以你必須消失,從這個時間,從這個空間,讓你無法與他相遇。」
突然間,齊天好像明白了,自己和現在這個時代的簡繁的分離,到底是誰促成的結果。
「你們這群混蛋啊啊啊!」齊天放開了嗓子大吼,「來人啊,救命啊!有精神病啊!!!」
從來都算是家教良好的齊天居然找不出來幾句可以用來罵人的話。
周圍沒有人回應他。
但是意外的居然聽到了一陣哭聲。
齊天立刻朝著哭聲看去。
似乎是他之前的吼叫喚醒了對方,在不遠處,一個一歲半模樣的孩子驚恐的哭叫著。
哪怕是在這裡,齊天也能夠看清楚那個孩子是誰。
居然是簡淵顏!
簡淵顏為什麼會在這裡?
「祭祀需要祭品。」
怪物似乎是理解了齊天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此時居然好心的開口和齊天解釋。
「這個孩子,就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祭品。」
齊天的腦海中亂七八糟,這個孩子將來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是什麼意思?
按照怪物的話來說,簡淵顏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孩子而已。
只會哭鬧但是很聰明,能說話,會學親人教導的話語。
現在那個孩子倒在遠處的地面上,哭的撕心裂肺,卻不曾有人能夠去抱起那個孩子認真的安慰。
怪物手中的一個罐子的血液不夠,在一旁似乎有個透明的傢伙再一次遞給他一個,他的再一次認真的畫起地面上的法陣。
「大個子,大個子,簡繁,簡繁!」齊天驚恐的吼叫著,他不想這樣,大個子快來救他。
「會死不少同伴吧。」怪物感慨著,「我做這些的時間,同伴們在為我阻擋那只無可阻擋的怪物,一隻,一下,一隻,一下……」
「你不准說他是怪物!」齊天怒瞪那噁心的傢伙,「你們這些傢伙才是怪物。」
「只要你消失了,就足夠了。」怪物的的法陣,最後一個圓圈完成,怪物看著齊天,深深的歎了口氣,最後卻是帶著愉悅的音調,「永遠不要再見了。」
「你如果真的能做到,就不至於要這樣做了,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齊天很害怕。
害怕到口不擇言。
「人死了,會有靈魂。」
怪物說著,點燃了旁邊的一把火,比起火焰,更像是一盞燈,燈光明亮,卻是幽深的藍光。
「靈魂,他可以撕裂,也可以保存。」
意思是……
大個子還有看到靈魂的能力嗎?!
這傢伙,難道是想撕裂他的靈魂?
這一瞬間齊天真的害怕了,夢境是夢境,夢境裡面的他並不存在真正的身體,但是靈魂,他就只有一個靈魂。
如果真的失去了這最後的屏障,那麼未來的他肯定也會死去。
因為夢裡的他,或許就是他的靈魂!
