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好好的人說變就變

　　靠著一雙能說善辯的伶牙俐齒， 不過短短一日， 凌天璨就和天真浪漫、不通世事的少女打成一片，順利從「做牛做馬」的小弟，升級成為了無話不談、相識甚晚的至交好友。

　　不光從少女口中打聽到了無數人類與蟲族之間的辛秘不說，甚至還喜出望外的得知了有關許淵和言澈， 二人當年不為人知的八卦消息， 頓時激動得心花怒放， 不能自已。

　　「我們戰神真的和元帥在一起了？呀呼~！」

　　嬌小的老鼠在地上動作靈活地跳著嘻哈舞，一釐米長都沒有的幾根指頭不斷在空中打著不出聲的響指：「不愧是我的偶像！全世界最厲害的元帥就這樣被他拿下了，而且還是元帥先告的白！牛逼！」

　　「他們能順利在一起，還是多虧了我在一旁推波助瀾拉紅線。」忍不住對新交的小夥伴炫耀起自己的功勞，少女說：「要是沒有我，言澈現在都不一定能知道許淵的存在。許淵也沒機會瞭解這些年言澈為我們許淵做的付出。」

　　「真棒真棒， 給你幾個大拇指。」凌天璨衝天抬高了小巧玲瓏的胳膊， 道：「誒， 這麼棒的天天小姐姐， 能不能施展神通， 給我瞧瞧我哥們那邊的動靜啊？說實話我真挺擔心他的。」

　　少女道：「你說許淵？他在哪兒我——」

　　「不是不是。」凌天璨道：「另一個哥們， 梁時珞。」

　　「梁時珞？」少女豎起食指在下巴上點了點，彷彿想起了什麼：「啊，你說的是抱著你哭的很傷心的那個人。」

　　哭？

　　聽明白少女意思的凌天璨忙不迭地點頭：「對，對， 就是他。」

　　少女說：「可以啊， 只是遠遠看一眼的話。」

　　揮手在空中撫過， 畫面出現的一瞬間，映出的便是戰火紛飛的斷壁殘垣。

　　凌天璨抬頭望天，看得脖子都要斷了，也只聽其聲不見其人，看不清高空中巨大的屏幕到底里什麼是什麼。左右望瞭望，目光鎖定了一張桌子，順著「寬敞」的桌腳動作麻利地迅速爬了上去。

　　這要換成了人類身體，可就等於是幾十秒內輕鬆爬完了一座百米高的懸崖了呀，真不愧是他，只剩個魂了也依舊牛逼。

　　變成老鼠照樣可以苦中作樂的凌天璨，一臉自得的望著剛剛被他征服了的桌腿。轉過身，找了一個合適的觀看位置，趴下圓滾滾的肚子來，偷窺著那頭好友的動態。

　　也不知道他死後的這兩天，梁時珞過得怎麼樣。但願不會因為他的死太過悲傷，以後有機會，凌天璨還想著要去找梁時珞再續前緣，繼續做好朋友呢。

　　到時候忽然得知已逝的好友死而復生，梁時珞一定會被嚇得一蹦三尺高吧，卡卡卡。

　　想像著未來激動人心的重聚畫面，長著一張老鼠臉的凌天璨笑得像隻狐狸，彎勾勾的明亮眼睛看向屏幕，嘴角含著開心的笑容。

　　「梁中尉！」

　　震怒的大吼從畫面上方傳來，凌天璨微微一愣，納悶地看著屏幕中的幾人。

　　幹嘛啊，聲音那麼大，嚇死人了。

　　「那裡還有人質！您要做什麼？！」

　　人質？

　　目光在屏幕中仔細搜尋，凌天璨很快便看見了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三人。在他們的面前不遠處，正趴著一群樣貌猙獰，兇殘無比的怪物。梁時珞等人站在他們後方，抬起槍口與怪物們對峙，防止怪物發現躲在一旁的平民的同時，也試圖吸引怪物們的注意，將戰場轉移到別處。

　　而方纔的那聲怒吼，原因應該和畫面中央倒在地上被一槍斃命的怪物、與梁時珞那射完一發子彈後，緊接著又要開起第二槍的動作脫不了干係。

　　這是……怎麼回事？

　　梁時珞一把推開試圖阻攔他的手下，精準又快速的槍法在這裡發揮了作用，數秒鐘內連開數槍，槍槍都傷到了怪物的要害。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此時從他手中射出的子彈，威力似乎比過去都要兇狠強大了幾分。

