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熊耳

　　幾個人陸續從山崖跳了下去，胡三落地的時候，還發出了十分沉悶的「砰」聲，把沈仁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卻沒看見胡三人影，瞬間就懵了——什麼節奏？難道這下面有陷阱？胡三被抓走了？我怎麼向秦嶺千萬妖怪交代？

　　正當他想抓狂地呼喚老大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隻手，手指很粗，手背上面還有茂盛的毛髮。沈仁一眨不眨地看著，沒一會兒，在兩隻手都出現之後，就是一個大腦袋， 正是胡三。

　　沈仁鬆了一口氣，見胡三身手靈活地從坑裡爬出來，狂抖身上的泥土，有些奇怪，這下面怎麼還有陷阱啊，難道是以前打獵用的？」真是嚇死我了。

　　胡三拍了拍手上的泥， 嘿嘿笑道，「不是陷阱， 是我落地的時候，不小心砸出來的一個大坑。」笑著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十分閃亮。

　　「……」沈仁跑到坑邊探頭看了看，有些咋舌， 我去，這麼一個深坑，竟然是直接砸出來的？那得多強力？他轉頭看著胡三健壯的胳膊後背，再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臂，只能自我安慰——我一植物，不和吃肉的比。好歹我以前是人參的時候，也有自己的一個坑呢，雖然小了一點。

　　穿過了層層的灌木叢，他們都發現這山崖下面十分陰濕，可能是因為長期照不到太多的陽光，地面上有很厚的一層苔蘚，踩上去滑滑的。小孔雀看著苔蘚顯得十分好奇，蒼黎都以為他會想要下地去踩一踩試試，沒想到小孔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蒼黎突然就很憂心，要是以後小孔雀不會走路也不會飛，他會不會被孔雀祖地裡面那些老前輩瞪死？總覺得前景堪憂。可是讓他狠下心不去抱小孔雀——你在說笑話嗎？

　　穿過了灌木叢沒一會兒，山裡突然就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樹林裡面，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蒼黎擔心雨水會把小孔雀的羽毛打濕，於是直接抬手做了個結界出來，專門擋雨。結果小孔雀不干，直接鑽出了結界，迎頭就被雨水一淋，全身瞬間就濕透了，打濕了的羽毛耷拉下去，整個鳥都縮小了一圈，整隻鳥都變了個樣子。

　　發現被淋濕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小孔雀又「跐溜」一下縮回了結界裡面，覺得全身都好重，於是他放棄了站立，直接躺倒在蒼黎的懷裡，可憐兮兮地看著對方，一雙銀紅色的眼睛像是含著眼淚一樣。

　　蒼黎原本想說他不乖的，但是看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安慰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責備？

　　發現龍王爺開始溫聲細語地安慰小孔雀，一直關注著這對「虐狗組合」的胡三仰天長嘆——啊，我到底多久才能有一個媳婦啊！

　　雨下了不過十幾分鐘，天又放晴了，陽光照射在樹林裡面，葉片上面沾染的雨水很快就被蒸乾。他們穿過了一片銳齒櫟樹林，出現在面前的，是一片灰棕色的立崖。只見山石崢嶸，勢若屏風。沈仁上去拍了拍石壁，問小孔雀，「小晏，你確定就是這裡嗎？」

　　羽毛重新恢復了蓬鬆光澤，再次貌美如花的小孔雀心情不錯，「啾」了一聲表示肯定。山崖陡峭，不過在崖壁的底部有許多山洞，不大，卻足夠幾個人自由活動。

　　「難道熊耳山的人是住在山洞裡面的？」真是夠原始的，沈仁和羚牛一起上前去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洞穴並不是天然形成，明顯是開鑿出來的，還有些大有些小，像是根據不同人的體型來設計的。

　　他們兩個退回來，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當時這裡的人竟然就可以弄出這麼規整的山洞，也太厲害了吧？」讓現在的大型鑽孔機情何以堪？讓秦嶺現在都還在樹上搭窩，在樹洞裡面睡覺的秦嶺妖怪情何以堪？