「不要……」
齊天聽到了自己帶著哭腔的音調。
「求你,不可以,我不想死。」
他還有爸爸,還有哥哥,還有在未來等著他的簡繁,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死去。
如果是這樣,那麼被留下來的人,太可憐了。
「我與你無冤無仇,只因你擋我前路。」緩慢著聲音,齊天眼睜睜的看著那怪物將整個法陣的最後一筆完成,在法陣完成的那一刻,齊天的耳邊突然傳來了轟鳴。
他什麼都聽不到了,彷彿有無數的聲音堵住了他所有的意識,但是卻彷彿他的世界中只有一片安寧。
在眼前斷斷續續的飄散過去很多的片段,然而他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的心臟很疼,身體很疼,被血液澆灌過的地方彷彿帶著撕裂的痛苦,但是又無法暈厥只能清晰的忍受。
「大個子……」
好痛。
「簡繁……」
好痛。
齊天的眼角留下了淚水,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流淚。
巨大的法陣周圍,無數的怪物簇擁著他,不斷的祭拜。
之前所有的嘴硬和求饒在此時都化為了虛無,齊天只感覺到渾身的疼痛和僵硬。
怪物對著不遠處的孩子伸出了手,一雙黑色的手掌將正在哭鬧的簡淵顏抱起來,一手固定著他的脖子,一隻手拉開孩子的腿,將小孩圓鼓鼓的肚皮和胸膛向上露出。
怪物的手指和人類有所區別,更像是大個子在狩獵之時所展現出來的利爪,那樣鋒利的爪子,直接刺入了孩子心臟處的皮膚。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孩子激烈的尖叫,不停的扭動著身體企圖擺脫這種無邊無際的痛苦的,然而當那隻手毫不留情地深入了孩子的胸膛之後,孩子突然在剎那之間,失去了聲息。
怪物的動作居然能讓人聯想到優雅這兩個詞,他輕輕的破開了孩子的胸膛,整齊利落的切下孩子的心臟。
孩子的眼睛失去了生機,被那雙黑色的手如同扔垃圾一樣直接扔在了地面之上,沒有了靈魂的爛肉以一種奇異的不舒服的姿勢躺在地面。
那顆心臟不斷往下低落著血液,怪物一步步的踏進法陣,走到了齊天的面前。
高高的舉起手,那顆完好的心臟瞬間在怪物的手中被捏成肉醬,少量的血液跟隨著已經成為了肉泥的心臟落在了齊天的胸口上,瞬間齊天彷彿感覺到什麼東西正在順著他的胸口進入他的心臟。
「啊啊啊!」驚恐和疼痛蔓延到了齊天的全身,過分的情感讓他無法思考。
無數的血液瞬間回流,宛若時間倒退一般,那巨大的法陣沿著它被繪出順序一筆一筆的倒退,那無數的流光全部都進入了齊天胸口的孩子的心頭血中。
這一瞬間,齊天感受到了,臨死前的最虛無的那一剎那。
一道利爪。
割裂了法陣最後完成的瞬間。
那剩餘的光碎一秒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齊天感覺到不痛了,就彷彿剛才的那無數的痛楚根本不存在一樣,躺在地面上,仰望著黑色的天空。
今天的天,沒有星星。
到底是多久才回過神來的,齊天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看向四周的時候,那一切已經不復存在。
在他面前出現的,是他曾經所見過的那個世界。
第一次見到大個子的世界。
那個,充滿著殘肢斷臂的,死亡的世界。
齊天第一時間居然不是覺得害怕,而是……
居然有這麼多怪物嗎?
他一開始居然什麼都沒有看到?
大個子的手指上已經被無數紅色的血液所浸透,一滴一滴,滴落著不知道是哪個怪物的鮮血。
他的身上,皮膚上,頭髮上,是一片又一片血液的凝合。
啊……大個子……
怎麼又變成了剛見面的樣子了?
大個子看向了齊天,眼神中出現些許掙扎,手伸向了胸膛,將在其中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臟取了出來。
在心臟被取出的剎那,所有的煞氣全部消散,留下的只是那一個齊天所認識的,平和的大個子。
「真可惜。」在屍體堆中,已經被碎屍萬段,只剩下一個頭顱的所謂的大祭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這邊的方向,「明明是如此美麗的身姿,卻偏偏甘於平凡,難道您不眷戀收割生命的快感嗎?」
大個子什麼都沒有回復,而是一點一點的走向齊天,彎下腰來,哪怕是高於齊天,卻只顯卑微。
「我會殺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怪物。」大個子手中握著自己的心臟,眼睛當中是一片凝冰冷血,然而他的動作卻溫柔無比,將齊天從地面上輕輕抱起,努力不讓身上的血液污染到齊天的面頰,「在未來,給你一個和平天國。」
「你的誕生,並不是為了世界和平。」絮絮叨叨的最後的頭顱,要將自己所有的話都傾吐於口,「這個世界被人類所糟粕,死亡的應該是人類。」
齊天被抱起,手中被放下了那顆尚且還在跳動的心臟,然而齊天看著心臟,久久不語。
「滾回你們的世界去。」齊天抱著心臟,眼神低垂,「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隨意操控大個子的人生。」
「你現在,是在得意嗎?」頭顱似乎是還在狂笑,「你以為阻止了祭祀的最後一步,就是阻止了一切嗎?」
齊天猛然抬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全然是一片驚慌。
「你什麼意思?」
