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太白

　　飛劍在秦嶺主峰太白山的周圍繞了幾圈，最後蒼黎指了指大概的方向，飛劍就「呲溜」一下從天上往下扎過去了。站在劍上的黎域一個沒注意， 瞬間就往後一仰，差點沒站穩。好不容易站好了，拍了拍胸口——秦征其實應該去開遊樂園，肯定賺錢的不得了。想想， 高空飛劍， 這項目這麼刺激，一定受歡迎！

　　在不破劍帶著他們穿越了層層樹葉樹枝的阻擋之後，最後停在了森林裡的一塊平地上。等幾個人從劍身上跳了下來，不破劍十分迅速地飛回到秦征的手裡，還在對方手裡轉了轉，像在求表揚一樣。秦征握著劍柄，把它收了回去，不過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嘴角泛著一絲笑意。

　　對於多年木頭臉的秦征來說，十分難得。

　　樹林裡面陰陰涼涼的，因為高大的樹木枝丫將陽光擋在了外面，所以光線都暗了下來。地面上是厚厚的一層落葉，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歲，很鬆軟，只要輕輕動一下，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可能是山裡才下過雨，到處都還是濕漉漉的。

　　小孔雀在蒼黎的懷裡探著腦袋往下看，滿地的小石子、灌木、螞蟻，覺得好奇，就掙扎著要下地。蒼黎本來就怕抱得太緊會勒到小孔雀，讓他不舒服，所以都沒用力。這一掙扎，還真的就讓小孔雀成功了。

　　然而，小傢伙一落地，就卡住了。他的兩個小爪子雖然長大了那麼一點，但還是挺小挺細的，就那麼落地的瞬間，兩個爪子直接陷進了落葉裡面。太白山的深處少有人類往來，落葉腐化，所以表面一層十分稀疏。

　　感覺自己的小爪子被卡住了，提了提腳都沒能提起來，小孔雀低頭看了看，有些驚恐地發現，厚厚的落葉已經把他的腿都給完全蓋住了——我的爪子呢爪子呢？

　　「啾啾啾啾——」小孔雀連聲叫喚，全是驚惶，朝著蒼黎的方向撲哧著不怎麼圓的小翅膀，扇起了無數砂石殘渣。

　　蒼黎捨不得他害怕，連忙蹲下身，把小孔雀從地裡面「拔」了起來，拿出雲錦帕，仔仔細細地把他細嫩的爪子上面，沾染上的髒東西都給擦乾淨。作為一隻愛乾淨的小孔雀，他現在十分乖巧，單腳站著，伸著爪子讓蒼黎幫他擦。

　　收拾乾淨之後，蒼黎點了點他兩根羽冠，「叫你淘氣，下次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小孔雀之前受到了驚嚇，也不管蒼黎在說什麼，只一個勁兒地往蒼黎的衣袖裡面鑽。之前他還小點的時候，可以直接鑽進去躲起來，對方溫熱的皮膚和柔軟的衣料，都能夠讓他很有安全感。

　　可是，他還沒完全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一大圈，到底都帶來了些什麼影響。

　　於是蒼黎剛和木點墨說了兩句話，餘光就看見，小孔雀的腦袋已經鑽進了自己的衣袖裡，但是圓滾滾的身子和一對小翅膀都還在露外面，但是他自己明顯還沒有意識到，正一戳一戳地十分努力地往裡面鑽。

　　我的小寶貝兒，你要不要這麼可愛？

　　假裝不經意地摸了摸小孔雀圓乎乎的小屁股，蒼黎沒打擊小孔雀的興致，只是用一隻手扶住對方小小的身子，讓他在繼續努力往裡鑽的同時，不會一個不小心掉地上去。

　　木點墨他們在一邊看著，沒一會兒就紛紛偏開了視線。老大一眼看過去，就是一個十分狂霸拽的老男人——事實證明也確實是這樣的。可是每當他笑容溫柔地看著他那隻小孔雀的時候，總覺得特別和諧，特別有氣質，怎麼破？

　　蒼黎護好了小孔雀，抬頭繼續之前的話題，「走吧，直接去秦嶺分部。」

　　結果等他說完，卻沒有人動。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哦豁，都找不到路。

　　蒼黎扶了扶額，覺得自己把希望寄託在這群不靠譜的手下身上，簡直就是腦袋被門夾了。

　　想了想，蒼黎抬手，無數的青色龍氣在他背後出現，凝聚成了一道青龍的虛影，隨後龍影直衝雲霄，懸浮在雲端上面，俯視著整座山峰。

　　山海組各分部的地點，通常都用結界籠罩著，隔絕開人類。所以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是只需要看哪裡的氣息被阻隔，或者有些「摺疊」，那裡通常就是分部的所在地了。

