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懷疑

　　小孔雀感覺到蒼黎心情不太明朗，想了想，去蹭了蹭他下頜處的皮膚，給點安慰。沒想到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耗空了他的所有精力一樣，讓他突然就感覺全身都很疲乏，沒什麼力氣，眼皮還一直想合上。

　　蒼黎感覺到了脖子那裡毛茸茸的觸感，心裡暖的不行，他一低頭， 就看見小鳥崽在自己懷裡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的樣子。大概知道是因為吸取了「綠光」中的能量，鳥崽還小，需要緩和一下。於是低下頭， 輕輕吻了吻他的細白絨毛，嗓音壓低，帶著滿滿的誘哄， 「晏晏乖，你睡吧，我就在這裡。」

　　小孔雀費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覺得這聲音聽了更睏了，實在是撐不住，就閉上了眼睛。

　　確定小孔雀已經睡了，蒼黎給他加了一道結界，不讓他被外界的聲音打擾，這才開口說話。「你們覺得？」

　　「我覺得真的很有可能是批量建造的，就是不知道到底這麼造了幾塊出來。」木點墨看著和伏牛村別無二致的石室和石碑，覺得筆毛都要打結了，「我真想不明白，這些石室建造出來是做什麼用的？又是誰建造的？最重要的是，石碑上面『月出』兩個字，竟然是孔宣陛下的尾羽神光所凝聚，雖然很少，但那也是孔宣陛下的神光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被分散成了兩部分，甚至是很多部分！」

　　木點墨作為隱藏的孔宣死忠粉，越說越激動。這感覺就類似於，把他最為崇拜的男神的海報，直接拿去墊了泡菜罈子一樣。

　　「而且，」一說到這個，沈仁也是不能忍，那可是孔宣陛下的尾羽神光啊，我都還沒摸到過，怎麼就被弄到那塊破石碑上面去了呢？「我也想不通，這石室，台階，石碑，還有『月出』兩個字，都是誰動的手？」他已經不想知道這些有什麼作用了，就只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手殘！

　　不過即使只想這一個問題，也太傷害他的腦細胞了，他十分悲傷地發現，自己並沒有點亮偵探的技能，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羚牛點點頭，眉頭也微微皺著，想了想開口道，「我曾經問過鹿神，秦嶺一帶一直都沒出過什麼大事。」而孔宣陛下的尾羽神光，如果出世，那必定會掀起大風浪，不可能這麼沉寂。如果不是小孔雀感知到，或許這尾羽神光，還會跟隨著石碑與「月出」兩個字，在地下埋藏許久。

　　探清楚了情況之後，幾個人就從石室裡面出來了。外面正是深夜，月明風清，週遭一片寂靜。

　　蒼黎抱著已經陷入了沉睡的小孔雀，正準備帶著其他人一起先回去分部。突然感覺到空氣微微震動，眉眼一轉，他循著方向看過去，就見一個白色的小光點在黑暗中十分顯眼，正平平穩穩地扇著翅膀，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飛過來。

　　近了之後才發現，飛過來的竟然是一隻摺疊精緻的白色紙鶴，一眼過去很有幾分眼熟。

　　木點墨伸手把紙鶴拿在手裡，打開看完，對蒼黎說道，「老大，總部那邊來消息說，他們找到了很重要的線索，讓我們回去一趟。」說完之後，那隻紙鶴就在木點墨的手中，自動地化為了灰燼。

　　「很重要的線索？」蒼黎聽了挑了挑眉，總覺得總部這消息來得有些蹊蹺，不過既然讓他們回去，呵，「沈仁，秦征，你們兩個留在秦嶺，我帶著木點墨和黎域回去一趟。」

　　總覺得老大心情又不好了，正處於「非孔晏別去惹」的狀態，幾人紛紛點頭，毫無異議。

　　知道老大這是要回去看看，總部那邊到底是在弄什麼幺蛾子，沈仁還揮了揮拳頭，「老大，要是總部真的有問題，就直接拆了山海樓。」

　　秦征抱著不破劍點頭，「叫我，一起。」冷淡的語氣就像只是要去砍菜切瓜一樣。

　　胡三在一邊全程旁聽，還沒來得及讚歎一下總部的通訊方式都這麼風雅，竟然是用的紙鶴，就聽到沈仁他們的話。

　　他默默捂著自己的嘴——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感覺自己可能會被殺人滅口！摸了摸脖子，胡三覺得後頸有點涼颼颼的。