「沒能消滅你是很可惜。」頭顱微笑道,「但是能讓你滾出這裡,已經成功了。」
「就算沒有我!」齊天立刻朝著那傢伙吼道,「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控制他。」
「他已經沾滿鮮血了,不管到底是人類的鮮血,還是我們的鮮血,他身上的罪孽,早已無可饒恕。」
這一切,好像已經是讓這個可惡的傢伙達成了他的心願。
齊天在這一瞬間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話語。
「那又如何?」就在此時,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大個子意外的插入了他們其中,「就算世界的生靈全部滅絕,那與我而言又如何?」
頭顱先是愣了一下,突然間狂笑出聲:「對,就是這樣,無心無情,這就是世界!可怕嗎?在你身邊是一個劊子手,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地獄。」
「就算如此。」齊天伸出手來將大個子擁抱住,「大個子還是大個子,我不介意,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但是我,是從未來來到這裡的,在未來,人類的文明可觀,世界和平,現在或許我必須與大個子分離,但是在未來我們必定會在一起。」
那怪物瞇了瞇眼睛。
「人類的沒有滅絕,可是你們怪物卻永遠只能出現在人類的臆想中,滅絕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狂妄的……」
突然之間,頭顱最後的話音沒過,卻已經變成了碎片。
因為大個子,一腳踩碎了那礙事的傢伙。
「我們話還沒有說完……」齊天被大個子突然這麼一下也是嚇的夠嗆。
「沒有必要。」大個子抱著齊天,隨意的掃了一眼四周,「都已經死了,廢話再多,沒有意義。」
齊天被噎了一下,廢話?感情自己一直替大個子說話最後變成了廢話了?
莫名生氣,齊天直接伸手打了大個子一下。
滿臉血污的大個子則是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顯然不明白為什麼齊天不明不白就動上手了。
但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齊天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成功了?
成功了嗎?
不知為何,內心在驚訝過後,只有一片平靜。
只要沒死就好。
遲早有一天會再見面。
「沒關係。」大個子明明不愛說話,簡直直男的不能再直男,可是偏偏能夠細膩的猜測到齊天現在在思考什麼,在擔心什麼,他在齊天耳邊用著最輕柔的語調,最緩慢的細哄,「我會讓你留下。」
留下?
齊天迷惘的看向眼前這個男人,很久之後才搖了搖頭。
「你聽我說,大個子……」
他現在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給大個子說。
「這個世界,根本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大個子聽到齊天的話,歪過頭,認真凝視齊天。
齊天掙扎著從大個子的懷中跳下來,踩在地面上。
腳下還有些發軟,略微一個踉蹌,大個子立刻過來幫扶,被齊天拒絕了。
齊天希望接下來自己說話的樣子能夠有氣勢一點。
「大個子,你聽我說,你只是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而已,什麼改變世界,那都是扯淡!」
世界史大家共同發展選擇的結果,不應該寄托在一人身上。
「世界關他們什麼事兒,關你什麼事兒,憑啥那群奇怪的傢伙要強加給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自己沒有能力改變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去改變,大個子沒有任何的必要去遭受這樣的罪過。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他們賦予你的你或許掙脫不了,但是至少你可以選擇你想去做的事。」
他希望看到一個隨心所欲的大個子,一點點進化,一點點學習,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他所在意的喜歡的東西,感受世界的美好。
或許曾經的大個子身處高位,或許曾經的大個子能力拔群,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天賦,只要大個子不想,齊天就不願意任何人去強迫大個子去做。
「人如果不隨心所欲,那來這世界這麼一遭幹啥?」
如果可以,在沒有他的這段時間裡,請至少過的快樂。
「大個子,聽我的,讓其他人管他去死!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片寂靜。
大個子始終沒有說話。
齊天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話太過難以理解,還是大個子根本沒有在聽,可是在說完之後,齊天感覺到自己想要表達的已經全部傳達了,可是對方……到底有沒有接受呢?