　　收回了青龍虛影，蒼黎總覺得隱隱有些奇怪，但是具體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正想著，之前一直在往他袖口裡面鑽的小孔雀，突然就停了下來。

　　蒼黎摸了摸小孔雀沒了動靜的小圓屁股，問他，「寶貝兒，怎麼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小孔雀在袖口那裡磨蹭了好久，才慢吞吞地把小腦袋探了出來。站在蒼黎的手掌心上，小爪子有些遲疑地動了動，最後扇了扇一對小翅膀——要抱抱的意思。

　　蒼黎完全就抵抗不住這種萌系進攻，瞬間投降，連忙把小孔雀抱著與自己的視線持平，先親了親，然後又把臉湊過去蹭了蹭，心疼喜歡的不得了，「我的小祖宗，你怎麼？不開心？」

　　小孔雀聽他問，小心地湊過去，把自己的小身子在蒼黎的脖子那裡蹭了幾下，才睜著一雙水泠泠的銀紅色眼睛，委委屈屈地看著對方。

　　「……」寶貝兒，你長大了，鑽不進去袖子裡面，我能怎麼說……好吧，不管如何，我錯了！

　　其實小孔雀也明白，只不過因為他之前鑽袖子的時候，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昨天的自己了，等試了好幾次，都還是鑽不進去，卡在那裡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我好像長大了一些來著……

　　晴天霹靂。

　　於是他僵硬在那裡，不知道應該繼續向前，還是退出來才好。

　　突然就有了一種朦朧的意識——自己好蠢。

　　他焉焉地縮成一團，可憐兮兮地趴在蒼黎的手裡，沒什麼精神。蒼黎只好讓他自己緩緩——畢竟長大了一圈這件事，是必須要面對的。

　　真是操碎了心。

　　他們現在正在太白山的中間部分，白樺、冷杉、油松連成大片大片的森林，林木十分茂密，偶爾有陽光從密密麻麻的樹葉縫隙之間漏下來，到處都是干枯的樹枝和已經層層密密的落葉，不經意間，還能看到腐爛的樹幹上有很多小蘑菇。

　　沈仁從頭到尾都是一臉陶醉的狀態，十根手指頭上伸出了好多綠油油的小葉子，一晃一晃地在吸收新鮮空氣。

　　黎域看了一眼沈仁頭頂上那片有些大的綠葉子，在一邊用念詩一樣的語氣感嘆道，「哇——，頭頂上這麼綠，真是同情你——啊——」餘音飄渺，十分欠打。

　　沈仁呼吸新鮮空氣的節奏瞬間一滯，摸了摸自己頭頂上的葉子，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的——要不要這麼記仇！不就是剛剛嘗了一顆你的豪華級魚糧嗎？就一顆！還不是看你吃的這麼香，好奇嗎？

　　而且那是葉子！真的不是綠帽子！嗚嗚嗚，都要被氣哭了。再說了，我以後能不能找到對象還是個問題——想想就好難過。

　　小孔雀被蒼黎抱著走了一會兒，之前不開心的事情忘得非常快，心情已經好了起來，又開始東看看西看看。在他的記憶裡面，只有作為一個孔雀蛋被放在祖地的事，那時候神智都還迷迷濛濛的，所以他現在看什麼都覺得十分新鮮。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可是一直想不起來。

　　在山裡走了好長一段路，但是，讓小孔雀十分鬱卒的是，他明明感覺到了這山裡到處都是禽類的氣息，怎麼一個都沒看到呢？

　　比劃了半天的動作，又「啾啾」叫了好久，蒼黎才懂了他的糾結，想了想，婉轉地告訴他，「寶貝兒你不記得了，以前你有一個名字叫，千山鳥飛絕。」

　　所以現在滿山的鳥都被你嚇跑了，看不見是正常的。

　　小孔雀消化了一下「千山鳥飛絕」這個名字，然後默默地低下了頭——啊，那是什麼？他雙眼瞬間睜大，短短的脖子都伸直了，隨後撲扇著小翅膀就要往地上跑，勢頭之猛，蒼黎都沒抱住。

　　然後蒼黎就看見，自家小孔雀落到了地上，追著一隻小松鼠跑，一會兒就沒影了。

　　他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沒有哪一刻像此時此刻一樣意識到——我的小孔雀果然不愛我了！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

　　黎域看著面前這棵高聳入雲的大樹，盤根錯節，連冒出地面的樹根都有他的大半小腿那麼高。他圍著樹走了兩步，有些懷疑，「老大，你確定秦嶺分部就在這裡？」

　　看來看去，周圍除了樹還是樹，分部的同事們難道都住樹上？黎域還抬頭仔細看了看，他視力很好，都能看到樹葉之間有好多鳥窩，然而裡面並沒有一隻鳥。

　　唔，看來都被大嫂嚇跑了。

　　蒼黎並不想理會這個蠢魚，一手抱著小孔雀，另一隻手的手心裡出現了一張紙，隨手遞給了木點墨。木點墨接過來看完，念了出來，「打開結界的方式是，繞著樹順時針轉三圈，然後逆時針一圈，然後順時針兩圈，逆時針兩圈，最後順時針四圈，逆時針四圈。」

