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對於這位的話,盧斯只信三成, 就是這件事是從他這裡傳出去的, 不過, 這世上真就有那麼巧的事情,幾百年後, 還能讓翔王的後人找到守寶人?看電影看多了吧?這事情雖然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但依然無外乎是權、色、財那麼幾條。
說句不好聽的,盧斯寧願是有人看上了他家正氣小哥哥的美貌,大動干戈把人劫走。別管正氣小哥哥身上發生了什麼,只要人活著, 就沒事。可是……唯獨他家正氣小哥哥是這一切意外中的意外。那村中被姦污而的男女,也只是這樁大案開始之後的額外傷害而已,這些人不失為色, 為的是權和財。
「真是……說得比唱得都好聽啊……但本官一個字都不信。那禿頭一開始是想要挾持本官, 以圖自救吧?結果發現本官不是軟腳蝦, 就讓這個跑出來痛哭流涕了。」盧斯翹起了二郎腿,腳尖在林振山身上點了點。
「大人!大人!並非如此啊,小人的二弟……只是有些莽撞……」魏博偉兄弟幾人立時跪在了地上,他們現在一刀砍死這位二弟/哥的心思都有,不但魯莽, 還蠢笨, 這是把兄弟幾人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耽擱進去了。
「閉嘴——!!!來人!」盧斯怒喝一聲, 站了起來,「都帶回惠峻去, 嚴加審問!」
盧斯篤定了做下惡事的人並不貪圖他家正氣小哥哥的美色,卻不知道他家正氣小哥哥的美色,實實在在的是正在被人覬覦的。
只是一日,馮錚的身體自然是還沒好,但也好多了,至少手腳都有了些力氣。只是要起身可以,要下地走路,還有些困難,尤其……他一件衣裳都沒有。
晌午的時候,惠娘端來的粥就比昨日濃稠得多,且裡頭放了紅糖,還有個雞蛋。
馮錚老老實實的吃了個乾淨,胃被溫熱的食物填滿,他的額頭上也出了一層薄汗。重新躺倒閉目養神的馮錚,感覺有一隻手握著粗糙的手巾幫他細細擦淨了汗水。
「這位大嫂……」
「叫我惠娘。」惠娘細聲道。
「惠娘,可否……給在下一身衣物?」
惠娘看著他笑了:「昨日看你……還粉嘟嘟的,想來扔是個童子?」馮錚慢了半拍才想明白惠娘說的粉嘟嘟的是啥,頓時臉紅得無以復加。惠娘頓時笑得更歡,「看你現在也有精神了,你是受了風寒,活動活動,出點熱汗,好得更快。」
說著說著,惠娘的手就朝被子裡探進去了。
行了,不需要活動了,馮錚現在就一身熱汗了,嚇的!他抓住惠娘的手,猶豫著要不要現在把這女子打暈,雖然有些恩將仇報,但也是情非得已。惠娘卻越發的高興,她是女子,但力氣也是不小,如今被握住手竟然動彈不得,顯然這買來的夫君有把子力氣,於是整個人都要朝馮錚身上撲。
就在馮錚逼不得已要將人打暈的時候,就聽外頭:「哇啊——!!!」一聲,正是惠娘的兒子哭了。
惠娘匆匆離開,馮錚真是哭笑不得,真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讓個女子強迫的這一天。不過,經過剛才那一嚇,出了一身熱汗,還真是……身體感覺又有力了許多。
正想著,馮錚突然覺得有人看他,一扭頭,果然見一個黑瘦黑瘦的小丫頭站在門口,歪著腦袋,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你不是好人!活該被放河!」原來大丫原本聽惠娘說她和弟弟最重要,暫時放了心,卻沒想到,一夜睡醒,她娘就立刻變了樣子,梳洗打扮格外用心不說,吃飯時給那男人的分明是最稠的一碗,還加了雞蛋和紅糖。
大丫在邊上舔著嘴唇,央了惠娘半天,只求惠娘給她和弟弟嘗上一口,惠娘卻說:「小丫頭片子吃什麼吃!這是給你爹補身體的!」
於是,大丫心裡的安穩,瞬間崩壞。
「小丫頭片子說什麼胡話呢!反了天了!竟敢掐你弟弟!」大丫話剛說完,就讓惠娘捉住了辮子。惠娘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抓著大丫的辮子,空不出收來教訓她,就直接踢了大丫一腳。
