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驚變
那人一愣,隨即喜道,“表嫂還記著我?”
卻說來人正是沈家大少爺,二房的沈清宏。此人是大夫人庶弟之子,雖比沈清涵還年長幾歲,可因自幼父母溺愛,為人驕奢淫逸,言語粗鄙,遠不如其堂弟明淨儒雅,風采卓然。
他已過束髮之年,是以沒有跟沈姝言沈清涵姐弟一道,而是跟沈家其他成年男子在外院席上。不知怎麼到了這裡……
杜容芷笑了笑,“表弟怎地不和你哥哥們在外頭耍,獨一個人在這裡?”
沈清宏輕佻地笑道,“方才我尋子澈不著,便一路找了進來,不成想就遇見表嫂……表嫂這是要去哪裡?”
杜容芷按捺下心裡的厭惡,也不答他,只淡淡道,“前頭眼看就要開席,四弟想必已經回去了……表弟也趕緊去吧,省得他們再出來尋你。”說罷不由分說指了個粗壯的黑面婆子,要他領沈清宏回外院。
沈清宏只得朝她拱了拱手,跟那婆子往外頭去,邊走還邊依依不捨地回頭張望。
杜容芷叫他膈應得不行,領著丫頭們快步走遠。
…………………………
外頭的鞭炮聲依舊響個不停。
宋子澈覺得自己腦袋裡好像也有串鞭炮,噼裡啪啦震得他整個人都暈頭轉向。
他想他也確實是昏了頭了……
不然他怎麼會去跟大哥說那樣一番話?!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到她過得好,他不是應該感到高興麼?
她如願嫁給了心儀的人,夫妻恩愛,琴瑟和諧,他不是就應該感到欣慰了麼?
可是他沒有!
看到她幸福,他一點也不覺得快活,看到她會對著大哥甜甜的笑,會對著他撒嬌嗔怒,會對著他流露出許多連自己都沒有見過的表情,他感覺到的只有疼!錘心蝕骨的疼!
可是又能怎麼樣?
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宋子澈一腳踹翻了道旁的盆栽,花盆頓時碎了一地。
“雪球?是你麼雪球?”宋嵐聞聲找過來,兄妹倆俱是一愣。
“四哥哥?”宋嵐詫異道。
宋子澈隨口嗯了一聲,整了整衣裳,轉移話題道,“你剛才在找什麼?”
“我在找雪球,我的雪球不見了。”宋嵐皺了皺眉,“本來一直跟著我呢,不知怎麼就忽然找不到了……我方才聽見動靜,還以為是它又調皮把花盆打碎了呢!”
宋子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你那隻小白狗不是膽子很小的麼?今天怎麼敢到處亂跑了?”
“就是說啊。”宋嵐困擾道,“先前還好好的……姝言表姐還誇它好乖呢。”
宋子澈想了想,“興許它已經回沁馨院了……你要不然回去找找。”
宋嵐搖搖頭,“海棠回去看過了……花園裡也找過了,哪裡都沒有。”
宋子澈漫不經心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橫豎是在咱們家院子裡丟的,又去不了別的地方,再不然你就讓丫頭們去角門上問問——雪球長得那麼好認,便是被旁人撿著了,知道是你的,也定會趕緊送回來,用不著擔心。”
宋嵐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不由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又想起來,“四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哦……”宋子澈輕描淡寫道,“我剛才喝了幾杯酒,有些難受,想出來透透氣。”
宋嵐不疑有他,又因為跟宋子澈一向關係好,見狀不由笑道,“既然四哥哥是出來透氣的,那就陪我一起找雪球吧。”
宋子澈無奈地瞪她一眼,“你倒是會指使人。”也就答應了。
兄妹倆正盤算著先從哪裡開始,就見一個丫頭白著臉急匆匆往這邊走。
宋嵐因為與杜容芷交好,立刻就認出來人是杜容芷新提上來的一等丫頭園園,不由奇怪道,“園園,你火急火燎地做什麼去?”
宋子澈不認得園園,只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看也沒朝她看一眼。
“二姑娘,四少爺……”園園忙朝他們福了福身,一張嘴差點就哭出來。“是我們少夫人……”
宋家幾個少爺除了宋子循都尚未娶親,此時說的少夫人自然只有一個——宋子澈猛地朝前一步,抓住園園的手腕,“大嫂怎麼了?!”
語氣凶得要吃人似的。
園園被他唬得一顫,哽咽道,“剛才不知怎麼的,雪球跑進了楓清院……少夫人原是在花陰下看書,見雪球忽然撲過來——”
“該死!”宋子澈用力甩開她的手。
容兒最怕這些毛茸茸的東西。
小時候他有次趁她午睡偷偷放了只剛出生的小奶貓在她被子裡,把她嚇得哇哇大哭不說,後來還大病了一場。
她現在還懷著孩子……
宋子澈不敢想,他覺得現在也沒辦法思考……
他撩開袍子大步流星朝楓清院走去。
“四哥哥……四哥哥!哎!”宋嵐在後頭叫也叫不住,急得跺了跺腳,又回頭對園園道,“你趕緊去跟大伯母跟大哥哥都說一聲……還有太醫,太醫請了麼?”
園園趕緊點頭,“請了,都去請了,奴婢這就是去稟告大夫人的。”
“嗯,”宋嵐點點頭,“你趕緊去吧!我也去看看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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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澈趕到的時候,楓清院已經亂作一團。
雪球突然發狂,不止是杜容芷受了驚嚇,跌倒在地上,就連青荷為了護住杜容芷,也被咬了一口,胳膊上血流如注,正咬著帕子讓紅芍她們包紮。
宋子澈看這場面更是急紅了眼,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掀了簾子就進了內室。
杜容芷摀住肚子蜷縮在床上。她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蒼白的小臉流下來,連嘴唇都犯了白。
安嬤嬤急得直掉眼淚,一個勁在旁邊安慰,“您再忍一忍,太醫就快來了,馬上就來了……”又拿帕子不斷給杜容芷擦汗。
宋子澈站在原地束手無策。
他來之前還以為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當真正見到她才驚覺……他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容……大嫂,你覺得怎麼樣?”他咬了咬牙,走到她床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