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八字橋
槍聲、爆炸聲,在入夜的上海顯得的是如此刺耳,
在“八字橋”一帶,昨天還曾完整的房屋,此時幾乎完全被荑為平地,在斷壁殘垣間,還可以清楚的看到未及收走的中日兩國軍人的屍體,在月光下,八字橋對岸的沙包工事間,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鋼盔的閃光,殘破的鐵絲網、欄柵以及燃燒的汽車幾乎擠滿整個橋面,在沙袋工事的孔隙間,幾名日本兵警戒的觀察著對岸的華軍陣地。
昨天,8月14日,淞滬之戰正是由八字橋打響,在持續兩天的進攻之中,除去八字橋外,日軍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外圍陣地,唯有八字橋一線日軍陣地未曾失守,無論是中國軍隊,還是日本軍隊,都深知八字橋的重要性,在其它各處陣地有大量僑民義勇軍協防時,只有八字橋一線由日軍三個大隊固守,在兩天的進攻中,負責進攻八字橋方向的88師多次,多次抽調精銳組織敢死隊,以奪取此橋,但在付出慘重的傷亡之後,無論是中國軍隊,還是日軍都未能控制這座不大的於民國22年重建鋼混小橋。
又是一個夜晚的到來,當夜幕降臨時,日軍設於八字橋頭兩側樓房內的重機槍手,警戒的觀察著華軍的陣地,他們知道,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華軍隨時都有可能派出敢死隊進攻他們的防線,以奪取八字橋,掌握戰場上的主動。
而當數百名日軍用警戒的眼睛盯視著八字橋一線的華軍防禦陣地時,在八字橋華軍陣地一則,數座戰前由杜月笙修建於民宅內部鋼混工事組成了堅固的街市陣地,而在被推倒的房屋後方不遠處的一間地下室內,幾名軍官正圍在一張地圖前,
“少武,你看……”
第一團團長戴昭然手指著地圖上的八字橋說道。
“八字橋是淞滬戰役的引火點,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滬戰的戰火,從八字橋燃起;而此時戰役仍然由八字橋燃起,“八字橋”因兩次滬戰而聞名於世,事實上所謂“橋”,只是寶山路與日海軍司令部間,街巷大水溝上架設的通道而已。這個地點在作戰上極為重要,敵得之可楔入我陣地,阻斷我南北聯繫,使我有骨梗在喉之感,;我得之進則可作為攻擊之據點,守則構成全陣地體系之核心,是以“八字橋”在閘北地區,成為敵我必爭的要點。”
抬起頭看著剛剛趕到的韓少武,戴昭然盯視著他,最後又補充道。
“戰前,軍統與上海的杜先生在此收購了多處民宅,於民宅內部修建了多座堡壘,這是我軍防禦八字橋的核心,但我軍至今未能完全控制八字橋,掌握進攻日軍的主動,這次軍長向張長官立下了軍令狀,明天8點前,拿下八字橋,怎麼樣,有什麼想法嗎?”
盯視著地圖,對於八字橋一帶的地形,韓少武早已是了然於胸,他沉思片刻,而後看著團長說道。
“團長,對面有三個大隊的日軍!”
“沒錯!”
“日軍在橋頭建築上亦設有高位機槍據點,”
“沒錯,昨天進攻的88師多次調動炮火,都未能擊毀日軍高位機槍據點!”
“嗯……”
在這一問一答中,韓小武沉默思片刻,而後說道。
“除了營裡的兩門日式山炮外,我希望再調給我兩門二四式野炮,直接配屬到營,由前沿直接掌握,還有,就是再補充一些反坦克槍……”
在接連提出多個要求之後,戴昭然這位畢業於維基利亞軍事學院的新一團團長,立即同意了他的要求,最後認真的盯視著眼前這個在新一軍中少有的,從士兵靠著軍功,一步步晉陞為營長的軍官,他之所以選擇韓少武執行這個任務,就是因為他是新一團中難得的幾位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軍官。
“少武,你有四個小時!”
“四小時,足夠我把日軍陣地打下來!”
韓少武笑了笑,然後朝著團長敬了個軍禮。
“團長,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行,只要你奪下橋頭陣地,我立即命令全團向敵縱深進攻,不給日本人一點喘息的功夫!”
猛打、猛衝、猛追是新一軍最基本的戰術之一,對於這一點戴昭然從來就沒曾懷疑過,與國軍大多數部隊擔心部隊傷亡不同,得益於邯彰良好的補充體制,新一軍從來沒有考慮過傷亡與補充問題,自然的不會考慮“家底”的問題。
“成!”
