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1 章 愛的搖擺

聽到熟悉的澀悶嗥叫，被童話蓋住腦袋的利維坦身體一僵，繼而從她的掌心鑽出來，興奮地對她叫嚷道：「小人兒，你快看，那就是我的原身！」突然冒出的原身將他刺激得頭腦發暈，恍悟間竟漏聽了某些極爲重要難堪的詞句。

看著海面上兇神惡煞的巨型魔獸，童話揉揉眼睛，視線在眼前的小扁頭和海面上的巨頭上來回遊移，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確定？那頭……那頭龐大的魔獸真的是你的原身？！」除了眼睛顔色和翠綠鱗甲，兩者的體型也未免太不搭調了吧？而且形態也有很大出入。她艱難地比劃著，帶著幾分希冀地看向小扁頭，心臟開始緊縮。

「當然確定。怎麽樣？小人兒，原身和壁虎形態半點也不像吧？現在你終於可以不用害怕了。」利維坦昂起小小扁頭，得意地桀桀輕笑，隨意抛扔了億年的原身原來生活在冥泉黃海裏。看來是深海中埋藏的外宇宙星系圖騰壓制住了原身氣息，難怪他用盡辦法也無法察覺。

繃緊的心臟瞬間冰涼一片，希冀變成了絕望，童話從來沒有那一刻覺得壁虎妖怪那一直扎眼的壁虎形態映在眼中竟是如此的可愛小巧。視線木然地轉到海面上。她是中國人，對傳說中的麒麟、鳳凰、龍和龜的模樣並不陌生，因此她從來不覺得阿奇他們的獸態有多麽醜陋可怕，身心接受起來並沒有什麽太過強烈的障礙。可是，這只壁虎妖怪不同，小小的體型像足了在地球上曾帶給她巨大心理陰影的壁虎，讓她時常因恐懼而退避三舍。現在好不容易在他的威逼強壓中逐漸克服了心理陰影，卻被告知他的原身和小巧的壁虎沒有半毛錢關係，那個怪異猙獰的龐然魔獸才是他原本的身體形貌。

不用害怕。可能嗎？爲毛她覺得更加害怕？那原身雖然不是一隻壁虎了，卻是一隻充滿了獸性的真正怪物。一張兩丈多寬的巨嘴足可以吞下十幾個她，嘴中的尖齒長的伸出了巨嘴，如柄柄長相怪異的利劍，短的佇立在頜上，似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參差不齊的利齒雪亮森寒，腥紅長舌在雪亮中狂暴地蠕動吞吐，更別提那兩個張揚在鼓凸胸腱上足足有半個籃球場般巨大的骨刺爪子，無一不在昭告主人的兇殘。若是站在那怪物面前，她這平凡的小身板真的是連塞牙縫都不夠。她更無法想象和這樣一頭怪物交歡，自己會落成一個怎樣淒慘的下場。

突然間，她爲自己先前的草率衝動深深後悔了。她不該在剛才親吻壁虎妖怪的，也不該在他面前說出承認他是丈夫的隱晦話語，她該在對這怪物進行全面深入細緻的考察後，才謹慎行動的。啊嗚──小幻，阿奇，帶我穿越時光，回到過去吧，我一定會築起銅牆鐵壁，威武不屈，打死也不再對這頭怪物撤下心防。

「小人兒，你難道不滿意我的長相？」觀察到她如喪考妣的小臉，鮮紅貓瞳漾出不解和困惑，「我的原身並不是你懼怕的壁虎形態了啊。而且數億年來，我的原身是魔獸中長相最俊美最威風的。」

噗──童話差點噴出一口鮮血，被口水嗆得不斷咳嗽。俊美？威風？饒了她吧。爲毛她半點也看不出來？不不，是她錯了，她怎麽能奢望一頭外宇宙魔獸和身爲地球人的自己擁有相同的審美觀？怎麽能奢望這頭魔獸體會到自己對怪物的恐懼心理？不，她堅決不要一頭恐怖的怪物當自己的丈夫！從現在開始，她要竭盡所能地避開他，讓他討厭她。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後，她強作鎮定地看向那雙疑惑的鮮紅貓瞳，唇邊浮起一個僵硬微弱的淺笑，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威風，可……可能吧，如果你原身的脖子上沒那條狗鏈的話。」

