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大人折節下交,夜訪金府,老朽甚感榮寵。”金百年大概是真的感動了,一撩袍角,竟然準備大禮拜見王知府了。
王少卿急急伸出雙手,攔住了金百年,道:“金老,這就見外了!下官是誠心結交,為了金小姐的冤屈,也為了揚州城中十大家族。”
扶著金百年落了座位,才在對面坐下。
當官的做作起來,比起江湖人遠要高明,金百年感動的有點熱淚盈眶了,金小眉是他活在人間的快樂所倚,王知府擊中要害了。
“大人,”金百年道:“十家豪富中,有八家願出全力,共襄盛舉,只有一家主張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王少卿微微一笑,道:“金老,這是十大家族的劫難,不是救人是自救。”
“老朽也是這麼說,但他很固執。”金百年搖搖頭,道:“他說等事到臨頭再說不遲,我們話不投機,他起身告辭,老朽也未留客,就這樣一拍兩散了。”
“是哪一家?在揚州十大豪富之家,排名如何?”王知府問道:“門下護院、食客中,是否有傑出的高手、奇人?”
“揚州十大豪富家族,沒有正式的排名,但彼此之間,都在暗中探查對方的財富變遷。”金百年道:“這也是十大富豪家族很少往來的原因,除非重大事故,每年只有一次相互拜年的來往,但對彼此間財富聚集都很留心,雖非十分瞭解,但大約情勢,總有一個估算。”
王少卿心中忖道:原來這十大富豪家族,彼此之間也在勾心鬥角,誰要是有機會,就會吞掉對方,勿怪他們不惜重金,聘請高手護院,以保護財富安全。
金百年沉思了好一陣,才嘆口氣,道:“那人叫姚順天,在十大富豪中,排名在二三之間,門下的武師不多,但卻都是很傑出的高手,是個精於打算的人物,據老夫聽到的傳說,他聘約了幾位精研毒物的高手,組成一個用毒小組,隱藏的很秘密。總之,這個人有點神秘,能夠瞭解的就是可以看到的部分,但他真正的實力,只有他本人才會明白。”
王少卿心中忖道:揚州十大豪富,不但彼此防範對方,而且各隱實力,金百年被稱為揚州第一富豪,只怕也隱藏了不少未為人知的神秘力量。
王少卿震驚了,這十大家族,究竟有多少財富?
府中網羅了多少江湖高手?除了販賣私鹽之外,還作些什麼買賣?如不能查個明白,揚州府治,就永無清明之日。
三年知府,對這座名冠全國的繁華之城,瞭解的竟是如此的膚淺,想來,真是慚愧!慚愧!
慚愧歸慚愧,但王知府仍保持了高度的警覺,金員外年老成精,絕不能引起他心中的懷疑。心中念轉,淡淡地一笑,道:“揚州城中十大豪富,姚順天一家不合作,也無害大局,不用理會他了。”
金百年似想開口,但卻欲言又止,王知府已轉了話題,道:“金老,那枚水火相濟的石珠內,究竟是些什麼內容?”
金百年微微一笑,道:“老朽還未切開瞧看,大人來的還好,當面切開,此物如非人工合成,定有它的價值妙用,設非大人淵博的學問,恐怕也無法解開個中之秘密。”
“金老過獎了。”王知府道:“鬼刀指名要水火相濟石珠,這中間必有緣故,切開瞧瞧,也許能找出原因,但也可能為金老帶來危險。”
“你是說鬼刀會殺了我?”金百年哈哈一笑,道:“就算我把寶劍、石珠、老人參,全都給他,以鬼刀之邪惡,也未必會留下我的老命。何況,我也沒有打算給他,老朽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在金銀堆裡,滾了大半輩子,享盡了人間尊榮,食盡了人間美味,死而何憾?鬼刀現以死亡要脅老夫,那是打錯主意了!”
“金老,”王少卿接道:“你身體健康,精力暢旺,再活上十年二十年,應屬正常……”突然放低了聲音,道:“但鬼刀糾纏不休,倒是一個麻煩,以金老閱歷之豐,覺著應該如何應付呢?”
“這個……”金百年沉思了一陣,道:“如能一舉搏殺,或是生擒定罪,既可為民除害,亦可斷絕後患,大人以為然否?”
