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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經紀人會讀心》第105章
第105章

  刺鼻的氣味轉眼擴散開。

  林竹猝不及防一嗆, 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感冒才好,也不知是嗆還是咳得, 嗓子一陣陣灼燒著生疼。撕心裂肺的咳嗽轉眼抽淨了身上的力氣, 只能盡力地攥住鍾杳的衣物, 身體卻還是禁不住隱隱下墜。

  背後的手臂緊緊攬住他,把他利落抄起來,抱到了氣流新鮮通暢的地方。

  有人上來用純淨水替他緊急衝洗眼睛,林竹蹙了蹙眉,本能地想要偏頭躲開, 手已經被重新握住:「小竹,聽話,先別動。」

  掌心的溫度依然熟悉, 林竹心裡稍稍安定, 咳嗽兩聲,惋惜地輕輕嘆了口氣:「漢堡都沒吃著……」

  自從一不小心被帶著出道,林竹也成了營養師一併嚴格監督的對象,每天都要嚴格按照食譜補身體, 這種沒什麼營養價值的快餐都已經挺久沒碰過了。

  本來還以為這次出來能打個牙祭的……

  眼睛的灼痛稍減, 重新有了新鮮空氣,嗓子也好受了不少。

  林竹往鍾杳懷裡靠了靠,忍不住抬手想揉眼睛, 被鍾杳輕輕攔住, 握著手攏進掌心。

  鍾杳低下頭, 親了親林竹的額頭:「回頭給你重新做。先去醫院看看……還有哪兒難受?」

  聽出鍾杳聲音裡的擔憂, 林竹彎彎眼睛,輕輕搖頭,握住了鍾杳的手。

  說話間,那幾個混混很快被帶上了警車,有警察來同他們不住道歉,又禮貌地建議他們也上車,立即去最近的醫院接受治療。

  林竹想要起身,鍾杳沒讓他動彈,直接將人小心抱起來,放輕動作上了車。

  警笛長鳴開路響個不停,林竹還記著被遺落在快餐店的攝製組,扯扯鍾杳的袖子:「哥,攝製組那邊是不是還得交代一聲?估計都嚇壞了……」

  鍾杳啞然,抱著操心個沒完的經紀人往懷裡攏了攏,輕敲了下腦袋:「我去交代,先管你自己。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眼睛難受嗎?」

  林竹被從工作狀態敲出來,縮縮脖子:「沒有了……」

  他還有些咳嗽,鍾杳一手攬著他,要了瓶水,細細餵他喝了兩口。

  林竹小口小口抿著水,抬手抱上鍾杳的手臂,心頭卻忽然微動。

  鍾杳還被人劃了一下呢!

  林竹心神瞬間提起,一把拉過鍾杳的左臂想要檢查,才睜開眼睛,卻忽然忍不住狠狠抽了口涼氣。

  「怎麼了?」鍾杳心頭一緊,圈過他想要細看,「疼得厲害嗎?我看看,別動——」

  「沒事……」

  林竹疼出了一身冷汗,輕輕吸著涼氣,依然緊攥著鍾杳的手腕:「哥你——你胳膊沒事嗎?傷著沒有?一會兒讓醫生看看……」

  鍾杳蹙緊眉峰,攬著一手牢牢擋著眼睛的林竹。顧不上再教育他,等著車堪堪停穩,就一把將人抱起,快步衝進了醫院。

  ……

  「處理得很及時,沒有對角膜造成實質性損傷。但是以前眼部應該還受過幾次外傷,所以對刺激的反應也要強烈一點。」

  醫生收起筆型手電筒,讓林竹重新閉上眼睛:「一兩天內尤其難熬,血腫消退就會好很多。最近可能都還有重影、迎風流淚的情況。年輕人修復能力強,這段時間內儘量避免用眼,休息的時候墊高頭部,降低眼底血容量,只要休養得好,視力不會受損的……」

  林竹聽不大懂這些術語,只是遵醫囑老老實實地戴上了護眼罩,閉著眼睛在診室裡等著結果。

  鍾杳凝神聽著,有不懂的地方還會追問幾句,和醫生細談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稍稍放心。

  總歸還不是最糟的情況。

  知道了好好休養就能康復,鍾杳心頭總算稍稍鬆了口氣,回了診室想要帶林竹離開,走到門口,腳步卻忽然微頓。

  林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正在摸索著試圖扶住身邊的東西,往前試著邁步。

  平時做什麼都自信篤然,凶起來像個小土匪似的經紀人,對著陌生的黑暗,謹慎得每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半天才能邁出一步,下一步卻又遲疑著不知該往什麼地方踏出去。