　　安排好了之後，蒼黎抱好睡熟了的小孔雀，準備出發。黎域都已經做好準備，放棄石頭剪刀布，直接變出真身，把人運回京城去的時候，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威壓出現，讓他膝蓋瞬間就是一軟。

　　這種感覺好熟悉！

　　只見一把長槍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上面透出來的淡青色龍氣正一個勁兒的往外冒，殺氣騰騰的，讓黎域下意識地還以為是有天魔來了，老大要提槍去打架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覺得魚鱗都快要炸了。

　　面對著九絕槍，他在原地磨蹭了一下，見老大和木點墨都已經站了上去，黎域只好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給自己壯膽，也站了上去。

　　這一刻，站在九絕長槍上面，感覺自己的形象都偉岸了很多！

　　只聽一聲龍吟，青色的九絕長槍消失在了天際，只留下秦嶺山風呼號，林海生波。

　　京城南湖。

　　青色長槍穿過了結界之後，黑夜瞬間就變成了白天。結界內外天色不同，在結界的頂端，一直就嵌著一顆明珠，將黑夜也照得透亮，恍如白晝。

　　長槍落在了南湖的邊上，地面的土壤被龍氣穿透，直接就留下了深深的一道槍印子。

　　黎域跟著自家老大從槍桿上下來的時候，腿都還是軟的，只能扒著木點墨的肩膀，勉強站穩。不過他的手一搭上去就喜聞樂見地發現，木點墨雖然看起來很淡定，八風不動完全不怕九絕槍的樣子，可身上的肌肉都緊緊繃著的——淡定都是強撐出來的。

　　哎呀，好開心！

　　害怕乘坐滿溢著龍氣的交通工具的，不只有自己的感覺還是非常好。要知道，跟著九絕槍在天空飛來飛去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都被嚇得折壽了。

　　不過他看了一眼蒼黎懷裡還在熟睡的小孔雀，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好吧，不愧是大嫂！

　　南湖上面，現在一派風平浪靜，偶爾有花瓣飄落在水面上，意境還是很美的。撐船的船伕正在對岸，蒼黎遠遠看了一眼，沒什麼耐性，直接開口，「走吧。」

　　黎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蒼黎穩穩地抱著小孔雀，直接腳下輕點，氣流聚集成巴掌大的氣旋，被他踩在了腳下。只見蒼黎一個縱身，整個人直接踏到水面上，花瓣自他的腳下流過，一派行雲流水，動作沒有絲毫的阻滯，幾個起落間，就到了對岸上。

　　落地時，他的腳底都沒有沾染上一點湖水。

　　我一定是在看武俠電影，威亞吊的很好那種！大嫂都在睡覺，有必要這麼耍帥嗎？

　　黎域驚呆在了原地——他已經能夠想像，在自家老大頂著一張天怒人怨的帥臉，還做出這麼撩人的行為之後，不知道又有多少山海組的少男少女們，春心蕩漾了。

　　可惜好男人都有對象了，雖然老大的對象才出殼沒多久。

　　邊上正準備撐船過去接的泥鰍看著龍王爺，呆了一會兒之後，在心裡默默感嘆——想來不出明天，「大青龍和小孔雀的愛情故事」武俠版同人就要出了吧？踏水無痕，一襲黑衣，槍動九州，這情節想想就好燃！

　　蒼黎懷裡抱著還在睡的小孔雀，帶著木點墨和黎域，直接就朝著山海特殊事務部部長趙伊人的辦公室去了。

　　自從山海總務樓在南湖建起來開始，歷任部長的辦公室一直都設立在一樓的庭院裡，只需要穿過一樓大廳，就能夠看到那棟獨立的二層小樓。一樓是部長辦公室，二樓則是儲存資料文件之類的庫房。

　　不過蒼黎基本不怎麼踏足那裡，理由很簡單——空氣不好。

　　到部長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像是早知道他們到了一樣，門是大開著的。不過蒼黎還是敲了敲門表示尊重。

　　進去之後，蒼黎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佈置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和前任部長在位的時候差不多，並沒有因為現在位的是一個女性，就多一點柔和，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