　　不過想起之前那兩間石室，也是精工細鑿，再看這裡的山洞，也就不那麼驚訝了。

　　蒼黎點頭，「就憑他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做不出來。」說著就抱著小孔雀，直接踏進了其中最大的一個洞穴。

　　進入到洞穴之後，發現裡面很乾淨。照理說，這裡的人類已經不在了，洞穴敞開著可以說是毫無阻礙，應該會有野獸過來把這裡佔作自己的巢穴，所以山洞裡面還十分乾淨，甚至沒有出現過一隻昆蟲的屍體，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一直朝著裡面走，大約走了五十米遠的時候，洞穴突然就發生了變化，首先出現的是台階，一階一階很整齊，羚牛看了看，伸手去敲了敲，「這種岩石很堅硬，算是秦嶺群山之中，最難以鑿刻的石材。」很明顯，人在沒有強力的工具輔助下，是不可能能做到的。

　　沿著台階上去之後，就出現了石床，石桌椅，還有石盆石碗，每一個都做工精美，外觀光滑，像是藝術品。這些生活的痕跡讓他們確定，這裡以前一定有人居住。而且以洞穴的數量來看，很明顯是有人群居。應該就是熊耳山的那個村落了。

　　沈仁四處看了看，突然發現這個石屋的角落還有一道比較隱蔽的門，輕輕一推就推開了。「老大，裡面還有路。」說著就先一步進去了，積極性特別高。

　　穿過這個門之後，發現這個洞穴還在延伸，於是幾人繼續往深處走。

　　越往裡面就越感覺氣悶，而且完全都沒有光線，真不知道當年的人是怎麼在這裡生存下來的。山洞彎彎曲曲延伸了近百米，整個視野突然就擴大了。洞穴的盡頭很寬闊，就像是一個「大廳」一樣，地面平整，整個呈不規則形狀，穹頂很高，山岩壁上還掛著有獸皮來裝飾。

　　這個「大廳」應該是在山體內部，直接被鑿空了一部分，所以空間寬敞。穹頂的中央還有一個小洞，有陽光通過那個小洞照射進來，落在地面上，為整個「大廳」帶來光亮，是十分天然的照明。而在這個「大廳」的兩邊，還做了有幾排長條形的石凳。

　　「其實住在這裡也挺好的，冬暖夏涼，還很安全，對於當時的人類來說，肯定是最理想的住所。」沈仁摸了摸牆壁上都要成渣渣了的獸皮，有些感慨。

　　胡三在獨自在角落轉悠，心裡有些糾結。他覺得自從跟著龍王爺他們跑了幾個地方之後，突然就覺得，他以前罩著的，肯定是個假秦嶺！

　　唉，突然就開始懷疑起自己人生的意義了。

　　正當他嘆息著的時候，視線不經意掃過角落，突然發現那裡有一個骨架——人類的？幾步走過去，湊近一看，發現真的是一個骨架，看起來像是一個成年男性，死前似乎是趴在地上的，頭骨朝向一個方向。順著看過去，胡三就發現那裡有一塊扇形岩石，貼著岩壁，但仔細看，會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他直接徒手握著那塊岩石，一拉，輕輕鬆鬆就拉開了，露出了岩石後面的一個洞。仔細一看，就發現裡面竟然全是人類的骸骨。

　　什麼節奏，這裡是一個喪葬坑？山中較為原始的村落向來都有較為奇異的喪葬習俗，胡三瞬間反應過來，趕緊退了幾步。

　　見胡三那裡發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沈仁也跑過去看，發現裡面是無數的人骨，皺了皺眉，「所以說我們可以確定，熊耳山的山民，和守村的村民的死亡方式並不一樣，他們應該是自然死亡的？」他晃了晃自己手指尖上冒出來的葉子，「這裡的生氣很濃郁啊，一點都不憋得慌。」作為植物，他去守村和伏牛山的那個村子裡面，就像不能呼吸一樣，太難過了。