  鍾杳忽然想起醫生說過的話。

  人體本能就會規避可能傷害到雙眼的風險,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從事高危工作,是很少會碰巧傷到這麼多次眼睛的……

  林竹手下摸了個空,眼看就要撞上桌角。

  鍾杳目光一緊,撲過去把人穩穩接在懷裡:「小心——」

  他的話音忽然停頓,眉峰蹙緊,把身上冰涼的經紀人往懷裡攬了攬:「怎麼了——還是不舒服?有沒有哪兒難受?咱們還在醫院,再去做個檢查……」

  林竹怔怔被他抱著,微微仰頭。

  鍾杳越發不放心,抱著他一塊兒坐在診床上,摸了摸林竹冰涼潮濕的額頭,剝開塊糖餵進他的嘴裡:「是不是低血糖了?頭暈嗎?」

  林竹被眼罩擋著看不見,只能憑著聲音找他的位置,輕輕搖了兩下頭:「我沒事,哥,你跟我說說話。」

  剛剛最疼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什麼東西都再看不見了。

  雖然確實不知道多少次冒出過要是看不見就好了的念頭,可怕黑的毛病還是一點兒都改不掉的。

  聽見鍾杳的聲音,剛剛的緊張不安就淡去了不少。林竹忍不住往他懷裡鑽,挪著給自己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牢牢抱住鍾杳,摸索著去檢查他的胳膊。

  「真沒破,創口貼都沒用。」

  察覺到他在做什麼,鍾杳不由啞然,再三保證了一句,單手解開衣鈕:「別動,讓你檢查。」

  林竹找不準位置,摸了半天不得其法,聽見鍾杳的聲音,就依言住了手。

  蒙著眼罩的經紀人比平時顯得還要乖,頭髮被綁帶稍微壓塌了一點兒,這樣聽話地一動不動,就更讓人心裡止不住地發軟。

  鍾杳親了親他的額頭,解開三顆鈕子,握著林竹的手,傾身讓他碰上來。

  林竹探出手,試探著小心摸索了兩下。

  林竹又仔仔細細摸了兩下。

  林竹的動作稍稍遲疑。

  林竹咻地縮回了手。

  手下的觸感越來越奇怪,林竹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整個人騰地紅成一團:「哥,不行,不能在外面,回家——」

  「讓你摸胳膊,摸哪兒呢?」

  鍾杳哭笑不得,輕輕拍了下經紀人落點亂七八糟的手,抱著人挪了挪姿勢,握著他的手探進衣服,仔細摸上被匕首劃到的位置。

  林竹身上一點兒也不涼了,整個人燙得厲害,在鍾杳平整的皮膚上囫圇摸了兩下,飛快收了回來。

  陰差陽錯,看到林竹臉色好了不少,鍾杳稍稍放下心,挑挑嘴角,把人攏進懷裡安撫地拍了拍。

  摸了摸林竹幾乎濕透的衣領,鍾杳輕輕放開手臂,邊和他說話邊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溫水遞給他。

  意外地折騰了這麼一出,林竹滿腦子都是自己摸鍾杳了,早忘了怕黑的事,埋在水杯裡咕嘟咕嘟冒泡泡。

  「放心,醫生說了,好好養一陣就好了,一點兒事都沒有。」

  鍾杳已經把醫囑記牢了,剔除了雜七雜八的休養事宜,把最直接的結果簡明扼要地通知了因公受傷的經紀人:「正好我想帶你回家度個假——咱們回家一趟?我家在鄉下有片牧場,不帶電腦,不拍戲,不上鏡頭,好好歇一陣再回來……」

  林竹已經快把一杯水煮熟了,心神還沉浸在鍾杳流暢勁韌的肌肉線條裡,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一下一下點著頭。

