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精神體

　　柔順如瀑的烏黑長髮，如霜似雪的滑嫩肌膚，端莊溫柔的矜持笑容，春風拂過般的清泉似的嗓音。鵝黃色的長裙隨著步伐輕輕搖擺，婦人的成熟氣質配上清秀和善的面龐，讓人第一時間好感十足。

　　但凡是認識梁時珞的人，只需要看見一眼，便會不自覺升起「她莫非是梁時珞的家人？」這樣的猜測，因為氣質是在太像了。

　　——前提是，如果這個人原先不認識對方的話。

　　許淵站在原地，愣是用了足足五六秒的時間，才將眼前這人，和記憶中的「瘋子」聯繫在一起。

　　印象裡的那個女人，總是一身暴露的著裝。抹胸夾克配超短皮褲，手持雙槍，留著短髮，嗓門大到隔著十條街都能輕易聽見。三十多歲的人了，整天帶著一群手下追著兩個十歲不到的孩子滿世界跑，槍口瞄準他們的腦袋下手毫不留情，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絲毫沒有同情心的殘忍傢伙。

　　雖說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對方，但許淵再怎麼想，都沒有料到，這人的改變竟然會那麼的巨大。

　　那天梁時珞邀請許淵去他家的時候，許淵曾和凌天璨聊起過這事。當時凌天璨說，「梁時珞媽媽最近幾年變化很大」，許淵頂多以為是脾氣好一點，不會隨便動手的那種程度。畢竟都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雖然外表還是過去舊人類二十四五的模樣，但既然已經身為人母，內在肯定會稍稍「規矩」一點。

　　可無論許淵怎麼去猜測，他都沒想到，這「稍稍」的程度，直接把一個街頭暴走族，變成了一個大家閨秀。

　　險些沒當場脫口而出地質問出聲「你是誰！」。

　　心思有些飄忽的和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和梁時珞一起，跟在女人的身後往訓練場的方向走去了。

　　「不要擔心，母親很好說話的，放輕鬆些。」以為許淵面對傳說中大家族的掌權人，緊張到不在狀態，梁時珞輕聲安慰道。

　　許淵：「......」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阿姨她，和我想像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梁時珞頓了頓，笑了一下：「嗯，母親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些錯事，但現在已經完全改變了。」

　　明白過去外人關於自己母親的評價有多惡劣，梁時珞道：「為了彌補過去的所作所為，母親現在熱心慈善、勤於助人，每個月都會在家進行齋戒。平時也一直教導我要懷有善心，萬萬不可以仗勢欺人，隨意嗔怒。更不能輕易殺戮，以怨報怨。」

　　許淵：「......」

　　雖然還是感覺不可置信，但繼續沉默下去肯定會讓梁時珞多想，許淵道：「嗯，學長你現在這個性格，肯定都是多虧了阿姨平日間的教誨吧。」

　　梁時珞微笑道：「是的。」

　　許淵只能感慨人類還真是變化夠快的。

　　雖然難以接受過去的敵人忽然改邪歸正，變成了一個和平使者。但一想過去那麼信賴的楚琛也能毫無徵兆的翻臉背叛，說殺他就殺他，許淵忽然又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總是用過去的目光去看待現在的人，肯定是不行的吧。

　　事實上他不就是因為錯信了楚琛，才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嗎。

　　來到訓練場，梁時珞的母親遞給了許淵兩把訓練用的槍。這種特殊的槍.械可以將各種數據，例如彈道、發射時間和發射間隔等等數據記錄下來。也可以隨時改變各種設定，例如子彈的威力、槍械的款式，又或者模擬出槍械「異常、損毀」的狀態來進行特殊情況下的訓練等等。

　　接過槍，在對方的提醒下，提起槍口，準星對準對面的靶子。花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調整好狀態，然後凝神屏息，手指輕抬，按下了扳機。

　　「砰」、「砰」、「砰」。

　　節奏穩定的槍聲接連響起。三槍紛紛命中靶子紅星，從同一個狹窄的洞口穿了過去。

　　「繼續。」來到自己熟悉的場合，原本還慈眉善目的女人終於有了點過去那種冷厲嚴肅的氣勢了。看著許淵射擊，眼神盯著遠處的靶子，將最簡單的固定靶換成移動靶，她說道。

　　許淵姿勢不改，槍口位置微微挪動，又是幾發射擊。

　　「繼續。」

　　換成了和之前出現速度完全不同的飛翔在半空中的靶子，十秒鐘後，許淵依舊精準命中那幾個目標紅心。

　　「繼續。」

　　接連不斷的射擊測試。十分鐘後，當許淵將子彈準確咬中一個毫無徵兆忽然出現在天花板角落的機械型靶子時，測試終於結束。

　　緩緩放下槍，緊繃著的注意力稍稍放緩。梁時珞在一旁鼓掌誇讚，說許淵槍法一流，手感和天賦都是少見的優秀，許淵看了一眼梁時珞的母親，見對方一臉平靜的模樣，想法、評價什麼的完全看不出來，便問道：「還可以嗎？」

　　梁時珞的母親沒說話，招手讓許淵和梁時珞跟她過來。

　　三人走到訓練室一角的屏幕前，梁時珞母親將剛才子彈的運動軌跡全都調了出來。指著其中的兩個紅線道：「這個是你剛才打出來的彈道。」

　　梁時珞仔細看了兩眼，然後忽然「咦」了一聲。

　　許淵也看出不對來，道：「是弧線。」

　　「對。」梁時珞母親點頭道。

　　雖然這個弧度很微弱，但彎曲確實是彎曲了。

　　她身為槍械師，目力自然是人類中最好的。雖然子彈飛行的速度十分快速，剛才短短十分鐘，許淵不止打出了數百發的子彈，但她還是敏銳看出了其中兩個子彈發射出去後那一點點微妙的異常。