大丫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哭都不敢哭,只灰溜溜的跑了。
惠娘抱著剛哄好的兒子,進了屋裡,把兒子朝炕上一放:「看,這是我兒子黑蛋,生得好吧?」
黑蛋雖然叫黑蛋,其實並不怎麼黑,眼睛挺大,鼻樑在同齡的孩子裡算是高的,剛哭完,眼淚還掛在臉頰上呢,卻已經會笑了。
馮錚點點頭,實話實說道:「是挺好的一個孩子。」
「嗯!」惠娘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是我會生,生出來的孩子,都是最好看的,你這麼好看,等到你跟我的孩子生出來了,一定更好看。而且,我看你不像是個傻的,回來,供一個出來讀書,要是他真能讀得好,就把戶主改成你。」考功名的學子,父親不能是入贅之人。
「……」馮錚真想跟她說:大嫂子,對不住,我對你硬不起來啊。可是他已經篤定了今夜要走,不願橫生枝節,也就閉口不言。
惠娘看他這樣,以為他是動了心,拍了拍黑蛋道:「來,黑蛋,叫爹。叫爹,娘晚上給你煮個蛋吃。」
黑蛋還懵懵懂懂的,但聽見有蛋,立刻咧嘴笑著,叫了一聲:「爹!」
就聽門外「匡!」的一聲,有人踹了一下門,跑了。
「個死丫頭!」惠娘把黑蛋朝炕上一扔,跑出去追大丫去了。
看黑蛋挺老實的,馮錚也不多言,閉上眼睛,想著睡一覺,夜裡好逃。
「鐵、鐵蛋哥……」小三子拽著鐵蛋的衣袖,他們倆如今是在食谷城的當鋪門口,看著高大的門楣,小三子兩隻腳都子安打哆嗦,「咱們、咱們真要進去這裡頭?」
鐵蛋一把甩開他:「讓你別來,你非來!半點忙都幫不上,還扯後腿!你在這等著!」
小三子被說的面上通紅,訥訥的鬆開了手。鐵蛋逕自進去了,小三子想跟,可走了兩步,腿軟得厲害,就又退出來了。可一個人站在當鋪的大門口,小三子又害怕得很,沒忍住,躲到對面一家沒開門店舖的角落裡。
進了當鋪的鐵蛋其實也有些害怕,只是他比小三子膽子大,壓制了恐懼而已。他本來想直接掏出玉牌牌來的,猶豫了一下,只把包在包裹裡的衣服遞了上去;「我叔的衣裳,當了!」
他還有很多散碎的銀子,沒必要一口氣把好東西都放出去。要是這家當鋪給他的銀錢讓他不滿意,他就暫時不當了。
「嗯……」高坐當鋪櫃檯後頭的老朝奉把包裹皮打開——臨近過年了,什麼買賣都關張了,可就當鋪不關張,反而生意比往日更紅火,自家的主子高興,不能回家只能輪值的老朝奉卻不太大高興。
動作慢吞吞的老朝奉打開包裹,摸一把,是好料子,點了點頭,可是上頭繡紋讓他覺得不太對,他把衣裳一展開,手頓時哆嗦了一下。
鐵蛋等得不耐煩,可是當鋪的櫃檯高,他又矮,墊著腳也只能隱約看到自己放上去那包袱的一個腳:「還沒看完啊!這可是我叔唱戲用的行頭!我叔說……說要十幾兩銀子呢!」
「破衣爛衫一件!」老朝奉扯高了嗓子叫來了在櫃檯後頭的夥計,跟他耳語兩句。
「什麼叫破衣爛衫!我不當了!」鐵蛋跳起來去拽那件衣服。
「哎!小客官別著急。」老朝奉抓住鐵蛋的手,他雖然年紀大了,可力氣一點都不小,「剛那麼喊,是咱們典當行的規矩,況且,您這件衣服雖然好,但是沒有銀絲金線,上頭的刺繡還是小鬼兒……您這是要死當的對吧?」
「什麼叫死!」
「看,您果然是頭一回來。」老朝奉笑了笑,「死當,就是這東西您當了,就不再贖回去了。」
「……」鐵蛋不吭聲了,他確實是第一次來,他跟小三子都是孤兒,吃百家飯,住破屋,之前只是聽說,把好東西給當鋪能弄到錢,這還是頭一回來,過去他有可能好東西。而且這東西,他也確實不打算再要了。
「您看,您不說話,老頭子我就當您是死當。那麼……」
「我不敢你們拿這東西幹啥去,你就說,能給我多少錢吧。」
「不多不少,一兩三錢銀子。」
「打發乞丐呢!」鐵蛋只覺得火氣衝起來了,他見過錦囊裡的銀子,很多,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可二十兩絕對有了,已經見過世面的鐵蛋,這件衣服覺得怎麼也能當個五六兩的,「我不當了!」