  鍾杳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把人圈回懷裡,輕輕呼了口氣。

  差一點……

  剛剛醫生還慶幸,林竹的眼睛比常人要脆弱,要是被刺激的程度再重一點,說不定就真的有損視力了。

  鍾杳閉上眼睛,把無數激憤後怕逐出腦海,低頭親了親林竹的額頭。

  剛打完一架,兩個人身上都多少挨了些拳腳,為保穩妥,還是做個全面的檢查才能更放心。

  經紀人剛剛被一個人留在診室,顯然嚇得不清,一身的冷汗,頭髮摸起來都已經有點兒發潮。

  鍾杳不想讓他在人來人往的診室裡待太久,囑咐助理定了一間高級病房,準備帶林竹先過去休息一會兒,做完其他該做的檢查再回去。

  患者的眼睛還看不見東西,護工特意推來了一架輪椅,放在了診室門口。

  鍾杳牽著林竹走出診室,目光落在那架輪椅上,眉峰微蹙。

  「哥?」林竹有所察覺,遲疑著出聲,「怎麼了?」

  鍾杳揉揉他的腦袋,沒出聲。

  他不覺得他的經紀人會喜歡這個。

  邊上的護工不明就裡,好心解釋:「先生,視力剛剛出現問題的患者很難敢主動邁步,這是正常的情況。輪椅只是為了令您帶著您的朋友行走時更加方便,費用很便宜……」

  鍾杳不及打斷,林竹已經敏銳地聽見了「輪椅」的單詞,飛快往後退了一步,用力攥住鍾杳的手:「哥,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你帶著我點兒就行了,我——」

  「我知道,跟在我身邊。」

  鍾杳一笑,溫聲打斷了經紀人語無倫次的拒絕,把林竹牽到身旁:「敢不敢走?」

  林竹忍不住翹起嘴角,心口豁然明亮起來。

  鍾杳牽著他呢,往哪兒走他都是敢的。

  林竹用力點了點頭,飛快黏在了鍾杳的身後,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往前邁步。

  一點兒都不害怕。

  鍾杳的手溫熱有力,穩穩牽著他,穿過人群走進電梯,在護工的指引下一路到了病房。

  林竹被鍾杳領著,每一步都邁得踏踏實實。

  平平穩穩,一路順利,一點兒意外都沒出。

  「往邊上邁兩步,兩步就行——好了,坐下吧。」

  鍾杳鬆開手,揉上林竹的腦袋,嗓音含笑:「我們家經紀人真厲害。」

  林竹被他誇了一路,都有點兒不好意思,臉上紅撲撲的,忍不住抿起嘴角:「太刺激了,我從小就想這麼來一次了!」

  被林竹別具一格的夢想引得微愕,鍾杳挑挑眉峰,替他擦了擦汗,輕笑:「那咱們一會兒去做檢查,再走一次?」

  「行!」林竹興沖沖點頭,「就說用不上輪椅,說不定我多練練,都能自己走了……」

  一路上出了不少汗,林竹有點兒不舒服,本能地又想抬手去揉眼睛,被鍾杳及時攔住,替他掀開眼罩,輕輕拂淨細密的汗意。

  林竹兩隻手都被他握著,老老實實放在身邊,就又忍不住想起了剛剛的手感。

  以前那麼多回……都沒摸過!

  想不到第一次的福利是這麼來的,林竹任鍾杳幫自己擦著汗,心猿意馬地想著剛才的意外,眼皮上忽然輕輕一吻,落了個極溫柔的吻。

  鍾杳一路上都一直在跟他說話,聲音也已微微發啞,卻依然浸透了極柔和的溫存:「還疼不疼?」

  林竹坐正,飛快搖頭。

  早忘了疼了。

  「眼,眼睛沒事,手腕有點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摸了那一回,林竹的膽子反而大了不少,耳朵悄悄紅了紅,輕輕咳嗽一聲,主動把手伸出去:「哥你——你幫我揉揉?」

  鍾杳擔心得不成,看著懷裡的經紀人反而自得其樂的架勢,忍不住按著腦袋揉了一把,任勞任怨地攏著他的手腕細細按摩。

  林竹埋在鍾杳懷裡,忍不住又高興了一點兒。

  他今天幫鍾杳打架了。

  雖然最後一時大意,險些讓人偷襲,可也是真刀真槍地幫鍾杳打過一架了。

  林竹已經聽話了挺久了,哪怕真跟人動手,也因為怕影響鐘杳,從來都只能嚇唬一下了事。好不容易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才覺得最近堵著的一口氣徹徹底底地通暢舒坦。