「你要走嗎?」
齊天微微怔忪,最後無奈的低下頭。
「嗯。」
他不能在這裡。
在未來。
簡繁在等他。
「留下。」從來都不喜歡說話的大個子,此刻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明明厚實的手掌卻只敢虛著抓著齊天的手腕,那樣擔憂恐懼的神色齊天看著忍不住為之動容,這是在未來等著他的人,現在卻祈求著他留下來,「請你,留下。」
齊天口中苦澀,從小到大吃過那麼多的苦頭,卻沒有任何一次真正的嘗試過如此難以言明的痛苦,齊天看著大個子抓著他的手,一時間眼眶有些泛紅。
「那個啥,你是不是還沒有名字?」
趕快將眼淚憋回去,齊天的聲音中略帶著沙啞。
大個子到現在,雖然齊天偶爾會叫他簡繁,然而大個子實際上到現在都不曾真正的擁有這個名字。
「以後你就叫簡繁吧,簡單和繁瑣這兩個字,矛盾的人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
明明是強行解釋,大個子卻依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我叫簡繁。」
齊天看著大個子敞開的盛放心臟的地方,伸手輕輕的撫摸,這些肉始終無法癒合,應該會很痛的吧。
「讓這裡癒合吧。」
「不。」下意識的,大個子想要拒絕這件事,他的潛意識中,只要他接受了這個提議,那麼現在眼前這個他所珍視的人,就會消失在他的眼前。
「以後用不到了,沒人能控制著你殺人了。」齊天伸手指著遠處的簡淵顏,「所以讓他癒合吧,你要知道,我可是從來都不會讓你去殺人的!既然如此留著也沒用!」
大個子的手不經意的撫摸上他的傷口處,有些頹喪的表情,心情不太好。
齊天不經意的看了看在一旁因為祭祀而被挖去了心臟的可憐的孩子,無意間看了下手中的心臟。
一步一步走向了孩子的身前,齊天鼻端瀰漫著血腥的氣息,腳下踩著的血液彷彿還能從腳底傳來尚未流失的溫度。
「你是無辜的,對不起。」將手中的心臟,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孩子的懷中,心臟迅速的連接了孩子的生命,眼睜睜的看著那顆心臟跳動起來的,隨後被孩子迅速恢復的傷口所一點點包裹。
那孩子已經慘白泛青的面容之上在簡短的時間內居然恢復了血色,在齊天驚訝的目光之中,復活過來。
但是……
孩子睜開了雙眼,齊天卻對這個孩子的眼睛無比熟悉。
這個是,簡淵顏的雙眼,是那個……
沒有靈魂的傻子,想到日後自己會見到這個孩子並且再收留,就感覺時光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居然會變成這樣。」齊天半蹲著,看著那孩子,「你到底是簡繁,還是簡淵顏啊?」
沒有人會回答他,齊天卻覺得,可能這個孩子是簡繁吧。
因為孩子原本的靈魂。
或許已經……
「這樣,你的心臟就有人保管啦!」齊天站起身,轉過頭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大個子露出微笑,「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那個孩子啊,他可是你的恩人!」
「回去吧。」齊天說道,拉著大個子直接跳到了大個子的背上,「今天不上馬了,你背著我走!」
大個子能夠感受到齊天過分柔弱的身體,在他身上彷彿沒有什麼重量,但是齊天的體溫,齊天的呼吸,都是真實存在著。
大個子的表情,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溫柔。
「還站著幹什麼呢?!」齊天對著身後已經站起身來,不明所以的傻子揮手,「跟上來!」
齊天再一次看到這一作大個子親手製作的小木屋,心情十分的爽朗。
「其實你這傢伙,手藝不錯,也許真的有做藝術家的天分!」想到那曾經滿屋子的各種各樣風格的繪畫出的自己,齊天覺得可能這傢伙實際上是一個藝術天才。
大個子抿著唇不說話,只是眼神定定的看著齊天,像是只要稍微移開一下,齊天就會從他的眼前徹底消失一樣。
「講真!真講!你的能力啊手藝啊都很不錯,肯定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過出你所想要過的各種各樣不同的生活!」
