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章 曖昧癡嗔與劍拔弩張
暗神族大王子?童話知道自己爲什麽看著眼熟了。早在格薩爾國的伊齊納森林中,她曾被某個暗神族三王子嚇了好大一跳。對了,四不像爲了早點化形還剜了人家額頭上的青色形印,結果惹來一大群砍不滅的幽犬,直到阿奇趕來才將不斷增生繁殖的幽犬滅掉。這大王子不就是三王子的哥哥麽?生物學的遺傳基因決定了親兄弟的眉眼總會有些相似的。
她記得當初的三王子額上有一道金印,一道青印,一道銀印。這大王子的額頭卻是一個核桃大的黑金色星際圖騰,圖騰中隱隱流動著暗黑能量,像是活的一般在光潔的額上緩慢旋轉。
「呵呵,埃爾頓身爲暗神族大王子卻把神族的高傲尊威賣得一乾二淨,連神印都全部拿去交換了。」利維坦嘖嘖咋舌,笑諷道,「那外宇宙的能量誘惑就真這麽巨大?還是說他的野心──」
「鳥爲食亡,人爲財死。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的理想,從而選擇一條獨屬自己的道路。」童話淡淡打斷他的譏諷,「貪婪也好、崇高也好,不管是正義還是邪惡,只要永遠不後悔就可以死得其所。後悔了,那就是死不瞑目。」唇角勾起清淺的笑,頓了頓,聲音變得越發輕淡,「不過,在一條道還沒走到黑之前,每個生物都有機會更改自己選擇的道路。」
翠綠色小扁頭回轉90度,貓瞳微微眯起,深深打量倚坐在他身體裏的少女,「小人兒,你選擇的道路是什麽?」
「我?」童話愣了愣,烏黑的狼眼穿過透明的翠綠球壁,柔柔地投注在城牆下矗立的兩道挺拔身形上,又擡頭看看空中盤膝端坐,不斷結出蓮花護印的華美少年,淺淡朦朧的目光流瀉出如春陽般溫暖的明媚。低下頭,她突然傾身在利維坦冰涼的小扁頭上飛快地落下一吻,清秀的小臉綻放出一朵純粹幸福的笑,「沒嫁前我選擇的是一條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活下去的道路,現在修訂爲和愛我的丈夫們一起奔向幸福的生活。」
當溫熱柔軟的輕吻落下後,鮮紅貓瞳數億年來第一次出現了凝滯僵硬。自誕生起,從未有一個生物主動親吻過他。這吻的力道很輕,停留在頭頂的時間很短,恍若羽毛輕拂,帶著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依戀。
小人兒是很害怕他這種四腳扁體形態的,小人兒是很厭惡他涎液中的腐臭的,小人兒是很恐懼他的齧咬的……堅硬如石的心在這一吻中融成滾滾岩漿。然而看著小人兒臉上幸福的微笑,這熾烈的岩漿卻怎麽也噴發不出來,只在胸腔中緩緩流動,熨燙著寸寸肌膚。
「我……也是丈夫?」他有些艱難地吐出。
童話小臉一紅,眼睛不自在地移開,囁囁道:「阿奇他們都承認了你不是嗎?」在九道那會兒,她還口口聲聲叫嚷著這壁虎妖怪又討厭又噁心,結果……嗚嗚,她也很想抽自個的嘴巴。都怪這只壁虎妖怪,卑鄙無恥地霸王硬上弓,害她漸漸失了心防。
「小人兒,怕我嗎?」利維坦的扁頭在綠球壁上如滑動的輪軸般移轉到她眼前,澀悶聲很輕又很柔,含著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童話瞠目看著小扁腦袋的圓弧運動,狠狠地點了點頭,「怕!很怕!」她是個平凡正常的人類,要想達到對這些超越常識的恐怖詭異現象視若無睹的級別,還需要一個極其漫長的適應過程。真個算得上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動心忍性,增益吾所不能。
寬寬的扁嘴裂開更大的弧度,鮮紅貓瞳溢上無盡的滿足和欣然,「小人兒,真高興你對我的感情和戰麒他們不同。」小人兒還沒有愛上他,不過她顯然正在慢慢接受他了。怕他麽?邪惡的幽光自哞底一閃而逝,小人兒,你簡直太可愛了。我會讓你一直怕下去,怕得不敢違抗我一分一毫。
幸而童話不知道面前這妖怪的變態想法,不然鐵定會忍不住縱身從城牆上躍下,巴在阿奇或者四不像身上永遠不撒手。
城牆上是各懷心思的曖昧癡嗔,城牆下卻是兩軍對壘的劍拔弩張。
不知何時,菲尼特斯的戰士們都聚集到戰麒和涅世身邊,與海洋上的暗神族軍隊擺開了陣勢。這些形貌各異,種族不同的戰士足有上萬之多,每一個臉上都是一片肅然,一片堅定。