　　辦公室裡，除了坐在書案後面的趙伊人，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也在。蒼黎看了一眼，這次認出來了，對方就是趙伊人的獨子，趙崇。

　　趙崇見蒼黎看向了自己，連忙起身打了招呼問好，滿臉微笑。

　　蒼黎點了點頭，然後就坐到了趙伊人的對面，木點墨和黎域在他的後面坐好，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趙伊人——他們很少遇到這位趙部長，畢竟他們待在總務樓的時間很少，最多就是交接任務的時候來一趟。

　　趙伊人看了一眼被蒼黎抱在懷裡的小鳥崽，沒有多問，直接就從手邊的盒子裡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蒼黎。她是個不苟言笑的女人，穿著高領毛衣，黑色的西裝外套，頭髮整潔地盤起，耳朵上戴著一副珍珠耳環，眉間有一個隱隱的「川」形。在她接任她父親的位置，進駐部長辦公室後，更是難得見她笑過。

　　蒼黎很習慣她的行事作風，說起來，趙伊人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也沒多話，直接就把文件接了過來。

　　幾下看完，蒼黎挑眉，問她，「你是說，兩次夜狸貓事件，都有人為的痕跡？」趙伊人遞給他的資料不是原始的資料，應該是她重新梳理過一遍的，條理很清晰，但是明顯很主觀。

　　看完之後，蒼黎順手就遞給了後面的木點墨和黎域。

　　趙伊人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突然就抬手，讓一直安靜等在一邊的趙崇過來，「你說說吧。」這句話說完，就像是卸了力一樣，往後躺到了椅背上。這樣「不嚴謹」的姿態，很少出現在這個以嚴苛著稱的部長身上。

　　趙崇點了點頭，按照他母親的吩咐，開始解釋起原委來。

　　「龍王爺看了這資料之後，應該也大致清楚了，那時候我爺爺還在位，他老人家去世後，我們家裡整理他的遺物，就發現爺爺留下了一本日記，裡面記錄都是一些小事和想法，偶爾會涉及到山海組的事情。我母親在很久以前，第一次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曾經認真翻看過，不過因為裡面也沒有什麼關鍵重要的信息，所以就擱置在了一邊。」

　　他看了看自己正在閉目養神的母親，神色有些擔憂，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前幾天母親因為思念爺爺，又去翻看這些舊物，突然就看到了一段記錄，也就是文件上印出來的那一部分。」

　　木點墨看了看手上的資料，確實有影印的幾張圖，上面是有些潦草的字跡，部分的字都模糊不清了，「只為了個人的私慾……竟然就這麼祭出了所有……的性命，即使無人知曉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但是，……難道真的就不會良心不安嗎？」可以看出，寫這段話的時候，執筆人已經情緒有些激動了，很多筆劃都凌亂，還劃破了紙張。

　　只聽趙崇繼續說道，「爺爺曾經在家生病，發燒說胡話。那次爺爺拉著我母親的手，說了很多話，其中還提到說，『那樣的人還是人嗎，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之心，不管借此爬到了多高的位置，總有一天，都會摔下來的。』因為爺爺很少生病，所以這件事，媽媽記得很清楚。」

　　趙崇說完之後，就退到了後面一點的地方。

　　「你們是懷疑，前趙部長是知道『夜狸貓事件』的，不但清楚，還知道始作俑者到底是誰，但是他沒有宣揚出去，選擇了始終保守秘密？」蒼黎垂著眼，修長有力的手指正輕輕撫摸著小孔雀的背羽，語氣有些輕。

　　趙崇和趙伊人對視了一眼，隨後肯定地點頭道，「是的，我和母親都是這樣懷疑。雖然爺爺他老人家已經去世，但是世間自有公允，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和他的母親都不會私心偏袒。

　　蒼黎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那你們是什麼想法？」

　　趙伊人沒有再讓趙崇代為開口，她一雙眼睛與蒼黎對視，冷靜自持，聲音帶著一種鎮定的機制感，「我覺得我的父親指的，應該是某個人，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獻祭了整個村落，以此來換取自己想要的。而獻祭的對象，應該就是天魔。」說到「天魔」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聲調有些沉。

　　「那你們的猜測呢？」蒼黎語氣平淡，讓人想不清楚也看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趙崇聽蒼黎這麼問，認真回答道，「我們暫時懷疑是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