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雙魂

　　感覺風都緊了， 沒多說什麼， 兩人幾乎同時往空中一躍， 站到了一棟九層的樓頂上，就發現不遠的地方聚集了一團巨大的瘴戾之氣，正在不斷翻騰。

　　余敬背後全是冷汗，「這是怎麼了？」他雖然在分部幹了很久，但還真沒見過這場面。

　　只見那一團黑氣不斷地翻滾， 從中傳來隱約的尖叫聲，還有一種類似於咀嚼的聲音「咔吱咔吱」地響，聽了就覺得毛骨悚然。

　　沈仁把瑟瑟發抖的葉子收回去，一雙眼盯著那團黑氣，語氣有些嚴肅，「那是無數的低級天魔在相互吞噬。」

　　「相互吞噬？」

　　「對， 強大的吞掉弱小的，吞的越多，就越強大，最後留下的，自然就是最難對付的。」

　　余敬嚥了嚥口水，握緊了手裡的武器——那是他用自己的脊骨化出的——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看了看不遠處的黑氣團，只感覺五六月不怎麼熱的天氣下，手心裡全是一層一層的汗。

　　以前只聽說過無剎天魔想要變強，要不是吸收無剎海的瘴戾之氣來修煉，還有直接一點的，就是吞噬同類。那時還有些不以為然， 但現在看到，才覺得這麼可怕。

　　「快出結果了。」過了幾分鐘，沈仁語氣篤定，盯著那團逐漸清晰起來的黑霧，「看來這麼小一片無剎海海水聚集起來的瘴戾之氣根本就不夠他們分，所以才一成型就出來開葷吃肉。不過現在發現敵人強大，食物不好找，所以就先把同類吞噬了，有了力量再和我們打架。」

　　聽沈仁除了一開始比較嚴肅，接下來都不怎麼緊張，余敬簡直搞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你不害怕嗎？天知道最後形成的是什麼怪物！而且為什麼我們剛剛不直接沖上去？趁著對方還沒成型。」因為有些恐懼，余敬也失去了往日的鎮靜。

　　沈仁手裡甩動著人參須，很理解他現在的心理狀態，想當年他第一次見這吞噬的場面的時候，直接就英勇地衝上去了，然後——然後不提也罷。

　　他給余敬解釋，「相互吞噬過程中，那些正在撕咬的天魔氣息更暴虐，打架可佔不了什麼便宜。反正都是打，還不如等它們相互吃完了再打，勝算還要大些。」他看了一眼額頭滿是汗水的余敬，表情恢復到嚴肅狀態，很認真，「好吧，其實我是在等老大過來救命。」

　　聽見龍王爺過來，余敬大鬆了一口氣。龍王爺要來就好，那就算那群天魔相互吞噬最後出了一個皇級，他也不擔心了。

　　沒過多久，那團巨大的黑氣果然停止了湧動，沈仁仔細看了看，「直接就形成了一個亞皇級的東西？這是營養過剩吧？」

　　「亞皇級？不是只有王級和皇級嗎？」

　　「這是我們自己分的，超越王級很多了，但是又還差一點突破皇級，處在臨界點，木點墨就把這種天魔稱為了亞皇級。你也知道，王級和皇級之間，力量可是差很多的，所以就算是亞皇級，也都很難對付。」

　　余敬遠遠就感覺到那個天魔湧動的氣息，擦了擦汗，「兄弟，龍王爺多久過來？」

　　沈仁看了他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附送了一個閃亮亮的笑容，「哦，我就說說而已，老大忙，來不了了。」說著人參須結成了鋼索一般的長鞭，寒光閃爍。木點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旁邊，語氣冷淡，「上吧。」說完兩人就直接朝著那個亞皇級衝了過去。