大個子依然不說話,本來就少言寡語的大個子在不說話之後更加顯得沉默,齊天微微垂下雙眸,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表達現在的心情。
「喂,大個子,你去打獵,我想吃烤肉了!」
大個子不願意走,只是依舊站在那裡,齊天莫名的感覺到心酸。
「快去啊,你想餓死我啊!?」齊天一腳踢到大個子身上,「你順便去洗個澡去,身上髒兮兮的。」
齊天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是儀式的時候被弄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的心情,萬分的壓抑。
大個子不情不願的一步三回頭,最後還是不得已的消失在齊天的視野之中,齊天也不知為何原因的鬆了口氣,卻禁不住悲從中來。
成功了。
那一場祭祀,已經成功了。
他可能……
齊天的心情沉重,腳步也踉踉蹌蹌,跑到不遠處的溪流就將自己直接躺了下去,任由劃過的溪流的帶走身上亂七八糟的髒污。
他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回去看到大個子,看到那個已經真正蛻變成為簡繁的大個子。
可是一旦他現在回去,那麼現在的大個子,就要一直堅守著那樣漫長的無法去細數的歲月。
光是想到無邊無際的歲月和痛苦的寂寞,齊天就忍不住的心疼,在水裡的不自覺的哭出了聲。
突然一陣噗通的入水聲,齊天已經被一個過分厚實的肩膀抱在了懷中,哪怕是不用睜開眼睛都能夠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哇哇……對不起……」
齊天哭喊著,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表達自己的心情,心疼,痛苦,一切的一切都無法被表達出來。
大個子抱著齊天,感覺像是要將齊天嵌入在自己的懷中一樣,眼神由悲傷逐漸的轉為平靜。
雖然很不好,但是齊天的哭泣,讓他明白了。
明白了齊天,其實是如此看中的他。
「沒關係。」大個子輕柔著聲音,輕輕的撫摸著齊天的髮絲,「我去找你。」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彷彿生離死別一樣的心情吧。
齊天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紅紅的坐在火堆旁邊看著大個子烤肉,將泛著油光的肉放到齊天的手中,齊天眼睛一亮一大口就直接咬了下去,略燙的肉卻帶給了齊天無限的滿足感,齊天忍不住紅了臉頰。
「好吃!」齊天笑的很開心,大口大口的吃著,大個子貪婪的看著,將齊天的一切都努力的映入眼中。
「大個子的手藝其實真的是一流的,我超喜歡你給我做吃的!」躺在木屋周圍,齊天滿足的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大個子也在一旁和往常一樣,吃掉了他所剩下來的幾乎是大半的肉。
齊天打了個飽嗝,抬頭看了一眼,突然一樣紅色的東西映入了眼簾的,頓時齊天瞪大了眼睛。
「天啦,大個子,我們種的種子開花啦!」
大個子也立刻站起身來,看向植物的方向,此時就僅僅是一株小小的植株,卻在上面掛著一個大大的成熟的果實。
「看著超好吃。」齊天的眼睛都亮了,還記得上次吃到這個果子的時候全心全意的滿足感的,現在光是想想就感覺心都要化了。
大個子伸出了粗糙的手往植株上伸過去,眼看著就是想要摘下果子來的,看著那個紅彤彤的成熟的果子,齊天突然靈光一閃,立刻伸手擋了下來。
「等等,別摘!」
大個子露出疑惑的目光,齊天卻直接在植株面前爬了下來,深處雙手對著大個子比對了一個V的手勢。
「來,找個樹皮什麼的,給我畫個畫!」
還記得那漫天滿地的屬於簡繁的空間的掛畫,齊天笑道,將自己的姿勢比對的更加怪異誇張,還不忘記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來,就對這個這個姿勢畫!」
大個子似乎對於畫畫不怎麼擅長,雖然有些侷促但是還是對著樹皮下了手。
過程十分的艱難,齊天的姿勢都要僵硬,恐怕再這麼下去就要成為雕塑。
做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
齊天認真的觀察現在的大個子,比起在自己的時代中的大個子真的是龐大了很多,都說人是可以減肥的,可是大個子的骨頭難道都能縮小不成?