這一回,老朝奉沒攔著他,鐵蛋輕而易舉的就把包袱皮還有衣裳一塊搶了過來。東西在手,鐵蛋後退兩步,老朝奉一點也沒攔他的意思,鐵蛋覺得,挺不是滋味的,他轉身就要去找別家,一頭就撞在了來人身上。
鐵蛋被撞得後退兩步,剛想罵,就看來人穿著皂吏的衣裳,鐵蛋頓時氣焰就弱下去了,他縮著脖子,想溜邊離開,誰知道來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另外一個人就把他懷裡的衣裳給拿過去:「你們幹什麼!?還我!」
「無常司大人們的衣裳,如何在你手裡的?」拿著那衣裳的捕快問。
「什、什麼大人?!這是我叔的衣裳!戲服!」
「哼!戲服?帶走!」帶頭的捕快大手一揮,另外一名捕快將鐵鏈一甩,就把鐵蛋栓柱拽走了。
小三子躲在角落裡,剛鐵蛋進去沒多久,就看見店舖後邊跑出來一個夥計,他那時候就有點不好的感覺,可又怕只是自己膽小,想錯了。這一猶豫,就看兩個捕快徑直走來,進了當鋪的大門,再然後,就是這倆捕快把鐵蛋栓著拉走了。
小三子哆哆嗦嗦的,又冷又怕,但他知道,自己絕對是救不了人的。在原地蹲了半天,鐵蛋被抓走,是因為東西太好了,當鋪老闆貪心?還是因為……東西本身有問題?那個從河裡被他們就上來的男人,真的是像鐵蛋說的,是犯了上游哪個村子的家法,被人放了河的戲子嗎?
他知道鐵蛋為什麼這麼想,因為前年他們村就有人被放了河,說是通姦。小三子當時也去看了,回來就嚇得燒了兩天。可是,當時那人跟他們村被放出去的人不一樣啊。他們村放河的人,渾身上下一件衣裳都沒有,還被捆在竹筏子上頭,動都沒發動一下。那男人呢?不但衣裳好好的,還有銀子……
這、這怕不是哪家落水的公子哥吧?那他們幹的事,不就是偷東西嗎?
小三子鑽出來,朝捕快跟鐵蛋離開的方向追了兩步,他本想跟捕快說明白了,他們是救了人,可還是不敢,這要是捕快把他跟鐵蛋一塊抓起來,那就真的是沒處說理去了。一咬牙,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小三子朝村子裡跑去了。
林山村距離食谷城可不近,鐵蛋跟小三子是跟著村裡趕集的人,在天沒亮的時候,一起出來的。他們到了食谷城的時候,已經是將近晌午了,原本趕集的眾人是要在這裡的大車店裡休息上一夜,轉過天來頂著開城門的時間回村的。小三子要自己回去,自然是不可能跟著村人一起走了。
他摸黑趕路,官道上還好,可走出一半,就要進村了。如惠娘跟馮錚說的,林山村就在深山老林裡,野狼和狗熊都能見著。現在冬日,狗熊都貓冬呢,但野狼可不冬眠,反而因為冬季食物難覓,更加凶殘。
小三子可是聽著狼吃人的故事長大的,他一個人走在看不清四周的羊腸小道上,聽著不遠處不知道什麼野獸的咆哮,甚至還聽見了野獸的腳踩斷乾脆樹枝的聲音,小三子聽得一個哆嗦,竟然當時就尿了。
可就是嚇得尿了,他也知道自己得繼續走,停下來更是找死,他就一邊嗚嗚咽咽的哭,一邊朝前走。
林山村在這種地方建村,自然是有圍牆保護,每日還有輪值的村人,小三子的聲音驚動了守門人:「什麼人?!」
「劉四爺爺啊!!!」小三子聽見熟悉的聲音,頓時不嗚咽了,而是嚎啕大哭起來。
惠娘今夜還是沒能跟她得夫君同房,黑蛋倒是老實,可大丫實在是哭嚎得不成樣子。惠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勸也勸了,可這死丫頭就是不收聲,惠娘也只能守著兩個孩子一起睡。
她要是個漢子,讓人背地裡說幾句有後娘就有後爹,倒是不怕。可她是個招贅的婦人,還要在夫家過活,還得靠著夫家的兩個弟弟幫襯,那就不能讓面子上太難看。可總這麼樣實在是不好看。
手上拍哄著女兒,惠娘想著,要不然拿這丫頭換個親吧?劉二嬸家的大花就不錯,模樣周正,比大丫大兩歲,家裡家外都能操持得上了。
迷迷瞪瞪的人都睡著了,就聽拍門聲響了,惠娘喊了一聲,坐了起來:「來了!來了!三更半夜的!誰啊?!」
「我!」「大郎家的!快開門!」
原本還以為是李歪嘴又大半夜來找事,可一聽這應答的聲音一個比蒼老,聽著是村裡的老人?!惠娘大驚之下,趕緊坐了起來,匆匆穿好衣裳,抹了兩把頭髮,惠娘打開了門,竟然是李家的族長李三太爺跟劉家的族長劉老太爺都在呢。
