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戚楊說話真的挺少的, 他發現戚楊不是不會說,是不想說而已。不過現在和他說話, 已經不是像剛開始的那樣一個字兩個字地蹦了。
「你背的太多了,」他對陸佳意說:「有些其實不會考。」
陸佳意說:「以防萬一。」
以前他學四書五經, 都是全部背誦,包括註釋,這種東西就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在學史政生的時候,他也採取了同樣的策略, 就是儘可能全都背下來。
戚楊覺得陸佳意學習實在刻苦。
戚老太太滿心歡喜,她覺得自從陸佳意到他們家來以後, 她孫子都跟著變了,平時週末也不怎麼出門了, 跟陸佳意一起在房間裡學習,一學就是一天。偶爾聽見他們倆在房間裡笑, 雖然她沒聽見過她孫子的笑聲, 但陸佳意笑了, 她孫子還能繃著臉?
年輕人嘛,就該有點年輕人的樣子,天天苦大仇深的幹什麼呢。
轉眼十一月份的月考就又要到了, 戚老太太聽見他們說月考的事, 暗搓搓期待:「看看戚楊這次能考多少分, 跟著小陸學了這麼久, 總該是要進步點吧?」
她說著就碰了一下戚老頭:「跟你說話呢。」
戚老頭摩挲著下巴, 緊盯著棋盤說:「不要打亂我的思緒。」
戚老頭最近戲也不聽了, 也不串門了,整天趴在那裡鑽研棋藝。
但是有什麼用呢,偶爾和陸佳意下一盤,還是輸。
戚老頭忽然站了起來,走到戚楊房門前,正要推門進去,戚老太太趕緊提醒他:「敲門,別忘了敲門。」
現在的年輕人和以前不一樣啦,進他們房間都得敲門,父母都不例外。
戚老頭便敲了幾下門,推開說:「小陸啊,學累了吧,來來來,出來休息休息,咱們爺倆下兩盤。」
陸佳意就靠著椅背轉過身來,戚楊躺在床上看書,淡淡地說:「再給他十分鐘,他還差一點卷子就做完了。」
「十分鐘啊,等你啊。」戚老頭笑著對陸佳意說。
等他合上門出去,陸佳意地戚楊說:「我打算這周輸給老爺子一次。」
戚楊嘴角微微抿起來,說:「你不是不放水?」
「偶爾放一下,不算棋品問題吧,這叫尊老愛幼。」陸佳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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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老頭沸騰了。
他真的好激動,特意跑到老李頭家裡,跟他說這件事。
「最近我鑽研棋譜,感覺自己棋藝飛進,」他對老李頭說:「今天中午跟小陸下棋,總算是贏他一回。」
老李頭抽著煙說:「你下那麼多回,才贏一回,至於這樣激動嘛?」
「你懂什麼,你有本事你跟他下下,你別看他年紀小,這小子棋藝高的很,不是我吹,咱們小區你能找出來一個棋藝比他強的,我就請你吃飯……就是老范頭,他也不行,他還是那什麼棋社協會的人呢!」
戚老爺子真的很喜歡陸佳意,而且他發現陸佳意還有一個跟他一樣的愛好,就是愛聽戲。
這年頭,在戲曲方面能找到共同語言的年輕人不多啦!而且陸佳意不光愛聽,還能評出獨到見解,還跟他約好了,等十一月份月考過了,他要跟戚老爺子一邊泡茶一邊聽戲……戚家好茶葉好茶具都有,但戚老爺子的泡茶功夫不怎麼好。
「到時候我給您泡,您嘗嘗我泡的茶。」
哎呀呀,不得了啊,年紀輕輕,這會的可不少呢。
十一月份的月考很快就到了,月考前的幾天,陸佳意就已經順利學完了史政生三門課,開始學數理化。
重頭戲來了。
陸佳意就是在正式學數理化的時候,徹底認識到了他所面臨的危機。
因為他發現,學語文啦,史政生啦,主要靠的都是記憶力和自身才學,對他來說上手是很容易的,但數理化,完全是另外一種思維模式。他簡直都是懵的,參數方程是什麼東西,二次函數,圓錐曲線又是什麼東西?!
他當初考進士,只考進士科啊,他倒是知道也有人學《九章算術》啦,《算法統宗》啦,但是他進士科不考這個,他並沒有學啊,他數學就會一些基本常識。
更不用說什麼物理化學啦,他連燒杯,容量瓶,錐形瓶都是幹嘛的分不清楚,什麼電解質什麼有機化合物,還有那些化學方程式……物理就更不用說啦,萬有引力?速度加速度?機械能??法拉第電磁感應???!
陸佳意簡直是震驚的。
他平時上課就覺得雲裡霧裡,以為是自己還沒有開始學習的緣故,也沒有放在心上,一開始著手學習,才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座累死也很難爬過去的大山。
他懵了,這種情緒極大地影響了他即將而來的月考。因為他發現他自學了三四天,竟然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沒有學史政生的時候那種循序漸進的順利感了。
他從來都沒有如此恐慌過,就是突然覺得好難,一下子失去了信心,人一知半解的時候,反倒比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更迷茫,畏懼。
陸佳意趴在書桌上,鉛筆芯都被他按斷了。
戚楊看見了,就拿過來給他重新削鉛筆……他自己連鉛筆都削不好。
陸佳意突然覺得自己好笨啊。
他看了戚楊一眼,戚楊做什麼事都很認真,鉛筆給他削的光滑平整,削完了遞給他,繼續看自己的書。
看了一會,察覺陸佳意還在看著自己,他就扭過頭來。
陸佳意就說:「看到哪裡了?」
戚楊還在看語文書,就給他指了一下,是韓愈的《師說》。
陸佳意往桌子上一趴,枕著手背,眉眼略有些疲憊,說:「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聲音也是沉的,唸完了,他就閉上了眼睛,好像很累的樣子,戚楊就拿了他的訓練服出來,給他墊在桌子上。
陸佳意就趴在戚楊的衣服上睡了一會,鼻息間都是戚楊的味道,緩解了他的疲憊。同桌了這麼久,他們對彼此的味道都很熟悉了,他很喜歡戚楊身上的味道。
好像是大話說早了,別說帶著戚楊考大學了,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學,或許都是個問題。
他這樣想著,一條腿就搭在了戚楊的右腿上。
他都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所以戚楊大概也習慣了,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也是很偶然地發現,這樣一條腿搭在戚楊腿上,用這樣奇怪的姿勢略斜著身體睡,更舒服。搭的久了,彼此的體溫暖熱了衣服,有一種無法言明的舒適感,不單是肉體,還是心靈的,很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