狗鏈？利維坦一怔，順著童話指出的小手定睛細看，鮮紅貓瞳瞬間暴睜：他……他原身的脖頸上竟然拴著一條黑金色的鎖鏈？！鏈子的另一頭正牢牢拽在暗神族大王子埃爾頓手中！

「你……難道沒注意到大王子嘴裏一開始說的捕獲、圈養和寵物三個詞？」童話眨眨眼，好心地提醒他。圈養？嗯哼，記得和這魔獸初見面時，他就說打算圈養自己，「嘖嘖，世事難料啊，我還沒被你圈養逗弄，你的身體倒在萬年前就被人家暗神族王子當成寵物圈養了。」討厭她吧，趕快討厭她的尖酸刻薄吧。

小人兒每說一個字，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插進堅韌的身體中，轉眼間已是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屈辱、羞怒、難堪、殺欲……各種強烈的情緒正在身體內交織翻滾時，更加震顫心魂的喝令接踵而至。

「利維坦，上去，咬！」

聽到大王子埃爾頓的喝令，童話啞然失笑。眼珠狡黠地轉了一圈，斜睨小小扁頭的狼眼充滿戲謔和淡淡的譏諷，「壁虎妖怪，我看你長得不大像狗呀？暗神族大王子的喝令咋那麽像在關門放狗呢？」

「小人兒！」澀悶的厲喝炸響整個菲尼特斯。

童話被突來的怒喝轟鳴嚇得一陣狂抖，狼眼中的戲謔和譏諷瞬間不翼而飛，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你凶我……你凶我……」她瑟縮著瞪向那雙灼燒一片的鮮紅貓瞳，嘴唇哆嗦地喃喃控訴，卻在下一刻狠狠咬住下唇，再不發出一個字音，發白的小臉上只餘淚水長流。完了完了，她竟在這聲怒吼中感到極度的委屈和難過，她竟受不了一丁點來自壁虎妖怪的責怒。習慣了壁虎妖怪帶著些殘虐的強勢疼愛，她的心再也收不回來了，哪怕他的原身真的是一頭恐怖的怪物，哪怕她打定了遠離怪物的主意。

「是你先惹怒本魔獸的！」鮮紅貓瞳兇狠地回瞪她，「本魔獸是你丈夫，你身爲妻子卻這般尖刻奚落？」扁頭突然暴漲數圈，變得如拳頭一般大，張嘴露出滿口細密尖利的牙齒，「本魔獸要懲罰你！」

翠綠光影在臉側一掠而過，右肩傳來撕裂的劇痛，她抑制不住地慘叫出聲。這慘呼和著利維坦先前的厲喝頓時吸引了無數目光。

「族長，你看，那頭魔獸在──」鮫魚看著城牆上的突變，駭然驚呼。

鮫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拉著她迅速從戰麒和涅世的身後飄移到側面，「閉嘴，你想找死麽！」聖女的家事自然該由她家裏的成員自行解決，在這些傳說生物面前，有時多說一個字都是死的下場。

「小童話！」涅世聞聲回望，正好看到這可怕的一幕。拳頭大的翠綠色扁頭牢牢挂在了小童話的右肩上，數道殷紅的鮮血密織流下，在胸前彙成一片血幕。心神頓時大亂，身體隨之就要往城牆上飛掠過去，不料手臂被戰麒一把牢牢抓住。

「麒，放開我，壁虎妖怪在咬小童話！」他又急又怒又痛，薄冰重瞳中紅光急劇流躥，翻滾著濃烈的血腥和殺意。森然切齒道，「本武器一定要宰了那個該死的怪物！」使勁掙了掙，卻怎麽也掙不開戰麒鉗制的巨掌。

「不准去。」戰麒淡漠道。像是沒有聽到利維坦的厲喝和童話的慘呼似的，他不僅沒有回頭，連神色也不見絲毫改變，仍舊直視著不斷逼近的龐然魔獸。

「麒！」涅世不解地怒視他。

「涅世，你該知道利維坦對小魂兒的感情。他會這樣，一定是小魂兒犯下了什麽讓他無法饒恕的錯誤。」戰麒醇厚的磁音依舊沒有波瀾。

「那又怎樣？無論小童話犯了什麽錯，本武器都絕不會傷她半點。」涅世恨恨駁斥，薄冰重瞳痛惜地看著壁虎妖怪的腥紅細舌在愛人兒肩上纏卷吸食。刺目的鮮血早已消失了蹤影，但那張淚水滂沱的小臉卻讓他心如刀割。

「那是你，涅世。」冰冷堅硬的磁音低沈指出，「同一種生物的戰麒和阿奇對小魂兒的深愛方式都尚且不同，更何況是與我們物種差異極大的利維坦。他是冥古魔獸，不是武器，不是煞气，也不是念維，是一頭真正具備獸性的擁有血肉軀體的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