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陛下英明。」盧斯這真不是拍馬屁, 這位皇帝夠果斷, 別說是古代,換到現代去一樣是了不得的人物,「太子……別管過去是英明還是不英明, 以後是真沒法那位置上坐了。皇后……咱們沒見過, 但是聽說過,而且從她如今的做派看。我猜著,她大概是覺得,太子還能恢復,能戰勝毒癮吧?可是陛下要的是『能』嗎?是必須。」
「要是真的再封了太子,那現在的太子是真的就再也沒法子回去了。」
「大概還不只是原先太子的事情, 你覺得……皇后會怨恨陛下嗎?」
「皇后怎麼能怨恨陛下?!」
「你也這麼想,皇后自己大概也是這麼想的。」盧斯點點頭, 「那你覺得她會怨恨誰?」
「自然是太平佛那一干邪教。」
「除了太平佛呢?」
「……你不會是說……瑞王?!這事跟瑞王有什麼干係?」
「要是不恨,你覺得身為一個母親,會讓自己兒子的親外公,那麼在大庭廣眾之下, 說自己的外孫嗎?」
「……」
「太平佛毀了太子, 可抹削了太子的是皇帝本人, 皇后是不能恨皇帝的, 那不如就恨這個最有可能取代她大兒子一切的人。細想一下,太子和瑞王的年紀差得不大,太子生下來就是太子,是帝后二人期待的繼承人。可瑞王呢?他可能就有些……多餘了。」
「這……」這些話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 馮錚聽著心臟咚咚狂跳,可不能否認,盧斯這話沒錯,「不只是皇家,其實一些大戶人家,也是如此。更別提,瑞王當初的那些紈褲名聲,對這位殿下,是嬌寵,但也是提防。」
「對呀,不能讓他對他的哥哥造成威脅,把他養壞了是對他的保護,是對他的愛。一直到這兩年,確定太子已經穩住了,而且大概是年紀大了,兩人心性也沒那麼剛硬了,才稍微好一些。可你說放著瑞王跟咱們東奔西跑著……雖然咱倆不認為自己幹的事情不好,可其實那些文人是看不起咱們的。」
他們是捕快,封了爵依然是捕快,只是檔次高一點的捕快而已,說句不好聽的,就連這爵位也是糊弄他們這倆鄉巴佬的。因為這段時間接連跟他們破案,瑞王在民間,倒是名聲漸漸好了些,說他是個鐵面王爺,為民做主。可在士林裡,名聲從來都沒好過。
君不見,鐵面無私,明察秋毫的,從來都是青天大老爺。正氣凜然,拔刀相助的,那都是俠客爺爺。捕快?舉著旗牌站後頭插科打諢的而已。
馮錚這時候是徹底明白了,倒抽了一口涼氣:「真讓三殿下上去了,咱們倆……」
皇后連親兒子都遷怒了,能急著他們倆的好?擼了爵位官職,讓他們從哪來回哪去還是輕的,栽個罪名,直接也給來個千刀萬剮了,那也並不是不可能啊。
可明白了歸明白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辦?