　　「人質？」

　　空閒著的另一隻手抬起槍，槍口隱隱對準了身旁的隊友。看著一群敢怒不敢言的手下，梁時珞冷漠道：「哪裡有人質？我只看到了三個潛在的敵人。」

　　看著被炮火吸引而來的怪物們，戰士們不得不抬起武器準備迎戰。

　　出現在戰線中央的三個百姓，不出意料的被不幸捲進了戰火之中，沒過多久便被洶湧襲來的怪物發現。一個巴掌橫掃而過，身體被迅速拍飛到了半空，然後緩緩墜落在了地面，生死不知。

　　「開火！」

　　梁時珞命令道。

　　先前因為顧忌會誤傷到那三個人，所以遲遲不敢開槍的士兵見狀，只能咬牙按下扳機，迎接瘋狂襲來的怪物。

　　由於人類部隊佔據了有利地形，且還偷襲取得了先手，一開始便打了怪物們一個措手不及。在怪物靠近的那百米過程中，密集的子彈已然輕鬆屠戮了過半的怪物，整個過程不過三分鐘，戰鬥就在不費一兵一卒的情況下獲得了勝利。

　　但即便戰果良好，小隊的氣氛卻並沒有多輕鬆。

　　先前開口制止梁時珞的那人在戰鬥結束的瞬間，便收起武器，飛奔過去找到了被怪物打傷了的三個平民。其他幾個隊員緊隨其後，跟過去查看傷者的情況。

　　最先到達的幾人紛紛跳下機甲，手指分別按在了三人的頸側脈搏上，凝神屏息，感受他們的心跳。

　　梁時珞沒有喝止幾人這戰場上脫下武裝的危險行為，站在一旁無聲補槍，防止倒在地上的怪物臨死反撲，襲向那幾個救人心切的士兵。

　　兩個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剩下一人高聲說道：「他還活著！」

　　大家齊齊露出驚喜的笑臉，其中一人操控機甲伸手接住對方，抱著那昏迷不醒的傷患，跑到梁時珞面前請命：「中尉，我送他去醫療中心——」

　　「你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梁時珞聲音毫無波動的問道。

　　那士兵頓了頓，遲疑道：「我可能沒辦法一邊保護傷者，一邊平安離開，請讓劉下士和我一起……」

　　「失去了兩個戰鬥力，我們隊伍裡所有人需要承擔的壓力就會大上兩分，你是要為了一個不一定能救回來的人單獨行動，丟下我們不管嗎。」

　　看著窘迫無法辯解的手下，梁時珞漠然道：「因為你們兩個人的離場，這次行動中能夠殺死的怪物數量也被迫減少了許多。這背後間接因你們而死的人將會有多少，你算得出來嗎。」

　　「……」

　　見幾人還定在原地紋絲不動，固執得不肯聽從梁時的安排，忽然怒從心起的梁時珞大聲呵斥道：「因為一個重傷垂死的人，付出兩個精英士兵的戰鬥力？笑話！」

　　氣氛變得一片壓抑，抱著傷患的那名士兵放下人也不是，不放下人也不是，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知道幾人還在為了剛才的事生梁時珞的氣，梁時珞指著幾人的鼻子罵道：「剛才我們佔據著這麼有利的地形和條件，你們卻要為了那三個人的性命，在隊伍中選出幾個誘餌，勾引怪物去別的地方戰鬥？你們以為這裡是哪裡？是戰場！不是小孩子你謙我讓玩過家家的地方！還想做夢的人立馬給我滾出軍隊，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

　　和梁時珞共事已經接近半年，曾以為自己對梁時珞十分熟悉的幾個士兵，望著面前這個一夜之間性格大變，變得格外陌生的長官，久久沒能言語。

　　當初那個溫潤如玉，嚮往和平的謙謙君子此時已經徹底消失不見。站在這裡的，是一個殘酷又無情，一心只想殺戮復仇的鐵血戰士。

　　是梁時珞，卻再也不是梁時珞。

　　開槍毫無心理阻礙地洞穿了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的心臟，梁時珞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沒看到那邊還在發生戰鬥嗎？！」

