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 麒麟山上的視覺悲劇

迅似疾矢的黑影中突然彈出個尖叫不休的青色影子。一蓬銀藍色光芒自半空飛掠，猶如綿雲般及時裹住青色影子。華麗飄逸的銀藍衫帶在空中迴旋舞動，衣角翻飛，發絲輕揚，銀藍光芒似翩飛蝴蝶點點灑落。華美無匹的少年濃翹銀藍眼睫半垂，淡藍唇角微勾，滿臉溫柔地凝睇橫臥在臂彎中的人兒，優雅高華，如夢似幻。

砰──

碩大的水晶柱不堪重擊轟然倒塌，整個大殿在巨響中震顫不斷。晶瑩剔透的水晶碎片迸濺一地，折射出乍長乍短的七彩光芒。

黑色身影自碎片中緩緩爬起，大大小小的碎片從他身上滑下，閃閃爍爍耀花了眼睛。死白右手隨意地撩撥著晦澀黑髮，隱匿在發間的無數細碎晶塵好像雪花般簌簌飄落。精美絕倫的五官在飛舞的晶塵中既勾魂攝魄也寡淡森殘，股股死黑血腥從頎長挺拔的身軀裏鑽湧而出，濃稠窒息，叫囂著撕絞一切。

「真是討厭的東西。」淺灰薄唇血腥勾起，緩緩擡起的薄冰重瞳溢滿死氣，深處隱隱泛著淡淡紅光。右手厭煩地抓下貼附在鬢髮上的翠綠魔獸，死白滑膩與翠綠粒鱗交相輝映，詭譎迤邐。

「彼此彼此。」扁扁的嘴裂出一道細縫，鮮紅貓瞳裏充盈著毫不遜色的狠戾邪惡。

「哼。」隨著一聲冷哼，漆黑秀美的眉尖突然微挑，勁長完美的手指狠狠一收，翠綠色小身體猝然化成一道筆直翠線射向兩丈開外的水晶柱。砰，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水晶柱嘩啦啦地迸裂垮塌，殘破的碎片眨眼便將那道翠綠掩埋。裂成靡粉的晶芒在蕩起的勁風中漫天飛舞，才靜止的大殿開始了新一輪的震顫。

絕世殺戮武器涅世被惹怒了？！大殿中一直呈石化狀態的生物們滿身凝滯的細胞終於在轟響中戰慄地恢復了活力。萬年前，全婆娑宇宙的生物都知道絕世殺戮武器涅世有個奇怪的嗜好──虐殺每一個膽敢站在他面前的女性！手段殘忍變態，慘絕無道。眼下，那個人族少女不但比站更進一步地鑽進了他的懷抱，還揮出氣勢磅礴的右拳，將他擊飛在水晶柱上。一雙雙眼睛驚疑不定地注視著蜷縮在華美少年懷中面色慘白，滿眼驚惶的人族少女，裏面有不忍，有憐憫，還有評估和好奇。

據說，這個人族少女是婆娑宇宙史上最無能的聖女；據說，她與宇宙煞神、絕世武器、傳說神獸定下了契約；據說，她是他們的妻子；據說，他們都疼她似寶，愛她入髓；據說，涅世是爲她化形……那麽，此刻涅世滿身濃稠窒息的血腥殺氣，難道是因爲身爲絕世殺戮武器的狂妄尊嚴容不下這樣的不敬與侮辱？他，會虐殺自己的妻子？！

吧嗒，漆黑的皮靴向少女邁出溢滿了死黑血腥的第一步。吧嗒，又是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心尖，輕微死寂，森冷冰沈。

情麒正欲起身阻攔，卻被坐在旁邊的伏藏龍一把按下。

「老麒，坐好。我說過，那個一搭二是他們的妻子。」伏藏龍緊緊盯著殿中的一舉一動，淡淡道。

「真的沒事麽？」情麒看著逐漸走近少女的殺戮武器，心裏仍然有些緊張，「我不希望有生物死在這裏。」

伏藏龍輕輕哼笑，拍拍他的肩，「放心，不會有事的。你難道沒瞧見那武器每走一步，身上的死黑血腥就減弱一分嗎？」以他在禁淵之穀所見，絕世殺戮武器涅世對待一搭二那叫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千依百順，態度是難以置信的端正優秀。

情麒微眯眸子，不得不承認伏藏龍說對了。當涅世在幾十雙眼睛下一步步走到少女面前時，濃稠窒息的死黑血腥已收斂得淡薄如煙了。伸出的死白手掌沒有插進少女纖細優美的脖頸，而是自少年懷中輕輕捧起她慘白的小臉，俯身在粉白唇上烙下一吻，陰森的語調中滲入了溫柔，「小童話，乖，別怕呵，本武器把那只壁虎妖怪埋了。他嚇唬不了你了。」

