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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血》第426章
第426章 兩廣驚變

 是什麼煩心事?

 面對老同學的追問,沈銳並沒有回答,而只是默默的看著遠方,而他的沉默,更是讓王有亮好奇起來。

 “沒什麼?”

 搖搖頭,有一些事情,沈銳並不願意說,雖說此時他心底早就是思緒萬千,一直在猶豫著是否應該做出選擇。

 老同學否認,讓王有亮意識到,也許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作為北方貿易駐廣東分公司的經理,對廣東的形勢極為瞭解的王有亮心知老同學原本應該會煩惱的是什麼,這幾年為了推行糖業統營,他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家裡都被人扔去了手榴彈,現在得益於高關稅的保護糖業的利潤之高,遠超過外人想像,一公擔白糖生產成本不過10元,出廠價可達16元,市價可達22元,零售價更高,面對糖廠百分百的利潤,不知多少達官顯貴想要投資糖廠,但是沈銳卻遊說陳濟棠堅持機糖專營,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在廣東,不知多少人恨他可謂是限到了極點。

 而公司之所以可以接受易貨定單,正是因為專區實施嚴格的市場監管杜絕了日本走私糖,而專區每年的市場足以消費易貨糖,而且相比於商購糖,易貨糖價格又低了10%,在專區僅白糖一項即為北方貿易貢獻了數十萬元利潤,而這正是大型公司的優點,即便是某一項目虧損,公司仍然可以通過後續相關利益,維持整體利潤。

 但這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過去沈銳從未像現在這般,整個人陷入一種迷茫甚至掙扎之中,而先前的感嘆,顯然也不僅僅只是為了糖廠那麼簡單。

 “梯霞兄……”

 或許是注意到王有亮的懷疑,沈銳左顧言他的說道。

 “去看看,你們怎麼把市場控制的那麼好,連一包走私糖,都進不了專區!”

 那笑容中帶著些牽強之意,但王有亮還是聽出了他話中的失落,以及話中的隱瞞之意。

 “梯霞兄,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說恨沈銳的人極多,但是陳濟棠卻對其極為信任,又豈能不信任?七家糖廠年產糖超過10萬噸,每年獲純利超過六百萬元,其它對沈銳的攻擊,在陳濟堂看來那不過是“財神爺”全心為自己掙錢的後果,自然也就對其更加信任,而沈銳正是靠著這種信任,得已建立中國現代糖業,按道理說,在短短三年內便建成7家總榨蔗量達到7000噸/日的大型糖廠,按道理正值春風得意之時,怎麼這會是……

 “梯霞兄,我想應該不是因為糖廠之事吧……”

 又一次,王有亮試著詢問道,從沈銳的臉上他看到一些異色,尤其是在他指出所煩之事不是為糖廠之事之後,沈銳的臉上更是猛然一變。

 而在沉默良久之後,一直猶豫不決的沈銳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又對王有亮說道。

 “咱們到院子裡聊吧!”

 兩人到了院中,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沈銳直接用英語說道。

 “言鏡,你知道,為什麼陳主席,為什麼沒來參與糖廠開工嗎?”

 沈銳的一句話,立即讓王有亮隱約感覺或許和先前得到一份情報不無關係,貿易公司有蒐集情報的職責,而且情報並不僅侷限於經濟商業情報。

 “嗯?不是說,公務煩忙嗎?”

 “公務煩忙?”

 冷哼一聲,沈銳冷說道。

 “他的公務是夠煩忙的,可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在這聲冷嘲之後,沈銳突然又把話峰一轉,不無黯然的說道。

 “半個月前,展堂先生去世了!”

 沈銳口中的展堂先生是胡漢民,那位兩廣地方的“精神領袖”,實際上不過就是,粵、桂軍閥奉胡漢民為領袖,從而形成西南勢力與南京中央長期處於對抗狀態。對此人,王有亮並不陌生,在其去世之後,他還曾代表北方公司和專區送去了花圈。

 “嗯?”

 “過去,展堂先生,是唯一能制衡陳主席的人,而現在……”

 默默的抬起頭來,沈銳看著天上的白雲,臉上儘是一副悲哀之狀,或許是因為涉足太深的原因,所以他才能瞭解許多事情的真相,亦正因如此,才會有現在滿面悲色,但作為一個“書生”,他卻只能在這裡發著牢騷。

 “沒人能制衡陳主席了,而且,現在陳主席又以西南領袖自居,我擔心……”

 看一眼老同學,雖說像是有意透露但其卻又是一副不願透露的樣子。

 “我擔心很快會出什麼亂子……”

 “亂子!”