　　就像打一鞭子才肯動一下的倔驢，士兵們一臉不情願地爬上了機甲。沉悶的氣氛毫無半點生氣，隊伍迅速朝著下一個戰場的方向趕去，只剩下那個手裡抱著傷患，站在原地形影單只模樣無助的士兵。

　　凌天璨在屏幕外看得瞪目結舌，回過神來後，怒不可遏，不敢置信的對少女道：「這是怎麼回事，時珞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少女打了個哈欠，說：「嗯？剛才發生什麼了？」

　　因為不是她感興趣的涉獵範圍，所以打從一開始注意力就沒集中在屏幕上的少女無所謂道：「你好朋友怎麼了嗎？」

　　「我才沒有這種冷血的朋友！他一定不是我認識的時珞！」話雖這麼說，凌天璨還是氣呼呼道：「鏡頭快跟上去，人都看沒影了。」

　　少女撇了撇嘴：「哦。」

　　「……」

　　雖然不想相信這是事實，但半小時的視頻看下來，凌天璨不得不承認，當初那個溫柔和善的好友，真的性格大變，變得兇狠無情，藐視人命。

　　原因是什麼，凌天璨不傻，低頭看看此時自己的身體，很快便找到了理由。

　　繼而也就更加感到愧疚難堪。

　　之前就是因為梁時珞想要救兩個被困在廢墟中的平民，數次忽視了凌天璨的制止，一意孤行地前往救援，最後才導致了凌天璨的死亡。

　　現在梁時珞回想起好友的死亡悔不當初，無論如何邁不過心裡那道檻，思維鑽了牛角尖，結果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如此變故，實在是讓人遺憾。

　　戰鬥暫時告一段落，小隊士兵坐在被清掃過的戰場上補充營養和水分，小做休憩。

　　原先一直都很受歡迎，總是被手下們愛戴著圍在中央的梁時珞，此時被所有人默契的孤立在了一旁。一個人低頭無聲吃著手中的食物，黑漆漆的眼神中感受不到一絲的溫度。

　　旁邊不時傳來士兵們若隱若現的議論聲，目光隔三差五掃過梁時珞的身上，語氣和眼神無不顯示著他們對話題主人的排擠和厭惡。

　　「不就是因為自己好朋友死了……」

　　「他還有什麼資格稱作軍人……」

　　「我真是受不了在這種人的手底下做事。」

　　梁時珞抬起頭，目光毫無波動的從那些人身上掃過。得到了對方反抗性的強硬瞪視，表情卻變都沒變一個。收回視線，指尖點開了來自母親的通訊。

　　「時珞。」

　　梁時珞一邊吃飯，一邊回答：「嗯。」

　　看著面前梁時珞的表情，曾經對此神情再熟悉不過的女人痛心道：「媽媽聽說天璨的事了。」

　　梁時珞喝水的動作頓了頓：「……」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女人忍不住聲音輕顫，指尖抹去眼角湧出的淚花：「你怎麼變得和媽當年一樣了。」

　　梁時珞道：「我怎麼了。」

　　「媽以前是怎麼告訴你的！不要總想著負面的事，要用真心去善待他人。教導了你那麼多年，你就一句都沒聽進去嗎！」

　　梁時珞冷笑一聲，目光冰冷看著自己母親，說：「那您有沒有告訴過我，人死不能復生，除了復仇以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去挽救當初犯下的錯。當年您不就是為了報復楚氏族長，一怒之下殺了他們一族不少的人嗎？我只是在學您當初的作法罷了。」

　　「你——！」被氣得險些一口氣沒能上來的女人怒不可遏道：「你現在只是在錯上加錯罷了！難道你還想重蹈媽媽的覆轍嗎？天璨在天上也不會願意看到你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

　　「死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他要真討厭我現在的樣子，為什麼不來夢裡找我。怕不是討厭我，連見都不願意再見到我了。」自怨自艾了一句後，梁時珞忽然嗤笑道：「還有，別說什麼重蹈覆轍，做這些決定我可沒有後悔，戰場上的優柔寡斷不過是自尋死路，是您過去的想法太天真了。」