　　留下余敬站在原地——說好的妖與妖之間的信任呢？

　　南海海底。

　　龍綃宮的房間中只剩下了九清一個。剛才蒼黎接到了沈仁傳來的「人參須」，說錫亞市市區出現了天魔吞噬，最後可能融合成一隻接近皇級的大天魔，讓蒼黎快去救命。

　　蒼黎聽完，交代九清看著點龍綃宮和南海海底之後，就帶著孔晏和木點墨走了。

　　九清原本也想去，不過想著也就一個接近皇級的，蒼黎應該隨意就能打贏，而且海底也不能沒人守，想想就又坐在了榻上，看著虛空發呆，唉，一個人的生活，真是寂寞如雪啊！

　　發了一會兒呆就感覺困了，他躺下去剛準備閉著眼睛歇一會兒，突然就感覺到頭有些暈，眼前一陣陣發黑——難道自己真的是沒吃飽，餓出病來了？這個病現在叫什麼來著，低血糖？

　　剛這麼想，突然就感覺到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帶著殺意急速襲來！他猛地睜眼，身體反應極為迅速地往旁邊一躲，就發現之前已經走了的蒼黎又去而復返，而對方的一雙手已經變成了青色龍爪，看一眼就感覺要被鋒利的爪子劃傷眼球。最重要的是這爪子現在正朝著自己襲來！

　　「蒼黎你發什麼瘋我又沒有搶你的小鳥崽啊——」

　　他飛快地閃到一邊，一邊大喊了一句。還以為蒼黎一爪子下來自己肯定會殘，已經做好了之後和蒼黎理論的準備，結果等了一會兒，龍爪子在一邊停了下來。

　　九清愣愣地看著蒼黎，什麼情況——不過他爪子裡抓的是什麼？

　　九清看著一個大紅漢服的灰髮少年被蒼黎抓在手裡，眉眼十分眼熟——這明明就是自己幾百年前照鏡子的時候看見的臉。頭髮也一樣長，只有一臉憎惡不甘的表情和自己不一樣——因為自己是面癱臉，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生動活潑的表情。

　　他半天反應不過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開口說話的正確方式，「這……這是我的雙胞胎兄弟？」

　　蒼黎：「……」

　　把爪子裡沒什麼重量的「九清」丟到地上，蒼黎沒管一邊九清震驚疑惑的眼神，直接朝孔晏做了個手勢。然後九清就看到蒼黎家的小鳥崽拿出一枚很眼熟的印章出來，上面的氣息很霸道，不禁多看了兩眼。這下忍不住眉心一跳，脫口而出，「這不是玄鳥山河印嗎？」難道上次給自己穩定神魂就是用的這東西？

　　心裡感嘆，不愧是鳳凰血脈，富得流油，連玄鳥山河印這樣的東西，隨便就給了還沒孵化出來的小鳥崽。可憐自己孤家寡人，上無老下無小。這樣想著，九清忍不住看了看地上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玄鳥山河印在孔晏手裡不斷變大，一隻白鳥的虛影從印中飛出來，撲向「九清」，隨後一個由白色光線組成的鳥籠出現，直接將「九清」關在了原地。

　　孔晏「……」為什麼會是籠子，我明明想弄出一把巨大猙獰的鎖的。

　　蒼黎說讓他自由發揮，只要在他把九清身上另一個存在抓出來之後，孔晏就用玄鳥山河印直接關起來就好。

　　好吧，籠子也還可以。

　　之前蒼黎讓他用真視之眼一直「看著」九清，在眼睛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突然就發現九清整個人竟然在「變薄」，蒼黎反應極快，閃身顯出龍爪一抓，竟然真的抓到了一個東西。只是沒想到這個東西竟然是個人形，不僅五官長相，連氣息都和九清一模一樣。

　　孔晏想起自己在南海之眼裡看到的那道深灰色氣息，忍不住看了看被關在籠子裡的那個「九清」。

　　三人圍坐，看著被關在玄鳥牌鳥籠裡面的「九清」，心裡都覺得稀奇，不過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蒼黎原本是以為九清被控制，因為鯤鵬一體雙魂，神魂不穩是常事，很容易被鑽空子。只是不知道控制他的東西是什麼來路，所以一邊和沈仁商量好，在錫亞市的天魔出現時，假意去救援，實際上去的只有木點墨，而他和孔晏就藏在一邊，看附著在九清身上的存在會不會露出痕跡。