童話定定地看著他，面上的驚惶漸漸褪去，湧現出些微尷尬的紅暈，清軟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明朗。「四不像，對不起，看見那只壁虎妖怪，我就──」她咬了咬下唇，雙頰的紅暈更深，聲調弱了許多，帶著幾分心虛，虧得四不像反應快及時將她抛出去，否則身上不說紮成刺蝟，插上一兩片水晶裝飾多半是跑不掉的。

「嘖，錯的又不是小童，還給他道什麽歉。」幻麒不以爲然地撇撇嘴，將童話放下，仔細爲她理著發上歪斜的黑金色蝴蝶結。

「可是──」一根冰涼死白的長指壓住她張合的唇瓣。

「小童話，本武器是你的丈夫，你永遠不需要說道歉。」涅世偏頭在她額發上又吻上一記，薄冰重瞳柔波蕩漾，「幸好你沒事。」

「嗯，沒濺到一點呢。」她仰頭看向他，唇角高高翹起，彎彎的眉眼間全是幸福。

你沒事，這麒麟洞天可就難說了。情麒無奈地看著垮塌了一地的水晶碎片，兩根主柱慘遭毀損，也不知道這大殿還能不能防震。

堆積的水晶垃圾動了動，從縫隙中爬出一隻翠綠色四腳扁體生物，三四寸長的身體逐漸懸浮空中，慵懶地抖了抖，晶瑩粉塵不斷落下，澀悶聲音含著淺淺的戲謔，「小人兒，只不過逗你一下，用不著那麽暴力吧。這裏可是麒麟神獸族的大殿，還有外生物在現場啊。」

啊？！童話後知後覺地眨眨眼，這才發現柔和聖潔的大殿上還杵著幾十個別的生物。麒麟嗎？她定睛看去，眼睛倏地變成銅鈴──

那些生物或頎長挺拔，或高挑嫋娜，廣袖長袍，優雅出塵，身姿飄逸，極具中國古代傳說中的謫仙氣質美。往上看，那……那美麗的脖子上安放的竟然是一顆顆熟悉的獸頭──麒麟獸頭！雖然這些顔色不一的獸頭看起來很高傲，很威嚴，但實實在在地也很猙獰，很恐怖。

「他……？他他──」她指著頎長秀逸的獸頭男子哆嗦著，手指移動，又對著前凸後翹的獸頭女子繼續哆嗦，「她她她……」不是說會化形嗎？那脖子上爲毛頂著一顆顆醜怪的麒麟頭！妖魔？鬼怪？這裏有降妖除魔的孫悟空嗎？

「阿奇，你騙我！你不是說麒麟都能化形嗎？」她終於尖聲高叫，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

戰麒不慌不忙地踱步過來，巨掌握住她不斷抖動的手指，柔聲解釋道，「童，我沒騙你。麒麟原本都可以化形，不過歷經兩萬多年的獸態封閉修習後，能量轉化需要一個復蘇過程，一時半會兒還不能進行完全化形也情有可原。」

「能量轉化還需要復蘇過程？」童話傻眼了。

「當然。能量不夠和轉化不足都會導致化形不完整，一如我和涅世。」戰麒脫下裹在她身上的青色長袍，露出優雅的朱紅衣裙，單臂抱起她朝殿堂上臨靠主座右邊的空位走去，「來，我們也該坐到席位上去了。」涅世和幻麒對視一眼，瞳眸中皆浮起詭異的笑，跟隨上去。利維坦轉轉鮮紅貓瞳，也跟了上去。

繼被殺戮武器涅世的柔情驚悚到後，大殿內的生物又再度被宇宙煞神戰麒睜眼說瞎話的欺騙手段驚悚到了。獸態封閉修習是事實，能量轉化需要復蘇過程也是事實，但絕對不是不能進行完全化形。幾十雙眼睛幽怨地瞪著戰麒的身影，卻敢怒不敢言，只能無聲地瞧著他繼續欺騙下去。

「爲什麽他們全是腦袋沒化出來？統一得太奇怪了吧？」

「呵呵，一點也不奇怪。麒麟族實行的是集體通感修習。」戰麒抱著她坐在小幾後面的軟榻上。

「喔。」童話聞言心裏一片絕望，欣賞美色的粉紅泡泡撲哧撲哧相繼破裂，曾經沸騰的身體和血液仿佛突然被丟進了臘月寒冬的冰潭，瞬間冰涼冰涼。坐在戰麒腿上，眼神無力地再次巡掃一圈，末了又在身邊左右看看。深深歎了口氣，什麽叫對比效果？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滿殿猙獰怪物的襯托下，四不像和小幻成了上天入地都難尋的絕世尤物，原始人形的阿奇也榮幸晉級爲小家碧玉。

悲劇！這是麒麟山上最大的視覺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