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右臂高高舉起

鮫族歌祭結束後，《感恩的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風靡婆娑宇宙，它超越了時空，超越了地域，超越了種族，超越了貴賤……不久之後，它以超越一切的姿態與祭祀之歌比肩而立，成爲婆娑宇宙中所有祭祀儀式和比賽活動的結束禮歌，榮登爲婆娑宇宙居民們最愛哼唱的歌曲。

而它的首個演唱者，一個名叫童話的純血人族，一個平凡普通的少女此刻正眉開眼笑地站在歌祭臺上，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幾個疊加壘砌的珍珠盒子。

綠珍珠、黑珍珠、紫珍珠、玫瑰珍珠，每一個都有龍眼大小，每一個都圓滾滾柔亮亮，一看就價值不菲。啊啊啊，真的發了發了，她又爲自己的寶庫多添了一筆鉅額財富。胸腔裏的小心臟不可抑止地砰砰狂跳，她貪看著手裏的寶貝，覺得這用勞動換來的珍珠似乎格外值價。

忽然，一道閃動著粼光的深藍影子從眼角的餘光中飄過，在她和其他九個優勝歌者的正前方定住。深藍色長袍下擺用一顆顆淡藍色小珍珠穿綴出海浪紋樣，袍服飄動間，珍珠海浪晃蕩搖曳，灑落片片柔光，低調奢華，貴氣十足卻又不盛氣淩人。往上看，背影頎長寬闊，半黑半藍的短髮桀驁不羈地直立著，身周似有水波蕩漾，氣息寧靜深廣如幽暗的海底。

「族長？！」右手旁獲得第二名的西鮫族青年女子訝然低呼，美麗的臉上旋即漾滿激動和興奮。鮫族族長鮫對所有族屬來說不亞於一個神的存在。是他，讓破敗的菲尼特斯城真正走向了繁榮；是他，帶領著鮫族從上古的衰頹走向如今的強盛。他們敬愛他，景仰他；他們膜拜他，追隨他。

族長只在歌祭開始時負責祭祀之歌的吟唱，此後便不會再露面。可現在卻在這次歌祭頒獎後，現身於歌祭臺上。脫去繁複的祭服，摘去遮擋面容的祭冠，清清爽爽，坦坦蕩蕩地站在了所有生物面前。這不能不讓衆多熟知歌祭賽事的生物們感到驚訝詫異。

族長？鮫族族長？童話驀地想到開場前給她啓示的那首祭祀之歌，似乎就是眼前這位族長吟唱的。不管外在表現如何，一個生物的內心很多時候會在他虔誠的歌聲中表露無遺。這個鮫族族長，是一個熱愛生命，敬仰生命的男子呢。映滿珍珠的眼瞳浮起一絲讚賞，她對面前的高壯背影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好感。

喧鬧的聽衆們在鮫族族長鮫站在歌祭台正中後漸漸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全都投向那道挺拔的身形，輕鬆愜意的笑臉逐漸凝重，大家都在靜靜地甚至是莊嚴地等待著。

渾厚清雅而又透著威嚴肅穆的男中音緩緩響起，「本次歌祭是鮫族迄今爲止舉行的最有意義的歌祭，有許多來自不同宇宙不同種族不同身份的生物都參與到這場歌祭盛事中，本族長感到由衷的高興。從無數歌聲中，能聽聞到大家對歌唱的熱愛，對家園的珍惜，對生命的崇敬，對自由的向往以及對尊嚴的堅守。而由人族小姑娘童話歌唱的《感恩的心》更是鮫族歌祭史上最動聽最美妙的歌曲，在此，本族長代表鮫族向這位小姑娘表示誠摯的感謝。」男子突然半轉身，右臂搭上左肩，對斜後方的童話微微傾身，行下一禮，俊美高貴的面龐帶滿真誠的微笑，深邃的藍眸閃動著海洋的柔波。

童話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禮給驚得一怔，隨即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客氣不客氣，我很高興這首歌能得到大家的喜愛。」中年美大叔啊，刻著幾道魚尾紋的眉眼裹挾滄桑的成熟感性，舉手投足間俱是優雅高貴，再加上那雙深邃的藍寶石眸子，這……電力感太強大了！小臉不自覺地騰起一片火燙暈紅。