　　九清已經知道他們產生了懷疑，那附著在九清身上的「東西」肯定也知道。那麼，這「東西」可能會繼續在九清身上藏著，或者趁機離開，進一步動作。

　　原本只是試一試，沒想到真的被抓出來了。

　　「你是我的雙胞胎兄弟？」九清頭還是有些暈，不過顯然眼前出現的這個「九清」讓他更加的好奇。只是他馬上想起蒼黎出手就是雷霆，肯定是有原因的。那就算對方真的是自己的雙胞胎兄弟，應該也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一定的關係。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那個「九清」看了他一眼，又嫌惡地偏開頭，半點都沒有認親的意思。

　　九清見他這樣，心想，這是偏開頭不想看我嗎？於是移了移位置，又和對方面對面，鍥而不捨，「你如果不是我的雙胞胎兄弟，那你是誰？為什麼連氣息都和我一樣？」說到這裡，九清的雙眼顯得有些冷意。如果不是雙胞胎兄弟，那對方不僅模仿了自己的外形，連氣息都模仿的一樣，還真是處心積慮啊。

　　那個「九清」沒有搭理，反而朝著孔晏和蒼黎的方向，面色譏諷，「傳說玄鳥山河印力量之大，足以鎮壓天地山河，現在用在我身上，你們可真是捨得。」

　　孔晏眨眨眼，「不是捨得，是因為我現在就只有這枚山河印。」我就只有這一樣武器，不管高端低端，反正都會用在你身上。我沒得挑，你也沒得挑。

　　蒼黎在旁邊看笑了，揉了揉孔晏的白毛，覺得小鳥崽真是可愛啊。又看了看完全動不了了的「九清」，慢悠悠地開口，「說說吧，你是誰？」這麼問，但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或者說，除了孔晏，他和九清都猜到了對方是誰，只不過九清不願意相信而已。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蒼黎微微一笑，也沒生氣，還一副仔細考慮了一下這句話的樣子。——憑什麼？他雙眼一厲，就見一道碗口粗的青色雷光在「九清」面前炸開，震得旁邊的九清耳朵都嗡嗡響，面癱的臉都快裂了。

　　這麼大一天雷，能提前通知一下嗎？有時間給自己小鳥崽捂耳朵，沒時間給我個友情提示？

　　雷光散去，蒼黎漫不經心地撐著下巴，一雙琥珀色的豎瞳看著對方，「行，你不說，那我來猜？」

　　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就自顧自地說起來，「你不是九清的雙胞兄弟，但是你和他又同時出生在這個世上，我說的對嗎？」

　　「九清」雙眼狠狠地盯著蒼黎，總覺得對方似乎真的知道。可是這是鯤鵬一族的秘密，難道那個傻子連這個都告訴過這條虯龍？不，那傻子自己應該也不清楚才對！

　　「我以前聽說，鯤鵬一族和我們不一樣，幼年時期多是以鯤的狀態成長，成年後就變成了鵬的樣子，所以關於這一點，人類的書上記載的也算是對了一半，九清，我說的沒錯吧？」

　　九清點點頭，看了看那個表情不斷變換的「九清」，慢慢別開眼。

　　有些事，其實在這個「九清」出現了的瞬間，就已經明白了。

　　「九清，你曾經告訴過我，你成年之後就一直神魂不穩，不過這是你們鯤鵬修煉的老毛病，大家都有，只要把神魂穩固了，修煉也就一帆風順。」見九清還是沉默著點頭，蒼黎繼續說，「晏晏的真視之眼曾經看到過，你有的時候會突然變薄，之後又會變厚。」

　　「還有你這次醒來之後很餓，覓食之後回到結界那裡，破口已經出現，但是沒有別人來過的痕跡。另外，到現在，你暈倒過兩次，第二次暈倒之後，綃月就被抹滅了神魂，你打的補丁也被鬆動，可是還是感覺不到有誰曾出現在穴眼那裡過。」他一雙眼直直地看著九清，不允許他逃避。

　　九清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個和自已一模一樣的人，聲音有些輕，「一體雙魂。」

　　九清：「如果真的是我的雙胞胎兄弟……那我是很願意把我存起來的九天清氣分你一半的……不，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