笑著,韓少武便轉身離開了地下掩體,而戴昭然身邊的方立新,這位畢業於北方商學院的團參謀長,看著韓少武的背影說道。
“團長,這一仗可是關係到咱們新一軍的聲譽,我看為了穩妥起見,咱們是不是應該再給他韓營加強一個連過去!”
“暫時還沒必要!”
搖搖頭,戴昭然看身邊的這位從師參五科下來的團參謀長,也許這一戰之後,他很有可能會接替師參謀長的位置,新一軍的軍制理念與邯彰民團相同,一個人要先懂得全面,然後再負責局部,如此就懂得如何與別人配合,所以新一軍的編制中師參謀長是中校,團長是上校,副師長是上校,師長是少將。先當師參謀長,以幕僚的身份懂其全面,然後再去當團長,至於從負責師全盤戰術制定的參五科下來任團參謀長之前,他在管情報的參二科當過科長,按照規定要先當過師的兩種科長以上,才能當師參謀長,軍部顯然是把這個還不到三十歲的青年軍官作為師參謀長加以培養的。
“少武平時話不算多,可若是說到打仗,他有自己的辦法,他既然要這些東西,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法!咱們要把主動權交給他!”
一番叮囑之後,戴昭然卻點著一根菸慢慢的在指揮室內踱起步來,焦急的等待著戰事的打響。
當深的戰場上只是偶爾傳來其它戰線上的槍炮聲的時候,在距離八字橋不遠的一棟早就撤空的樓房內,十幾名戰士扛著炮管、炮架、炮輪沿著樓梯登了四樓,最後他們抵達了在四樓被炸出一個空洞的房間裡,隨後立即忙活了起來。
“聲音輕點!”
在下屬組裝著這門繳獲是騎8聯隊的山炮時,吩咐一聲,黃衛國便貓腰來到窗邊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對岸的日軍火力點,同時觀察著自己的位置,以計算合適的陣地,同時在心裡默數著讀秒,以計算自己可以在多長時間內掃清射擊範圍內日軍高層火力點。
“班長,炮裝好了!”
隨著副班長的報告,黃衛國便取過對講機。
“山貓呼叫狐狸……”
“兩個高層火力點都已經佈置好了,長官!”
副營長的報告讓韓小武深吸一口氣,他又一次探頭朝著日軍的陣地看去,那座橋面上滿是殘骸的小橋,便是他的目標,而他的任務就是奪取橋頭陣地,為全團向敵縱深擴大戰果創造機會。
而將大炮架到樓頂,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日軍於橋頭樓房處設立了十數個火力點,對橋面形成的交叉火力,如果硬拿人命去堆,恐怕還沒奪得八字橋,營裡的弟兄們也就死個差不多了。
儘管團炮兵連帶來了6門105榴彈炮,但是依據中央軍提供的經驗,105榴彈炮對那些堅固的混凝土建築造成的破壞極為有限,很難徹底炸塌一座堅固的樓房,而且日軍還有針對性的對樓房進行了加固。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摧毀日軍的火力據點,只有一個辦法,直接把大炮推上一線,用火炮直射摧毀日軍據點。
“對時,午夜12點準時發起進攻!”
12點進攻!
在命令下達到前沿地時候,沈明只是默默操著步槍,等待半個小時後的進攻,在他的身邊,頭戴著鋼盔的戰士們,無不是緊張的握著手中武器,而如沈明一樣的動員兵,這時只感覺到一種緊張到幾近窒息的感覺。
“秀才,緊張嗎?”
提著衝鋒槍的顧布武瞧著那邊默坐著的沈明,便貓腰走過去關切的問了聲。
“有,有點!”
表面上看似鎮靜的沈明這會的掌心實際上已經冒出了汗來。
“別想那麼多,總之,一句話,上去的時候,直接把自己當成死了的,跟著組長拚命沖,腦子裡想的越多,死的越快,明白嗎?”
“是,排長!”
用力的點點頭,沈明又有些緊張的摸了摸腦肩下掛著的煙幕彈,在進攻的時候,甩煙幕彈加以掩護,這是標準教材。
“在這橋上別想著煙幕彈了,”
顧布武瞧著沈明的樣子,又叮囑道。
“這麼點大的橋面,幾架機槍一掃,一點死角都沒有,丟不丟煙霧彈,都是一個樣,衝過去是運氣,衝不過去,那是命!”
當了十幾年的兵,雖說沒在這樣的街巷裡打過仗,可顧布武卻清楚的知道,今個這橋面就是他們的死地,不知道多少弟兄會把命丟在這裡。
“好了!”
拍了拍沈明的肩膀,顧布武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上擠出些笑容來。
“一會,咱爺們要踩著日本鬼子的腦殼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