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我看見了
杜容芷的目光冷冷掃了眼琥珀攥緊小冬的手,走上前問,“陸太醫,傅姨娘如何了?”
大夫人也忙關切道,“她腹中的胎兒可好?”
陸太醫無奈搖搖頭,朝大夫人跟杜容芷拱了拱手,“晚生無能……姨娘自台階摔下時腹部受到撞擊,晚生雖竭盡所能,也未能保住她腹中的小公子。”
大夫人面露惋惜之色,問,“是個男孩兒?”
“是……”
大夫人難過地嘆了口氣,“想是這孩子福薄,無緣托生在咱們家……”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噗通”一聲,卻是琥珀失神地坐在地上,牽連得剛才被她抓住的小冬也一個踉蹌,“姨娘……小少爺……”她回過神,大哭著撲過來,一把拽住大夫人的裙角,“夫人……夫人可要給我家姨娘和沒了的小少爺做主啊!”說著連連朝她磕頭。
大夫人微蹙了蹙眉,目光及不可察地瞥了眼杜容芷。只見她輕抿著嘴唇,冷冷清清地在一旁站著,絲毫不見懼色。
她心裡冷笑一聲,叫過湘如道,“你且帶太醫下去開方子。”
陸太醫知道事關公府秘辛,也不敢多留,忙朝大夫人跟杜容芷行了禮,便隨湘如下去。
待陸太醫走遠,大夫人臉色才沉下來,冷冷望向杜容芷,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好好的哥兒就這麼掉了,老夫人那邊總得有個說法。”她話一說完,半點也不給杜容芷插嘴的機會,直指已嚇得目瞪口呆的小冬,冷聲道,“既然當時你也在場,你且說你看到了什麼?”
小冬唯唯諾諾地望向杜容芷,“奴……奴婢……”
“說!”大夫人怒道,順著她目光看去,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話,即刻攆出府去!”
小冬年紀尚幼,何曾見過這等陣勢,腿一軟就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就見著傅姨娘跪在地上,少夫人想走……兩人拉扯之間,不知怎麼就摔下來了……”說著不由害怕地嗚嗚哭起來。
青荷在杜容芷身後聽得已是十分著急,幾次想上前說明,卻被杜容芷用眼神制止。
琥珀聞言更是哭得肝腸寸斷,“夫人您聽見了……我家姨娘小產全是因少夫人而起……求夫人一定要給姨娘和肚子裡的小少爺討回公道……”
大夫人看著杜容芷,目光陰冷,“杜氏,你可還有什麼要說?”
杜容芷平靜地笑了笑,“母親,小冬方才已經說的十分清楚——是傅氏與我糾纏才會失足摔下台階,整件事與兒媳並無半分關係。兒媳委實沒什麼可說。”她頓了頓,“母親若是怕不好跟祖母交代,兒媳便親自過去解釋,總之定不讓母親為難便是。”
大夫人氣極,“杜氏,你仗著有老夫人寵愛,當真以為我不敢罰你了是不是?”
“兒媳不敢。”杜容芷畢恭畢敬地朝大夫人福了福身,“只是凡事大不過一個理字。兒媳既沒有做過這等泯滅良知之事,又如何能擔了這個陷害大少爺子嗣的惡名?”她說著,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迎上大夫人,“便是母親一心要治兒媳的罪,也該有個叫兒媳心服口服的理由不是?”
一時間四目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一絲狠厲與決絕。
兩人正僵持不下之際,忽見方才關上的房門再次打開,卻是走出一個年老的婆子,那婆子手裡還端了個銅盆,似是絲毫沒聽到外面的吵鬧,邊往外走還邊搖頭道,“作孽吆,作孽……”
她邊說著,抬頭忽然見院子裡站了一地人,不由嚇了一跳,忙把盆子放到身後,無措道,“老奴見過大夫人,少夫人……”
大夫人冷哼一聲,“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婆子愣了一下,“這……這是……”
魏嬤嬤冷聲道,“夫人問你話你支支吾吾做什麼,還不趕緊給夫人過目……”
婆子猶豫道,“不是老奴有心隱瞞,實在是……怕夫人們見了晦氣。”說著卻從身後把盆子拿出來,呈現在大夫人跟杜容芷眼前——竟是個在血水裡泡著的成型死胎。
杜容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青荷也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的手,才驚覺杜容芷的手竟如在冰水裡浸過,止不住顫抖。
大夫人見狀忙拿帕子掩住唇角,魏嬤嬤便攆那婆子,“好個糊塗東西,這也是能給主子們瞧的!還不趕緊拿下去處置了!”
婆子忙不迭應著,趕緊掩著銅盆下去。
大夫人盯著杜容芷沒有血色的臉,陰毒的目光宛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杜氏,你看著這麼一條性命因你而亡,難道就沒有半點愧疚之心麼?”
杜容芷用力抓住青荷的手挺直腰板,“兒媳沒有做過……”
“我看見了……”寂靜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一陣飄忽的聲音。
大夫人跟杜容芷循聲望去,就見先前還在屋子裡的宋嵐不知何時也走到了門口,她失神地看著婆子遠去的背影,喃喃道。
一旁陪著她的安嬤嬤跟念夏登時變了臉色,安嬤嬤忙道,“二姑娘怕是給嚇壞了,並不——”
“我看見傅表姐跪在地上……”宋嵐置若罔聞,神情恍惚地繼續道,“她一直在苦苦哀求,求大嫂原諒她,可大嫂不肯,還用力揮開她……表姐,表姐就滾下去了……”她忽然抱住頭尖叫一聲,“表姐滾下去了!”
念夏大驚失色,再顧不上宋嵐此舉會不會得罪大房,得罪杜容芷,忙抱住她,“二姑娘,二姑娘別怕,奴婢在,奴婢在這兒……”
眾人頓時亂作一團——驚詫的,安撫的,哄她進屋的,去尋陸太醫的……
只杜容芷紋絲不動,一眨不眨地看著宋嵐被念夏擁進廂房,如定住了一般。
“杜氏,如今連嵐姐兒也指認你,你還有什麼話說?”大夫人冷聲道。
杜容芷彷彿這時候才回過神,緩緩掃過面前一張張熟悉的臉——或得意,或猙獰,或擔憂,或無措,或震驚……直到看見院門口,那抹熟悉的身影。
宋子循負手而立,看向她的眸子幽深如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