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定怨侯侯府
雖說開陽城裡的公侯門口多是沒多少人尋常人駐足的, 可定怨侯這邊尤其如此,誰讓侯府裡頭的兩位侯爺, 正是兩尊黑白無常啊。
偶爾有朝這裡頭來的,那也是有了大冤屈的百姓——比起朝刑部、大理寺的官員那邊求告,老百姓反而是更信任這兩位。
話說如今在民間, 不少老百姓不拜神仙, 不拜菩薩,反而立起了這二位的長生牌位。說這兩位不但驅邪鎮宅, 保境安民,還能包治百病,求子安產……
「前頭的幾個我還明白, 那什麼包治百病,求子安產, 是怎麼回事?」盧斯囧囧有神的看著外放回來的高興。
「哎?父親和爹爹都不知道嗎?」
「我們倆能知道什麼啊?!十年都沒出開陽了!」盧斯撇嘴。
高興都是十八了, 這小丫頭當年說要當無常也不是心血來潮, 從四五歲的小嘎崩豆子, 道現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一直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十五歲的時候就成功通過了筆試, 十六歲以全優的考績結束軍訓。剛外放了兩年, 就破了一起毒品大案, 這次回來是授獎, 外帶升職的。
「爹~你看父親說瞎話不帶眨眼的,那不是去年你們倆還跑出去玩了一趟,弄得勞興州的官兒一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的嗎?」
太子都登基十二年了, 無常司如今已經是個徹底的龐然大物,各地都有駐紮,專門管理偵緝之事,原本衙門裡的捕快有能力的早八百年都被無常司收編,尸位素餐或者魚肉百姓的,現在都改為民戶,直接放歸回家吃自己去了。
對,無常不再是只有一位後裔能從賤改良,而是徹徹底底的沒有了衙門差役這麼一個賤籍。
無常的地位跟後世的警察已經十分接近了,老百姓看見穿著白衣的無常不會像是過去看見捕快一樣,轉身吐唾沫了,反而是遇見難事、禍事會直接求助於無常。
女無常的存在也已經成了常態,無常司縣一級的主官,就有一成是女無常。一成說起來少,可對這個時代來說,那絕對是一個質的飛躍。
千戶也不再是當年的五個,畢竟……昱朝上下,無常司總人數已經不下二十萬。每個州都有少則二三個,多則四五個執事千戶。
盧斯和馮錚早已經不需要到處跑了,無常司早就練出來了幾支特別行動隊,專管疑難大案。
→_→其實盧斯想起名叫CSI,或者FBI,或者……咳咳,總之是那些名字的,可是首先就讓自家正氣小哥哥給否了。
不過,他們也不是真的就坐在開陽屁事不管了,他倆如今……但凡到了外邊,就屬於沒有尚方寶劍和聖旨的欽差。
因為先帝「駕崩」前,給他們倆封侯的就表示,他們倆是「百官可查」。
這世上清廉又有才幹的官員是太少太少了,即便盛世也依然如此,畢竟人還是人,從來沒怎麼改變過。
但是,如果一地的上官本人清廉自守,又有才幹。那他治理之內的官員就都不敢伸手,就會出現一種廉吏遍地的現象。
反之,如果一地的上官本人就貪婪成性,那這一地的百姓也就遭殃了,原本就想貪的自然越發肆無忌憚的橫徵暴斂,原本不想貪的為了保住官位也只能同流合污,只有極少數意志堅定者才會奮起反抗。
至於反抗的結果……那就得看上級的上級到底為人如何了。若上級的上級也不怎麼樣,那就是貪官污吏遍地橫行了。
作為所有上級的上級,當皇帝是個清正英明之人的時候,貪墨者自然都變得小心翼翼,更多的人都屬於小有污跡,大德無損。簡單點說,就是大多數人都是面上光,可屁股底下不乾淨。
無常司的這倆侯爺頂著百官可查的先帝遺命,自然是讓大多數官員一聽就肝顫。所以他們倆之前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開陽,直到去年才偷偷出門去勞興州給老頭掃墓,畢竟當年是真出過有官員被嚇死的事情——那傢伙就收了十五兩銀子,讓當地富戶送了個本家的秀才進衙門當小吏。
這個小吏做事也算合格,其實本來這職位他就夠格了,只是家裡不放心,死活送了縣官銀兩。
結果這些可好,縣官嚇死了,他家裡做的事情也被翻出來了,他這好好的營生也不能幹了,甚至還要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何必呢?