“本府亦有此願,除去了鬼刀,也許可免去揚州城一場劫難……”王少卿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如要對付鬼刀這麼一個神秘人物,只怕要好好地計算一番,不可輕率從事。”
“大人說得對,一擊不中,後患無窮,以鬼刀之邪惡,怎肯罷休?金某人豈不是永無寧日了!以大人才思之敏,還望幫老朽代籌一個完全之策。”
話說得婉轉動聽,但骨子裡點明了王少卿早有謀略,我這裡在恭候吩咐了,果然是老奸得很。
王少卿不能再裝下去了,笑一笑,說道:“辦法是想了一個,所以,顧不得天色已晚,急急地趕來造訪,此事先要金老同意,也要借重金老的力量,揚州府全力配合。”
金百年笑了,這頂高帽子,戴的不著痕跡,聽得叫人高興,但也把金百年推上了首當其衝的位置。
“大人,請吩咐!百年當盡全力。”言下之意,似是表示了還有隱藏的實力未出。
王少卿暗暗忖道:和這等深沉的老奸人物交往,還真得用些心機才成。
心中念轉,人已喚道:“先切開石珠,真假皆可,此事不妨放點風聲出去,但要放的不著痕跡,以免引鬼刀起疑。”
表達方式十分婉轉,意思是切開一顆假的石珠也好,用心是在誘使鬼刀入伏。
“大人見外了,水火相濟的石珠,只有一顆,就算想造顆假的騙騙鬼刀,一時間,也無法如願。”金百年道:“再說,這對大人也不公平,老朽自知,讀書不多,窮今生之力,也難解開石珠之秘,水火相濟石珠,究竟內藏何物,還只是一顆引人入勝的頑石,還要大人費番心思,查看一下。”
“大自然造化之奇,恐非下官這點學問,所能瞭然,不過,既然遇到了,總要盡番心力,”王少卿道:“金老也不要寄望太深。”
金百年笑一笑,道:“大人稍坐片刻,老朽去去就來。”
他轉身繞到一個大書架的後面,只聽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傳來,想是金百年打開暗門機關。
那似是一處絕對機密的地方,連總管也不能隨行護駕,所以,賈英站著未動。
金百年去的並不太久,再入書房時,右手中多了一把一尺二寸、古銅劍鞘的短劍,想來,就是聞名天下,專諸刺僚的魚腸劍了。
左手中托著形如小球的石珠,果然一半紅,一半白,白的似雪,紅的如血,鮮豔奪目。
王少卿學識淵博,入目第一印象,就感覺這不似大自然孕育出來的奇石彩玉,顏色雖是明朗奪目,但卻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
金百年道:“大人,共鑑賞寶劍呢?還是先看水火相濟石珠?”
“這石珠顏色怪異,”王少卿道:“就先看石珠吧!”早接過手,感覺中輕了一些,這顆石珠不小,估算應該有兩斤左右,但掂過份量,可能只有一斤上下,這是什麼石質,看上去十分堅實,但質地卻又不重,心中又多了一層疑問。
仔細看紅白交接之處,確無黏接痕跡,似是渾然天成,如是一顆天然的石珠,它能代表什麼呢?
“金老,”王少卿籲一口氣,道:“在收購這顆石珠時,應該聽到一些傳說才對?……”
“大人果然高明……”金百年道:“當時,確有人告訴老朽,說這顆水火相濟石珠之內,有延年益壽之藥,老朽就買了回來。但仔細查看,又找不出一點痕跡,只好擺在家賞玩了。”
“為什麼不去找那人問個明白?”王少卿道:“這等天材地寶,人前少見,書上也少有記述!……”
“那人早已不知去向!”金百年道:“事實上,我們在揚州的萬寶齋中相遇,也只見過一面,距今已十年辰光,萍蹤一聚,即無緣再見,我又到哪裡找他呢?”
王少卿心中有了一種成算,暗忖道:那人鼓勵金百年收購這顆石珠,只是希望他代為收存,以免流失,便於日後取回。但十年沒有訊息,那個人是不是出了意外呢?
心中想了很多,但卻沒有說出來,但這顆石珠的價值,卻已可肯定。緩緩把手中石珠,交還給金百年。
金百年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老朽請教過不少收藏奇石的人,都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希望切開之後,能找出它隱藏的秘密。”
賈英及時把一付摺疊好的白布,放在了書案上。
何大光守在書房的門口所在,金府中的武師,更是在書房前後,埋伏了十幾個高手,鬼刀輕而易舉地闖入書房,給了總管賈英很大的警惕,調整防守的方式,以保護金百年的安全為第一要務。儘管書房外戒備森嚴,但房內卻僅有三人,有些事,就必須總管自己動手了。白布摺疊的很厚,石珠放的很穩定。金百年一按機簧,抽出了魚腸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