　　梁時珞驚訝道：「難道……」

　　許淵也開始眼神古怪起來。

　　子彈的軌跡會彎曲，這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是過去的舊式實心彈也就算了，據說優秀的槍手可以在子彈出膛前的瞬間挪動槍口造成「滑彈」的效果，讓子彈在半空中做出「拐彎」的運動軌跡，打到躲在建築物後面的目標。

　　可他現在用的可是比過去金屬子彈速度還要快速數倍的「虛擬子彈」，比激光彈還要無形的存在啊？怎麼還會拐彎了呢？這不科學！

　　「你們還記得，宇宙文明授予我們的眾多龐大的知識中，有一些關於外星種族的介紹吧。」梁時珞母親道：「其中有講述過，有一個種族沒有形體，只有一種介於電波、光波之間，肉眼無法看見的『軀體』存在。」

　　梁時珞大概是不知道還有這件事，眼神迷糊懵懂。許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梁時珞母親見許淵知曉這件事，就沒有多解釋，直接繼續道：「我們家族的槍法，最初就是從這個種族的文明身上學到的，只是因為改良了太多次，所以完全看不出最初的樣貌了——姑且把那個種族稱之為『精神體』，我一直覺得，人類身上可能也有那種『精神體』一樣的物質存在。」

　　梁時珞對許淵說道：「你看，上次我母親在電話裡也是這麼和我說的，完全聽不明白。」

　　許淵道：「您是說，我可能就是用了那個『精神體』，來操控了子彈。」

　　「對。」梁時珞母親抬手點出了一個圖標，放大了給兩個孩子看：「這是我的實彈測試。」

　　密密麻麻的滿屏幕藍色細線中，出現了四條十分明顯的紅色粗線。

　　而且全都是彎曲的。

　　「很久以前我就發現自己具有這種能力，但想要控制果然還是很困難。」梁時珞母親看著許淵，道：「你的這方面潛能，比我要明顯多了。既然那麼快就意識到了『它』的存在，訓練之後效果肯定會更好。」

　　許淵立馬道：「請告訴我如何訓練這種能力！」

　　梁時珞母親目光恬靜地對他笑了笑，說：「當然，既然讓珞兒把你帶來，就是一開始便打算將這些事情全都告訴給你的。」

　　許淵誠摯道：「謝謝。」

　　女人搖了搖頭，說：「不用謝。現在這個世道，人類裡多一個強者，其他人就多一分保障。既然你是珞兒認可的人，人品自然有保障。」

　　許淵不由得看了一旁的梁時珞一眼，梁時珞對他露出熟悉的笑容，沒有多解釋。

　　「小蘇，要不要加入我們楓璟。」

　　就在許淵目光還放在梁時珞身上的時候，剛才還在說話的女人接著說道。

　　許淵表情微微一頓，視線轉回過去。

　　「不是強迫性的。」女人語氣溫柔的說道：「就算你拒絕，剛才說好的約定我也會照常實現，不會故意保留什麼。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意願來做決定就好。」

　　許淵說：「我不打算加入任何家族。」

　　女人垂下眼簾，輕嘆一口氣，說：「是嗎，太遺憾了。」

　　許淵沉默了一會兒，道：「以前發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以後不會再……」

　　沒有繼續往下說，搖了搖頭，許淵道：「而且未來我打算參軍，所以不會加入任何家族了。」

　　「是這樣。」梁時珞的母親輕輕頷首，道：「我見你的槍法天分實在是好，和我們楓璟的武技相性很高，所以忍不住想要邀請你留在這裡。但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許淵：「承蒙您看得起，我也很遺憾。」

　　梁時珞對自己的母親道：「媽，我也能掌握這種能力嗎？」

　　女人微微搖頭，說：「不清楚。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正式提出『精神體』的說法，我也只是誤打誤撞發現的。具體實質上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還不是很明白。」

　　光是如何針對性的訓練『精神體』，已經是她這十年來摸著石頭過河，好不容易總結出來的經驗結論了。想要激發、甚至看清精神體的全貌，完全沒辦法。

　　畢竟她只是個槍械師，而不是什麼專門研究這方面的專家學者。

　　就算把這種事情說給人聽，人類之中目前看來好像也只有她一個人有這方面的徵兆，即便說了也沒有讓科學家們重點研究下去的價值。

　　許淵還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個見到除她以外，擁有這種能力的人。

　　也不知道這個少年的身上，到底有什麼不同常人的特殊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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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一下本書設定。

　　舊人類在無病無災的情況下，基本可以活到八十歲。新人類經過基因改良，壽命可以輕鬆突破三百（最長壽命具體是多少目前還不清楚是多少，畢竟這個技術才剛開始使用不過幾十年的時間）。

　　前十八歲的時候，人類身體還在發育，所以不論新舊人類相貌基本相近。十八歲之後，新人類的相貌變化就會變慢，一百歲才看起來像三十歲的人（開頭前兩章在醫院裡的時候，護士和老人提到過一次許淵相貌不正常的事）。

　　所以在現在這個世界，人類的長相基本都是呈兩極分化的，一部分是已經年邁的舊人類，一部分是一百歲都不到的新人類。鮮少能看見「外貌上的中年人」。

　　許淵當年如果繼續活下來的話，他是舊人類的身份大概很快就被人一眼看穿了吧。雖然現在也確實是用另外一種形式讓全人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