  看著自顧自高興的經紀人,鍾杳無奈挑了下唇角,抵上林竹額頭:「嚇壞我了……」

  林竹仰起臉,輕輕怔了怔。

  「多危險?多嚇人?萬一傷著了怎麼辦?」

  鍾杳頭一回認真起來訓他,語氣微沉:「打架時候還敢分心,這種時候就不能顧著我,先把自己保護好,打不過就跑……還笑!不准笑,得記住了,這是人生經驗……」

  頭一回批評經紀人的鍾杳聲音壓得低低的,一邊還在替他小心翼翼地揉手腕,哪頭的力道都不捨得使過頭,看起來實在一點兒都不威風。

  林竹閉著眼睛乖乖挨訓,唇角越翹越明顯,終於被怒而發威的鍾杳懲罰地敲了下腦袋,嚴厲地徹底圈進了懷裡。

  林竹靠在鍾杳胸口,聽著對方依然微快的心跳,心底悄悄一酸。

  回家之後就沒再跟人打過架,上一次打架被人擔心是什麼時候……他都不記得了。

  有人擔心了,那就不能老是打架了。

  酸酸甜甜的柔軟悄然泛上胸口,咕嘟咕嘟冒著泡泡。林竹虛心接受著批評,輕輕點頭,抬臂回抱住鍾杳:「記住了,以後一定小心……」

  鍾杳這才放心,細細親了親他的眼睛,稍稍直起身。

  被他遮擋著的陽光落下來,跳躍在林竹仍稍稍蒼白的臉頰上。

  林竹結膜充血,還依然有光感。察覺到眼前一亮,就忍不住想睜眼,被鍾杳及時輕輕覆住:「再忍一忍,現在睜眼睛又要疼了。」

  林竹稍一停頓,聽話地點了點頭。

  鍾杳想替他去倒杯水,才要起身,卻忽然被林竹輕輕攥住手腕。

  鍾杳微怔,收回力道,沒有挪開覆著他的那隻手:「小竹,怎麼了?」

  「沒事……哥,你幫我蓋一會兒,這樣舒服。」

  林竹搖搖頭,握著他的手,合了眼仰頭:「特別舒服。」

  林竹閉著眼睛,眉梢輕輕彎了彎「我本來是特別怕黑的,但是你拉住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沒什麼可怕的了——我什麼都有,什麼都看見過了,也什麼都值了……」

  鍾杳微微蹙起眉峰。

  林竹一直都很精神,哪怕暫時看不見了也一樣,被他拉著手,蹦蹦跳跳地跟著他,還踩掉了他好幾次的鞋跟。

  就好像差點看不見了這件事,對林竹一點影響都沒有。

  馬倫修斯曾經對鍾杳說過,這部電影最核心的,來自於他的經紀人的創意——鍾杳比任何人都清楚,對林竹來說,這雙眼睛究竟意味著什麼。

  林竹乖乖在他手掌下閉著眼睛,細密的眼睫輕輕翕動,撥在掌心,帶來微弱的酥癢。

  鍾杳攏攏他的短髮,傾身靠近,把人整個單臂圈住:「小竹,你在害怕嗎?」

  林竹在他懷裡微微一僵。

  鍾杳輕輕拍撫著他,沒有急於出言保證,依然反覆在心裡衡量著應當怎麼開口。

  「有……有一點兒。」

  林竹輕聲開口,溫馴地靠在鍾杳身上:「電影裡是這麼設定的,男主眼睛受傷之後,就不能再讀心了。我怕我一睜開眼睛,也不能了……」

  林竹胸口輕輕起伏,稍一停頓,卻又輕輕抿起唇角:「不過也就是一點兒——我就不信了,我就算不能讀心,就當不好這個經紀人嗎?」

  鍾杳微怔。

  林竹:「咱們都拼到這個份上了,能掃清的不能掃清的都解決了,剩下的路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行了。我都把華英逼得用這種下三濫手段來自取滅亡了……」

  林竹抬手回抱住鍾杳,收緊手臂:「這種能力是我用來保護你的東西,哥……鍾杳。」

  仗著自己不能睜眼睛,看不到鍾杳是怎麼想的,林竹什麼都敢說,深深吸了口氣,清晰地叫出了鍾杳的名字。

  林竹:「如果它以後沒法再保護你了,那就用我保護你。」

  「如果不能再讓我的能力擋在你前面,那就換我……」

  林竹認認真真,帶著少年特有的固執傲氣:「換我自己擋在你前面。」

  鍾杳怔望著他,心口怦然。

  林竹眼底溢出些潮氣,胸口微微起伏:「我都走了這麼遠了……哥,我是先確認了我能保護你,才來當你的經紀人的。」

  「不管這次有沒有影響,不管以後我是不是還能讀心,我永遠都是你的經紀人。」

  林竹仰頭:「如果連這麼點兒事我都沒膽量確認……我也太看不起我自己,也太看不起你了。」

  鍾杳再忍不住,牢牢箍住他,低頭親吻。

  林竹臉上發熱,抿起唇角仰頭應和。鍾杳攏著他的肩背,氣息稍稍不穩,聲音透出些笑意:「你還忘了說件事,小竹。」

  林竹微怔:「什麼?」

  鍾杳一笑:「電影是虛構的,有沒有科學道理姑且不論。要是你真不能讀心了……」

  鍾杳把他揉進懷裡,深深吻上去:「我們大概——就能讓領帶退休下來,給它開發點兒別的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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