惠娘低著頭,手腳都嚇得不知道朝哪裡放:「兩位太爺爺,這、這是怎麼了?」
「你買來入贅的那男人呢?」
「在、在裡屋……」惠娘心裡咯登一下,想著族老查到那男人的出身,這是不同意了?想到那人英俊又精壯,惠娘心裡頓時覺得可信,她更可惜的是今天給那男人吃的雞蛋和紅糖,那可是白餵了,還有換他回來的五十斤糧食,怕是要不回來了。
顧不得這是寡婦的家,兩個老人把惠娘撥開,就大步進了門,可是那屋裡炕被疊得齊齊整整,卻不見半個人影。兩人扭過頭來問惠娘:「人呢?!」
惠娘探頭一看,也是大驚:「這!惠娘不知啊!」
「唉!」
劉老太爺大吼一聲:「趕緊找!」
李三太爺趕緊拉住他,跟應聲就要散開找人的族人道一聲:「慢!人要是走了,乾脆就讓他走了吧?畢竟人其實算是咱們救上來的,雖然後來鬧了誤會,但也不至於真就要死要活的。但找人的時候這要是再出了什麼事,那咱們可就是真擔待不起了。」
「這話錯了!咱們得趕緊把人找出來,說明白了,賠禮奉上,才能讓人走。否則人家要是以為咱們是綁票的強人,那可如何是好?又有鐵蛋落在了官家的手裡,官家要是來找咱們要人,咱們拿什麼交人?」
李三太爺神色數變,鬆開了劉老太爺的手:「你說得……」
「兩位爺爺!不好了!山下來了好多人啊!」
眾人呼啦啦朝外走,莫名所以的惠娘追出來,看自家兩個弟弟也在人群裡,他拉住一個上去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嫂子!咱們都讓鐵蛋和小三子這兩個小兔崽子給騙了!那人根本就不是讓上游村子放河的人,人家怕是不小心落水的,上岸的時候,身上不但帶著銀子,還穿著有龍德衣裳,怕是……怕是來頭不小。結果那倆小子以為人家是唱戲的,偷走了銀子,拔走了衣裳,騙了咱們,還拿衣裳去當!這下可好,讓官家的給抓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牽連咱們村子啦。」
「是、是官家的人?」
「惠娘,你跟人家圓房沒有?」劉老太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回來了,在兩個弟弟後邊問。
惠娘剛要說沒有,卻沒說出口,反而鬼迷心竅的點了點頭。
劉老太爺頓時鬆了一口氣:「好!好啊!那就好!咱們村的生路,怕是就要著落在你身上了!趕緊回屋,帶著倆孩子躲地窖裡去。」
「是。」惠娘低著頭趕緊跑回去了,越跑,她越覺得這個謊說得沒錯。反正人關在她家裡,孤男寡女的,她一個女子都說了有,那男子能說沒有嗎?她也不想什麼官太太,連妾都不想,但是……多少能有些好處吧?
她畢竟是好好照顧了他兩天,怎麼說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再加上兩人有肌膚之親,他是官家人,更是不能把自己不當一回事。
被惦記著該報恩的馮錚,此時正趴在一棵大樹上,動也不敢動。之前他超山下跑的時候,還碰見了個孩子,本來是想趕走尾隨在孩子身後的孤狼的,誰知道反而嚇著了他。以防萬一,他偷偷跟在那孩子身後,直到看見他進了村,誰知道這一拖延,就跟這些人撞上了。
在他下方,有舉著火把的士兵騎著馬快速的走過,幸好,沒有誰抬頭向上看。
等到士兵都離開了,馮錚跳下樹,卻又猶豫了。這些人自然是衝著他去的,他該不該就這麼離開?若是他們沒看見他,會不會為難村子裡的百姓?
片刻後,馮錚搖了搖頭——他留下,讓那些人看見了,甚至抓到了,那才是所有人都沒有了生路,畢竟要斬草除根啊。他逃了,那些人才會放村民們一馬,畢竟不能打草驚蛇。
想明白了,馮錚潛入黑暗裡,消失不見了。
如馮錚所想的,林山村雖然鬧騰了一夜,搭進去了幾頭豬,二十多隻雞鴨,但等到天亮時,總歸是把這些兵大爺送走了。當然,跟著一塊走的,還是有小三子與惠娘母子三人。
四個人坐在大馬車上,搖搖晃晃的,也不知道要朝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