更累得外界對他們來的傳聞更可怕了,什麼一眼就辨出忠奸,然後大吼一聲,把人震死。又或者是白天看出人不對,夜裡化為無常,把魂魄拘走之類的……而且竟然這話有不少人信的!
「勞興州知道我們去的時候,我們都回開陽了,什麼嚇得屁滾尿流,」盧斯擺手,「別轉移話題,這什麼治病……安產……本來黑白無常也沒這能耐吧?」
「你們倆不是醫院創立的祖師爺嗎?」高興這回總算是沒偏題,「一開始是各地的醫院供奉你們倆,後來老百姓都說黑白無常能斬瘟神病鬼,就把你們倆給祭拜上了。至於安產,好像是後來咱家的事情,還有無常司收留孤兒的事情傳出去了,不知道怎麼黑白無常就多了個給小兒送魂的差事,這不就是有安產了嗎?哎?爹、父親,這不會是……有人要整你們倆吧?」
高興有點懊惱於自己的後知後覺,過去聽見這些傳聞她光顧著高興了,忽略了這些傳聞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邪乎了。而且明明是早些年她兩個爹還在外頭奔波辦案的時候,名聲才更響亮,怎麼這兩年他們做事越發低調,反而這傳聞不見平息,反而鬧到這種地步了呢?
「還不是宮裡的兩位,到現在也不找皇嗣,鬧得我和你爹反而遭了池魚……」
馮錚給了盧斯一肘子:「慎言!」
盧斯吐吐舌頭,這表情跟高興剛才吐舌頭如出一轍,高興剛才還有點緊張,現在看她父親這樣,頓時放鬆了許多,捂著嘴歪臉在一邊偷笑,結果就挨了她爹一瞪,高興趕緊來了個立正站好。
馮錚看著這父女倆,無奈的歎了一聲,又正色對高興道:「高興,這事情你無須擔心,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也兩年沒回來了,正好你大哥、二師兄、小師叔,還有你師姐今年都到了回來述職,咱們一家子也能好好聚一聚。」
「真噠?!」高興眼睛亮了。
為無常乃是她今生所願,不論付出多少,都是她甘願的。可家人聚少離多,總歸還是讓她有些失落的。
馮錚笑得越發溫和:「這還能騙你?你大哥和二師兄已經回來了,但你師叔和師姐還在路上,不過也就是這兩天了。」
「好啊!他們倆知道我回來了,竟然也不說去接一接我!」這話是埋怨的,可是高興面上卻並無不快,只有愉悅。
「是沒接你,而且那倆小子還相約去花樓了呢。」盧斯在邊上涼涼的說。
高興這下才是真陰下了臉:「哪家花樓?」
「繡球街,東邊第三家,依依閣。」
高興又笑了,但瞧起來卻無端有些陰森森的:「爹,父親,那高興也去賞賞花。」語畢,轉身就跑了。
等高興不見了影子,馮錚道:「你也真是壞心眼。」
「明知道我壞心眼,你也沒說話呀~~」
兩人對視一眼……好吧,他們倆都是賊壞賊壞的爹,誰也別說誰了。兩人一起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茶,茶碗放下,盧斯道:「不過……高興到底看上誰了啊?」
定怨侯府這一家子除了專出穿孝的無常外,還專出男女光棍……
一個親女兒,一個小長輩,一個義子,兩個徒弟,全都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可年紀最小的高興都十八了,其餘的孩子年紀最大的李鐵可是都二十六了,也就年紀最小的錢寶兒不用著急。
要知道雖然定怨侯府煞氣太重,與文官不親近,但武將跟他們家的關係一向是極好的,且他們乃是天子近臣,還是實權的侯爺——靖王都不沒手掌二十萬人馬過,無常司是真真正正的掌控了二十萬,且這還是在冊的正經無常,那不在冊的雜役之類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多有武將或勳貴前來求嫁娶,卻都被兩人婉拒。五年前還有個小公爺,自己追在李鐵屁股後頭要跟他結契,讓李鐵惱羞成怒,把人揍了個鼻青臉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外人不知道,他們作為家長怎麼能不知道,家裡的這一窩子,亂著呢。何必再讓外人進來跟著裹亂呢。
別看高興走得時候雄赳赳氣昂昂的,等她出來其實就沒那麼大興頭了。
她何嘗不知道,這兩個哥哥跑到花樓定然不是尋歡作樂去的——他們都是十幾歲就開始接觸邢獄之事的,自然少不得見著人世間的陰暗污穢,樓子裡男女的迎來送往,旁人看著是光鮮亮麗,他們看著是陰暗晦澀,哪裡提得起興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