　　女人憤聲道：「梁時珞！」

　　「我知道您想要在我身上期待些什麼，但是我做不到。」梁時珞說：「每時每刻我都能聽到天璨臨死前對我發出的求救聲，告訴我他不想死，他想活著。可他最終還是死了——是誰害得？都是這些該死的蟲子，和沒有半點能力卻非要活著拖累人的一般市民！憑什麼死的是天璨而不是那些人？憑什麼！」

　　「你這個混賬兒子！給我住口！」

　　「不用您說我也會住口的。」梁時珞道：「我還有蟲子要去殺，就不跟您聊了。」

　　一把關上通訊，梁時珞在身邊幾個士兵飽含怒氣的眼神中痛苦地蜷縮起了身體。雙臂抱頭，紅著眼眸喉間發出了一聲憤怒不堪的嘶吼。

　　「可惡！可惡！可惡！」

　　眼角逼出一抹淚花，梁時珞聲音支離破碎，心痛難忍滿目的悲慼：「憑什麼……」

　　站在屏幕外的凌天璨實在是忍不住了，眼神複雜情緒酸澀無比，他抬高腦袋對少女說道：「就不能讓我和時珞說句話嗎！告訴我他我還活著！」

　　雖然梁時珞此刻做出來的事情冷血又無情，一意孤行固執得讓人無法苟同。可凌天璨知道，此時的梁時珞比誰都要痛苦都要難受。他只是終於明白了一個身處戰場的軍官應該明白的責任和覺悟，不希望身邊人再因為他的決定而平白死去，所以才強裝成冷漠的模樣，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等量的傷害著自己。

　　梁時珞至今仍活在凌天璨死亡的陰影之中，他正在用這種扭曲的方式懲罰著當初天真的自己。自甘墮落的將所有人都視作敵人，想要用自我折磨的痛苦來洗刷內心對凌天璨的愧疚。

　　「不行。」少女把玩著手指頭無所事事道：「都說了要保密的。」

　　「就這一次！」

　　「秘密這種東西哪有一次兩次，只有零次和無限次。」少女道：「我和許淵他們約定好了要保守秘密的，才不要做壞事讓他們回來之後討厭我呢，哼！」

　　凌天璨急得原地轉圈，心念電轉，飛快想出了一個主意，對少女提議道：「我們可以做個交易！你不是說元帥需要一個可以讓他做靈魂研究的實驗體嗎？你看我怎麼樣？我願意成為實驗體給你們研究！你們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作為交換，我只需要讓我身邊的幾個人知道我還活著的消息就足夠了！」

　　「……」

　　條件聽上去很誘人，少女沉思了許久，可最後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和言澈他們商量一下才行。」

　　畢竟有關靈魂的消息，洩不洩露出去，和少女沒有任何關係，她損失不了什麼。但許淵和言澈就不一樣的，他們是打算拿這個當做人類未來崛起用的殺手鑭的。

　　凌天璨沮喪地垂下了腦袋：「怎麼這樣……」

　　少女看凌天璨這麼難過，有些愧疚的說道：「對不起哦……可是約定好了的事情就是約定好了，不能隨隨便便打破的。」

　　凌天璨搓手頓足，急不可耐：「那戰神和元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我——」

　　話音猛地頓了一頓，凌天璨目光閃爍遲疑道：「等下，我怎麼感覺有什麼好事發生了？是不是戰神回來了？！是不是他們回來了？！你快去看看！」

　　少女納悶道：「哪兒有那麼快啊，這才剛消失五天的時間……」

　　話雖這麼說，少女還是依著凌天璨的意，連線上了銀河系觀察局的內部線路，開始尋找有可能是言澈或者許淵的目標物。

　　沒過多久，少女忽然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對凌天璨喜笑顏開道：「誒！是我的機甲！！你這小子，難道是預言家不成？也太厲害了吧！」

　　凌天璨追問道：「你的機甲？你的機甲怎麼了？」

　　少女歡喜笑道：「哈哈！許淵真的回來了！」

　　話落，身影瞬間消失不見，飛奔向了宇宙中的許、言二人。

　　只留下凌天璨一個人站在桌子上衝著空氣大喊：「等等！我還在這裡呢！喂！」

　　怎麼把他給落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