鮫族族長鮫和六位衛長、六十位士長更是各自領兵整齊列站在戰麒身後。鮫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高大剽悍的青黑色背影,戰甲森森,寒光中泛出暗色腥紅。這背影如山嶽、天空、海洋,巍峨深沈、高遠廣博,磅礡淩厲的殺伐霸氣比起暗神族王族的神威毫不遜色。不,這樣的殺伐霸氣更震撼心神,更令生物不由自主地臣服。藍眸深處浮起一抹淡笑,他或許曾崇拜敬畏過上古宇宙煞神,但現在他更信任眼前這個成爲了聖女丈夫的戰麒。
這個戰麒還是暴虐殘酷,可他有了感情,有了牽挂,有了弱點。身爲鮫族現任族長,他願意將鮫族戰士的性命交到擁有了感情的戰麒手上,願意將菲尼特斯的存亡交到具備了弱點的戰麒手上。而這,恐怕也是所有在不知不覺間聚集到戰麒身邊的戰士的共同意念。
埃爾頓斜挑眉梢,爆發出第二輪輕蔑狂笑,「戰麒,萬年前你手中的軍隊就是由各個種族集結的雜牌軍,眼下這支軍隊更是五花八門的烏合之衆。哈哈哈哈哈,你也配稱宇宙煞神?真是笑死本王子了。」
「麒,這只聒噪的東西在上古最後一戰中好像沒看到影子吧?」不等他笑完,涅世也拉開如同從地獄深處爬出的陰森戾笑,「膽小鬼還敢囂張?」笑聲中,手中雙斧交錯,毫無預警地對準相隔千丈的黑金色光球悍猛砍去。
「十字裂斬!」殘毒的桀嘯中,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裹挾滾滾風雷撲向海面的光球,向衆生物充分昭告著絕世殺戮武器涅世的卑劣品行。
「無恥!」埃爾頓狂笑聲戛然而止,氣急敗壞地怒喝道,黑金色光球倏地上移數丈,黑色十字擦著光球從海面呼嘯而過,掀起千尺水瀑,巨大的海浪聲嘩啦作響,幾乎淹沒了他的怒斥。
「嘖嘖,本武器是不是無恥,你萬年前難道不清楚嗎?」巨斧在空中挽出兩朵寒光森然的斧花,毫不停頓地橫削而出,一片漆黑斧影化成巨大的刃片向上斜切半空的光球,伴隨而去的還有涅世狂妄的譏笑,「對囉嗦的東西,本武器最拿手的就是直接割喉剖腹!」
鮫看著一臉洋洋得意的涅世,無聲地抽動數下嘴角。史書記載得一點也沒失真,絕世殺戮武器涅世陰殘狡詐、品行敗壞,是一把充滿了劣性根的武器。悄悄環視身周,從那一張張輕微抽搐的面皮,蠕動的嘴角不難發現和他認知相同的生物大有其在。難怪這武器雖然強大無比,卻始終成不了統禦軍隊的將帥,永遠只是一把殺戮武器。
面對第二次攻擊,埃爾頓沒有躲開,他直直地站在光球中,硬生生迎上涅世切削而來的斧芒。
轟──
割裂大海的斧光重重地砍在光球上,發出轟轟巨響,球體在空中顫了顫,一圈圈黑金色流光從壁罩上閃過後,光球竟然完好無損。
「哈哈,離了血腥能量,絕世殺戮武器涅世也不過爾爾,連本王子的防護罩都砍不破。」埃爾頓又一次狂笑出聲,神色充滿了傲然和蔑視。
「是嗎?那你再來試試!」涅世冷哼,薄冰重瞳翻滾出血腥紅光,身上迸射出一道死黑的血腥殺氣,巨斧交叉胸前,藍白電光在斧刃上哧啦啦急速流躥。
「涅世。」戰麒輕喝,右臂一擡,戰刀輕輕壓上巨斧,金碧色眼眸沈冷幽暗,深不見底,「你的殺氣會將結界外的菲尼特斯生物盡數摧毀。」
涅世身體一震,正在釋放的死黑殺氣頃刻收斂。環顧站在身邊的衆多生物,玄鐵心臟倏地收緊發寒。忘了,他忘了這些柔弱的生物無法承受他全然釋放的殺氣。不該的,這是不該的,他承諾過小童話會保護菲尼特斯的戰士,爲什麽總會在不經意間忘卻,任由殺戮的本性主宰身體?這已是他第二次遺忘了。
「麒,我──」
「空中那個巨大的黑色星系圖騰對你有輕微影響。」戰麒沒有看他,冰冷堅硬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感情,「吾說最後一次,童身邊需要的是愛她,滿足她各種願望的保護者,不需要只知戰鬥,忘卻她的血腥殺戮利器。」
「本武器不會犯同樣的錯誤。」紅光湧動的薄冰重瞳瞬間凝結出萬年寒冰,陰殘森冷的視線投向空中旋轉的星系圖騰,淺灰色薄唇微微開合,「邪惡的黑暗能量……擴大本武器的殺戮本性麽……」他憶起九道中小童話裂成碎片的刹那間,銀藍色防護罩中的一片血紅。
好,很好,他一定會讓這些低賤東西付出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