 眉頭猛的一揚,王有亮驚詫的看著沈銳,失聲問道。

 “會出什麼亂子!”

 會出什麼亂子!

 苦苦一笑,沈銳只是自顧自的仰望著天空,隨後又不住的長嘆著。

 “梯霞兄!”

 又一次,王有亮追問道,此時他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或許,那條他最不願意驗證的情報,即將在這個時候得到驗證,如果是真的話,那可就不是簡單的“亂子”所能形容了,那根本就是……

 “那是什麼亂子,根本就是天下大亂啊!”

 一聲感嘆之後,沈銳默默的朝著海這的方向走去,而在他的身後,王有亮則呆若木雞的看著老同學,他知道,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無法挽回的發生了。

 “梯霞兄,還有……”

 “還有可能挽回嗎?”

 老同學的追問讓沈銳搖搖頭,然後他默默的朝著廣州的方向看去,最後說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怕,沒有幾天時間了!”

 廣州西郊增步河傍,相比於廣州城的繁華,這裡卻是一片荒野野外,在河邊的蘆葦蕩中,不時的躥出些野貓、野狗,偶爾的更有一些零星的劫匪出沒,不時傳出有人被劫被綁的新聞,不過世道如此,倒也沒有任何新奇之處。

 相比於北方,廣州的五月已經略帶一些初夏之意,不過入了夜後,這溫度便迅速下降,而在河邊更顯幾分清冷,今夜月色灰暗,颳起了大風,濃厚的烏雲從東南方翻滾過中天,連原來蒙隴的星星也遮住了,增步河原來泛出的點點鱗光變成了黑黝黝的一片。這烏雲似乎應兆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烏雲使得這夜色更顯得深沉。

 河邊孤零零地拴著一艘小篷船,在廣州不少人都居住於這種小篷船中,以船為家,而此時小船在狂風中一左一右地蕩著。一片曠野除了狂風呼嘯外,一切都顯得是這樣的死寂。

 突然,河邊不遠處的荔枝樹叢中躥出了一條人影,他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灰布長衫,這個人衝出荔枝樹叢,正要向河邊的小船匆匆奔去,很快便上了船,在船篷的竹簾被掀開時,可以看到一束光映出,隨著這人進了船,光再次被竹簾擋住。

 並不算寬敞的船艙內,只能容納下四五人,這裡即是會客之處,同樣也是休息之處,此時雖入了夜,可是那吃飯的小桌依然置於艙中,而那艙頂吊著的煤油燈不時的隨著船身的搖擺而晃蕩著。

 “站長,如果沒錯的話,廣東省應與近期發動叛亂。”

 下屬的匯報讓宋平風的眉頭微微一皺,作為經濟調查局駐廣東站的站長,他一直負責收集廣東一帶的情報,而其中又以廣東地方勢力為主。

 叛亂!

 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宋平風的心頭猛的一緊,在皺眉沉思良久之後,才沉聲問道。

 “阿全,情報準確嗎?”

 被稱作“阿全”的人是一個身體結實,身材稍高的青年,面部輪廓分明,鼻樑窄而直,眼睛雖說不大,但炯炯有神,只聽他低聲應道: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我們在粵軍中的人證實,最近幾日粵軍內部已經有所異動,一部分軍火已經運出廣州,前運至粵湘交界地區,另外,我們在香港方面的調查員也發回秘電,顯示陳濟棠的代表最近頻頻與香港德捷比等國洋行接觸,並對其下達了數量不菲的軍火定單。”

 “阿全”這麼一說,宋平風的眉頭緊鎖著,沉默良久之後,他才說道。

 “我知道了,注意他們的動向,如果有任何異動,立即報告,另外……如果事發突然的話,就啟動應急聯絡站吧!直接與家裡聯繫!……”

 幾分鐘後,在“阿全”離開了小船之後,宋平風走出船篷,此時夜色濃重,天空中烏雲翻滾,沒有月色,甚至沒有一絲的星光。

 “看樣子,天要下雨了!”

 雖說夜深幕沉,任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任何人只要看到他的話,都能夠感覺到宋平風那張冷峻的臉上,那雙眼睛在閃著的只是濃濃的憂愁,而不見了過去的精明。

 一聲感嘆之後,宋平風又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他的視線掃過的荔枝樹叢,林間黑黝黝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外,四野空曠,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有幾棵零星的小樹,被風吹得東歪西倒,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他的心定了些,最後卻又是一聲嘆息,在下船的時候,又隨口罵了一句道:

 “這些該死的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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