「……小童話的臉突然紅得很可疑啊。」森殘的薄冰重瞳微微眯起，陰森森的低喃幽長詭譎，玄色袍角在陣陣突刮的陰風中撩動翻飛。

幻麒狠狠地瞪著臺上的鮫族男子，荒漠的妖瞳急速生長出狠毒陰冷的藤蔓，淡藍嫩唇危險地掀起，「難道小童還喜歡老頭子？」

戰麒金碧色眼眸幽沈冷厲，一抹暴虐從眸底浮起，突然咧嘴無聲地笑了，粗獷淩厲的五官猙獰扭曲，齒縫間一字一字輕輕迸出：「若敢，吾便殺了他。」

「殺了？」利維坦斜眼瞅他，腥舌在空中哧溜滑過，滴下一滴腐臭的涎液，黃白煙霧轟然騰起，下方的草地上出現一個漆黑的大洞，「殺了多便宜他，還不如由本冥獸的涎液來慢慢腐蝕，讓他在劇痛中死去。」

愛人兒無論是外在的肉體，還是內在的魂體，都已經不再需要多餘的契印守護了。那麽，凡是企圖染指愛人兒的生物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不過，鮫族族長顯然不給他們猜忌宰殺的機會，在行完禮後又立刻轉身面向大衆，繼續進行演說致辭。

「始古混沌初開，宇宙從無序到有序，從細微到宏大，時空長河源源流動，生命的契機孕育萌勃，我們每一個生命體都來自偶然，與茫茫宇宙相比只是一粒渺小的塵埃。我們會歷經數之不盡的坎坷，我們會脆弱茫然，會痛苦流淚，但我們努力活著，在婆娑宇宙中自由地活著。我們感謝這個賜予我們生命的宇宙，感謝爲我們提供生存空間的婆娑宇宙。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神獸麒麟族長老情麒的預言，遙遠的外宇宙邪惡黑暗力量從上古時便在窺視撫育我們的婆娑宇宙。他們跨越兩萬多年時光，於不久後抵達婆娑宇宙之東的儺納加宇宙。他們將用黑暗覆蓋宇宙，用血腥收割生命，用奴役剝奪自由和尊嚴。上古的妖魔族和暗神族遺棄婆娑子民的自尊，淪爲了邪惡黑暗的爪牙，但鮫族不會……」

震撼靈魂的聲音被淡藍色的能量波一圈圈傳送，擴散到菲尼特斯空間的每個角落，內城寂然無聲，中城肅嚴莊穆，熱鬧的外城也逐漸陷入安靜。討價還價聲消失了，大街上隨意遊蕩的身體靜立了……每一個生物都停止了動作，仰著頭仔細聆聽著。

「……我相信還有許多族群和我們一樣寧可選擇尊嚴地戰死，也絕不選擇屈辱地死去，或是奴顔婢膝地存活。鮫族是婆娑宇宙中的強者，所以在明日，鮫族的戰士將責無旁貸地奔赴儺納加宇宙，和更多強悍的族群攜手抗擊邪惡黑暗。我知道在菲尼特斯有很多強大優秀的修習者，希望明日能看到你們和鮫族一同奔赴的身影，爲我們自由奔放的生命而戰，爲與我們相依生存的普通婆娑子民而戰，爲我們共同生活的婆娑宇宙而戰！」

「好！」

渾厚昂揚的話語剛落，整個菲尼特斯空間驀地爆發出一個氣勢磅礴的好字。那聲音石破天驚，氣壯山河；那聲音排山倒海，響徹宇宙。無數隻右臂高高舉起，直指蒼穹。林立如槍、如矛、如劍、如劈開黑暗的閃電。

那是從愛中迸發出的一種決絕，一種悲壯，一種激越，一種無悔。努力，抗爭，拼搏，守護，雖死亦無憾，雖死亦傲然！

童話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她想起自己在龍族隨口說的話：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而今，婆娑宇宙的居民們正照著這句話逐漸凝聚成一個整體，像一顆巨大的火球，越燒越烈，越燃越熾。熊熊火焰中，貧賤與富貴，分歧與隔閡，善美與罪惡，誠摯與虛假……所有的一切都被煆燒、融化，重鑄成一把閃耀著萬丈血性光芒的利刃，無堅不摧！

她，也是婆娑宇宙的一份子，她甘願被這團烈火焚燒鍛造。

童話用左手抱住珍珠盒，和臺上台下衆多生物一樣，右臂堅定地高高地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