　　聽完之後，幾個人都很無語。誰設定的這個奇葩結界開啟方法，難道秦嶺分部的跑圈都不會頭暈嗎？

　　最後，自然還是用石頭剪刀布來一決勝負，在這種時刻，同事愛只會化為動力。不用多說，最後還是黎域輸了。用「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爭氣」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拳頭二十秒，黎域還是忍住眼淚，跑圈去了。

　　「話說這麼多年，每次石頭剪刀布，黎域都必出剪刀，真的不用提醒他嗎？」沈仁小聲和木點墨嘀咕，摸了摸自己頭頂上的綠葉子，很為自己這個同事的智商擔憂啊。

　　「他的尾巴分叉，所以他從來都下意識出剪刀，其實也難為他幾百年一直都沒有發現……」也是很不容易。幾人看了看繞著怕是有上千歲樹齡的參天大樹跑圈的黎域——既然頭腦簡單，那可以讓他鍛鍊鍛鍊，爭取做到四肢發達。

　　按照紙上面說的方法跑完了之後，黎域喘了幾口氣，看著那棵大樹，「成功了嗎成功了嗎？」

　　大家都看著那棵大樹呢，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黎域滿眼的期待都黯淡下來，痛心疾首，「什麼節奏，是不是方法是錯的？」

　　正當他想上去看看的時候，空氣中突然響起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隨後「轟隆」之聲響起，在那棵參天老樹的兩邊，出現了一扇巨大的木門。又等了好久，那扇門才緩緩地分開，同時還發出了「滋滋滋」像是漏電了一樣的聲音。

　　「……」蒼黎幾人都有些拿不準，從門中間穿過去的時候，會不會門突然就壞了？

　　正當他們都站在原地有些遲疑的時候，一個什麼動物突然由遠及近，沒一會兒就看見一隻金絲猴幾個呼吸間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小孔雀發現了沒見過的猴子，瞬間就激動起來，在蒼黎的懷裡扭來扭去，想去追著玩兒。

　　蒼黎連忙抱住小東西，心裡有些無奈，自己的小孔雀怎麼突然這麼喜歡追著小動物跑？之前去追小松鼠，他一路都看著的，真的是實實在在地追了小松鼠半座山，才盡興了回來。

　　最重要的是，每當要追到的時候，小孔雀就有意識地放慢速度，等小松鼠放鬆了慢下來，他就突然提速，猛地追上去，嚇得小松鼠「吱吱吱」地叫。

　　蒼黎不是很懂，覺得這不是追著跑，是叫逗你玩兒。

　　小孔雀躍躍欲試的情緒沒一會兒就消失了，因為那隻金絲猴到了結界的門口時，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少年。那少年手長腳長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圓圓的，看起來很機靈。

　　「你們怎麼不進來呀？大王說結界被打開，肯定是總部的人過來了，所以叫我趕快來接你們。」那少年站在那裡，身上穿著一件獸皮做的褂子，讓結界外的幾個，總覺得自己穿越到了原始時代。

　　見黎域一直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虎皮褂子，他抓了抓腦袋，十分自豪地解釋道，「這是我們大王脫下來的毛，大王嫌棄我的毛太薄了，就把他自己的毛給我做了件衣服，帥吧？」

　　「大王？」蒼黎揚了揚眉，這秦嶺分部還是很有意思的，叫部長「大王」，而且聽這金絲猴說起來，似乎都是穿的獸皮？

　　確實畫風清奇！

　　那金絲猴變的少年幾個蹦跶就到了蒼黎的面前，激動地眼睛都亮起來了，連聲問，「您好，我叫金絲絲，是一隻金絲猴，快一千歲了，請問你就是龍王爺嗎？總部那邊才出來了一本書，我已經看完了！說是孔雀大人在補天之前，還為您留下了一個孩子，這應該就是那位小公子了吧？真的和龍王爺你一點都不像啊！」他指了指蒼黎抱著的小孔雀，笑得憨憨的。

　　蒼黎抱著小孔雀，都石化了——你在說什麼？

　　小孔雀聽完，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一臉震驚地偏過小腦袋，看著正抱著自己的大青龍——誒，我有爸爸？

　　蒼‧大青龍‧黎：「你有本事再說一次！！這不是我的孩子！」

　　金絲絲少年：「難道這不是您和孔雀大人的孩子？那是誰和孔雀大人的孩子？」

　　蒼‧大青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