　　「對，很顯然不是被抽取了生命力，突然消失。」羚牛接下了話茬，也看了一眼那個喪葬坑的情況，「不過應該是後來，這裡的人最後都逐漸死去了。」他看了看最先被胡三發現的那具骸骨，想來應該就是熊耳山最後的一個山民了。

　　蒼黎點頭，「把那個喪葬坑重新封起來吧，人類不是講求死後安息嗎？」沈仁點頭，操縱著人參須，把獨自留在外面那具骸骨也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然後仔細封上了那個洞口。

　　又在巨大的石室裡面轉了轉，蒼黎低頭問正在自己和自己玩兒的小孔雀，「寶貝兒，你的好吃的在哪裡？」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就柔了下去。

　　胡三在一邊聽了，摸了摸自己滿臉的鬍子，又搓了搓手，突然十分羨慕——唉，我也想有一個媳婦，這麼溫溫柔柔地一起說話！

　　小孔雀聽蒼黎問自己，伸著翅膀，指指旁邊的一部分山岩，表示就在那裡面。指完了就十分期待地盯著——好吃的！

　　蒼黎被他的小眼神逗笑了，連忙擊穿了那塊岩石，將岩石的粉末搬運開了之後，和之前兩處別無二致的石室與石碑，就出現在了眼前。

　　連通了這個石室之後，整個洞穴的空間就顯得更加寬敞了。

　　如同之前一樣吸收完「月出」兩個字裡的綠光之後，小孔雀期待滿滿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發現還是光禿禿的，沒有多長一枚尾羽出來，有些失望。

　　蒼黎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屁股，正準備安慰他「沒事，我的小孔雀最可愛！」結果還沒開口說出來，就發現小孔雀炸毛了，「啾！」你竟然趁機摸了我的屁股！

　　於是從山洞裡面出來的時候，小孔雀就不讓蒼黎抱了。但是他自己依然不想走路——唉，腳軟沒力怎麼能走路呢？於是就出現了沈仁一臉「吾命休矣」的表情，雙手朝前伸直，把小孔雀小心翼翼捧在手裡，走最前面的情形。蒼黎落後了沈仁一步，滿臉的冰冷不開心，一點就要炸。

　　胡三走在最後面，很想去安慰安慰情感之路受挫，被自己對象嫌棄了的大兄弟，但是被羚牛拉住了。

　　保持著這個狀態，直接就去了荒山。跨越改道斷流之前的灞河河道，沒多遠就進入了荒山境內。蒼黎一腳踏入荒山的範圍，就不由地皺了眉。

　　小孔雀原本被沈仁捧著的，這次也不計前嫌十分大度地直接撲進了蒼黎的懷裡，然後把自己的小腦袋順利地塞進了對方的衣服裡面，顯然很不討厭這裡，討厭到都可以暫時原諒蒼黎摸自己的禿屁股這件事了。

　　發現老大和大嫂重歸於好，他抹了抹自己額頭上面的汗，終於解脫了！要知道，他當時走在前面，感覺老大的視線就像是激光武器一樣，在自己背上掃來掃去。他確定，要是自己和小晏的接觸範圍再大一點，或者再多抱一會兒小晏，老大肯定會把自己切成參片。

　　佔有慾那麼那麼重，還那麼愛吃醋的老男人談戀愛，真是太嚇人了，真的不想當炮灰……

　　一路進了荒山，沈仁探出了幾片人參葉子和根須，沒一會兒又縮了回去，「我要是長這裡，非得餓死，這裡的土完全吃不飽。」

　　蒼黎感覺了一下，發現這整座山上的土壤，生機都十分稀薄，但是和守村那邊的感覺又有些不一樣。守村和伏牛山村落裡面，是生機幾乎完全斷絕，所以寸草不生。

　　生機如此稀薄，當年肯定不止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蟲災那麼簡單。可是為什麼，當時的荒山上會出現鋪天蓋地的蚜蟲，而山海組直接認定是蟲災，並且直接就一把大火燒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