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現在,他不但穿一身破舊的衣服,也把英俊的臉龐,涂的黑污片片,連露在外面的手臂和雙手,也擦的一片黝黑,真是不露一點痕跡,也瞧不出任何一點可疑。糖葫蘆本是北方特產,但揚州府繁華冠全國,各地的名產小吃,也都在揚州集中了。
杜望月推著車子走,在一家大餐館門口停了下來,北、中、西,三大名捕都愛吃,相信他們如到了揚州,定會到這家有名的大餐館,吃一頓揚州大菜。這家餐館叫作富春樓,是揚州最有名的菜館之一。
杜望月很有耐心,破衣飛絲,站在寒風中,一直站了一個時辰之久。由近午開始,直到午飯過後,沒有見到三位老朋友中任何一個,卻賣了不少糖葫蘆。眼看這半日的辰光,是白忙了,正準備離此他往,換個地方,再去碰碰運氣,忽見一個手執算命招牌的中年人,緩步行過來。
這個人青衫布履,長髯飄胸,看身材似曾相識,但膚色面孔卻十分陌生。事實上是天下的算命先生都一樣,把自己打扮的仙風道骨,表示他是得道之士。再不然,打扮的像個落第秀才,裝出胸有經書的飽學先生樣,外型上先要讓人信服,才能胡說八道地騙錢。
但那布招上寫的一行字,卻又給了杜望月一個啟示,寫的是:中州杏花客鐵論相。
杏花客就杏花客吧!加上中州兩個字,就有點畫蛇添足了,那是說明來自中州,但中州沒有名滿全國的相師,中州最有名的是大捕頭吳鐵峰,逢門三不過,一筆鎮中州。
杜望月推著車子迎了上去,道:“大相師,來晚了,富春樓已經打烊,就餘下殘餚剩酒了。”
這一開口,真相全露,大相師目光盯注在杜望月臉上看。
這時,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正好走過來,近兩人身側時放慢了腳步,前面一個說道:“老表啊!要不要看個相啊!近幾天運氣不好,輸的吊蛋精光,看個相去去霉氣……”
大相士轉過頭,接道:“行!鐵口直斷,不靈不收錢,不過,兩位要稍候片刻,這位賣糖葫蘆的老弟,先到……”
後面一人一拉前面的人,道:“大相師有客人啦!咱們晚上再看吧!”
兩個人說著話,匆匆走過。
吳鐵峰籲口氣,低聲道:“杜老弟,揚州城厲害呀!我上午到,中午就被人盯了梢。”
“落了店嗎?”杜望月道:“什麼樣一個客棧?”
“一家小客棧,但還乾淨,”吳鐵峰道:“叫作綠揚居。”
“我看不用再住綠揚居了,捲起招牌跟我走吧!”杜望月道:“我租了一間民宅住,地方很雅靜,女主人燒的一手好菜。當然,我沒有這個苗頭,是揚州府的安排。”
“不行,”吳鐵峰道:“我帶來一個夥計,還留在綠揚居,他們盯上我,也摸清了我的住處,難得的機會呀!如何能放過,我想看看他們是何方神聖?”
“我知道綠揚居,晚上去找你,”
杜望月道:“於兄和岑兄,是否也到了?”
“都來了,總捕頭該到了,但還沒有碰上頭。”吳鐵峰道:“聽說總捕司中的精銳,小文、小雅、姑娘,連同阿橫、阿保,全都下了揚州,只留下素喜姑娘守家,好像刑部也得到一個訊息,是件大案子。
現在,你給二十文錢,咱們分手,最好明天午時再來綠揚居找我,我要先弄清楚盯上我的,是哪一路牛鬼蛇神。”杜望月掏出了二十文錢,一個一個地數給了吳鐵峰,看上去這二十文錢付的很心痛。
主要是有兩個青皮流子,躲在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後在偷看,兩個人就做作十足了。
“小心一些,揚州府的總捕頭,也在市面上佈了眼線,”杜望月道:“真相未弄清楚之前,最好別下毒手,傷了自己人,不好交代。”
“這消息很及時,我會小心,”吳鐵峰道:“揮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明天中午再敘舊。”
杜望月推著車子走了,臨走前還對吳鐵峰鞠了一個躬。
吳鐵峰很想笑,但還是忍住了,有人在暗中監視啊!但卻大聲說道:“老弟,小心啊!別多管閒事,明哲保身最重要,不聽話,出了毛病,你可別怪我的相法不准啊。”
聲音不低,兩個樹後的青皮流子,也聽得十分清楚。
杜望月繞了一個大圈子,先把餘下的糖葫蘆處置好,才繞回住處。
吳鐵峰給了他很大的警覺,總捕頭大張旗鼓下揚州,絕不止為了馬公子這一件命案,定是聽到了更大的案情,才把精銳戰將全帶來了。
看來,這是又一場大拚殺。
是的!只是一件命案,不會把中、西、北三大捕頭,全數集中了過來。
真是江湖風雲變幻急,戰鼓摧人換征衣。
回到住處,洗了一個熱水澡,杜望月又恢復了英俊的容貌,女主人已經備好菜飯,送入了杜望月的房中。
當然,世上不會有這麼多好事,這是揚州府副總捕頭王堅刻意的安排,菜飯可口,茶和酒供應不缺,住的地方不豪華,但清靜舒適,女主人不夠嬌美,但乾淨雅緻,行止溫柔,而且,除送飯供茶,絕不打擾,竟引起了杜望月早日成家的念頭。
已數日不見惜玉,也聽不到她任何訊息,不知她是否會被自己拖累。雖然她自負才慧,足以應付變局,也獨居獨行慣了,但一個少女,要對付一群凶殘凶險的老婦人,艱苦之情,可想而知了。
想著、想著,情懷大動,急乎按耐不住,想到四鳳樓文閣去查個究竟。
但他還是免強忍下了,倒杯茶,自行品嚐。
茶是好茶,仙霞雀舌,是茶中極品,王堅花了不少工夫,才弄到一罐送過來。但好茶要有閒情逸志,才能品出茶味,杜望月現在情懷惆悵,就沒有這份品茶的心情了,真是牡丹花開在田畦上,糟蹋了這份高貴。
幸好,王堅來了,王堅換了一身便服,而且陳舊不堪,顯是很小心的行動。杜望月起身迎客,笑道:“什麼風吹來了副總捕頭?”
“鐵頭兒回了府衙,見了大人,也帶了一些消息,大人要我把消息遞過來,”王堅道:“以供杜司主參考。同時,大人也想聽聽你的高見。”
杜望月振起精神,道:“好!你說。”
王堅很仔細地把金府中半夜激戰的經過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