現在的大個子的確是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可是在未來世界裡的大個子也絕對是優質男一枚。
在這麼長的時間之內大個子肯定也得到過不少人的稱讚和欽慕了吧,但是大個子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尋找自己。
可是大個子怎麼說也是一個男人。
男人怎麼會沒有需求?
或者說在這麼多年裡他實際上已經交往過無數個對像但是偷偷的沒告訴自己?
想到這種可能性齊天一直咧著嘴的笑容再也勾不起來了,心底就一陣陣的冒著火,迅速的鬆懈了下來並且十分愜意的活動了一下四肢。
「啊!你這種人!!!」齊天上去就對著大個子拳打腳踢,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大個子一臉懵逼只能看著前方,手中還拿著樹枝做的小刻刀。
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的洩氣了,無意間看到了那張正在給自己畫畫像的樹皮,迅速的趴了過去,想要看看在他的畫筆下的自己。
大個子一開始還有些阻擋不想讓齊天看到,然而齊天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搶了過來。
看到上面的十分奇特的簡筆畫之後,齊天笑彎了腰。
在美好的光線之下,纖細的少年抱著肚子笑的開心,遠處的男人,寵溺又無奈的微笑,彷彿定格在了那個的剎那之間。
大個子躺在木地板上,四肢隨意的敞開,齊天垂直的躺著,腦袋枕著大個子的肚皮。
齊天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大個子開著的胸腔,但是齊天還是忍不住去看。
「什麼時候這裡會好呢?」
「……」大個子不說話,齊天明白應該是大個子也不知道的意思。
「在沒好之前要記得穿衣服哦。」這傢伙老師赤著上身到處跑。
「嗯。」
「要記得照顧好你的小心臟,簡淵顏。」
「好。」
「到時候找到我的時候你要做一個衣冠楚楚的帥哥哦!」齊天的腦海中想起了簡繁原本見到自己的模樣。
「好。」
瞌睡已經來了,齊天感覺自己很快就要睡過去,很努力的睜開眼睛,但是睡意還是在不斷上湧。
齊天一個激靈就打算翻起身來去活動活動,至少能再拖延一下是一下,多陪伴一下現在的大個子。
「沒關係。」然而他起身的動作被大個子所制住了,「睡吧。」
齊天不知道怎麼了,心裡澀澀的。
從來不會對他提要求的大個子說,留下。
他如果留下來了,那麼未來的簡繁有可能會消失。
等待了他的簡繁,穿越了時光和世紀的簡繁,他不能讓他那樣多個日月,從此化為灰燼。
他要回應的不僅僅是簡繁一個人,而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齊天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耳邊消失了蟬鳴。
木屋失去了清香。
枕頭失去了溫度。
「我在未來等你。」
————————
某天。
齊天看到了簡繁在畫畫。
齊天撲了上去從後面抱住簡繁。
簡繁自然的將齊天拖住。
小心翼翼的不讓齊天沾染上任何顏料。
「你在畫什麼?」
探出頭去。
「畫你。」
眼神始終定格在現在。
「畫的是啥樣的我?」
「我所記得的你的樣子。」
「嗚哇,你怎麼又畫我這麼醜的樣子!!」
齊天氣鼓鼓的。
「因為那時我有一句想說的話,沒有說。」
「嗯……也對,那時候你像個悶葫蘆。」
簡繁苦笑。
「那你想說啥?」
齊天問道。
「想說……」
帶著淡淡的笑容。
「我愛你。」
雪白色的畫紙之上。
站在一個奇特的長著紅色果子的植株後面。
一個傻兮兮的少年對著前方。
比著一個傻兮兮的V的手勢。
笑的像傻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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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專欄就能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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