「我覺得……陛下心裡,大概更偏瑞王一點。」盧斯讓他所有的政治細胞都動了起來,想的腦仁疼了,才說了這麼一句。
「可之前壞了瑞王的名聲,陛下也沒攔著啊。」
「之前是之前,現在他是皇帝,有句話,一個是『國賴長君』,還有一個是『母壯子弱,必亂天下』。尤其現在咱們這個皇后是這個樣子的,陛下就不怕他要是先有個萬一,皇后直接要了瑞王的命,再把太子弄回去?」
「也對,此一時彼一時……這麼說,陛下把瑞王放在咱們這,就不是一種疏遠,而是保護了。畢竟五千御林軍在這呢。」之前只覺得前路大霧遮蔽,又擔心一腳踩空就掉下了懸崖,現在這麼一說,這前路立刻就暢通起來了。
這一點盧斯也沒想到,馮錚一說,他眼睛也亮了:「那咱們,就安安穩穩的在這住著。」
「嗯,什麼都不多說,什麼都不多做,現在看來才是最好的吧?」
倆人合計完了,回去總算是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兩人起來,瑞王還沒起來呢。等到晚上吃飯了,瑞王才見起來。
這一見瑞王,兩人的心裡頓時有些不好受。
原來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都跟個大男孩一樣。現在,那娃娃倆的嬰兒肥是徹底沒有了,臉是徹底變得稜角分明了,說是男子氣了,但也可說是一臉苦相了。
「殿下這些日子怎麼忙的,把自己都忙成這樣了。把酒撤下去吧。」馮錚站起來趕緊招呼他過來,「你這話睡了一天一夜,先別吃干的,喝口湯。」
瑞王坐在春凳上,看著給他盛湯的馮錚,看著把酒挪走的盧斯,再看一路默不吭聲跟在他背後過來,現在把手放在他背後,明擺著是怕他倒了跌了的周安。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下意識的一轉身,摟住周安的腰,彎著背脊,用一個不太舒服的姿勢,把自己的腦袋扎進周安懷裡去了。
周安一驚,雖然是一路護著睡著的瑞王過來的,還抱他進屋去了。可那個跟這個不一樣啊!
他有點無措的看向盧斯和馮錚,想通過他們知道自己這是想多了,可誰知道,那兩個人一看他,臉上浮現出來的分明是——你才明白啊?
周安這下是真嚇著了,想把瑞王拉開,但是聽這小子哭得好不傷心,頓時就心軟了。他歎了一聲,任由瑞王抱著。回憶兩人的過往,也感覺出來,這小子雖然有點潛意識,但實際上根本沒開竅,所以一舉一動之間並沒有旖旎的意思,這也才導致了他到剛才才意識到不對勁。
等到哭完了,瑞王用湯泡了兩碗米飯,吃了些菜,腦袋竟然又開始一點一點起來。
三個人也不挪動他了,就把他安置在盧斯和馮錚的房裡了。
「他累成這個樣子,可別傷了根基,一會讓大夫過來給他看看。」一出門,馮錚道。
周安點了點頭,又指著兩人:「你來也真是……早看出來了,如何也不提點我一聲?」
盧斯擺手:「你這可是冤枉我們了,不是我們不提點。一開始我倆也以為我們想多了,沒敢出聲。後來看你們倆相處,覺得還不如順其自然。你也知道殿下的性格,那是屬驢的,得順著毛擼。我們說了,你即便不避開他,相處起來也會不自在,那小子怕是反而會揪住不放,到時候……」
盧斯左手比了個圈,右手食指朝這個圈裡捅來又捅去。
周安……頓時被鬧了個大紅臉!
不拘文武,普通的男性友人之間,總會開些帶色的玩笑。但像是他們這種愛南風,又不喜歡亂的人在一起,說話反而要顧忌很多了,這還是頭一回。
可是周安窘迫之餘,也知道盧斯說的這是正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事情,即便是到現在,也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周安點了點頭,三個人也就各自回去睡了。昨天,周安還守著瑞王,可今天就直接另找地方去睡了,說是順其自然,可還是自然不了的。
等到天在亮起來,瑞王總算是好多了——那臉是不可能一晚上就肥回去的,不過精氣神不一樣了,振奮了許多。
不過他振奮了,這早晨起來頭一句話,就讓盧斯差點把嘴巴裡的豆漿噴出來:「博遠,你昨晚上睡到哪去了?」他們表情古怪,瑞王自然也看得分明,「怎麼了?之前博遠都是跟我睡一塊啊。」
「……」盧斯和馮錚都同情起周安來了,因為現在瑞王雖然說的是這番話,但他真的真的依舊還沒醒過味來的。
盧斯少有的良心發現一回,幫周安說話:「殿下,你也別得寸進尺了,就你睡著了那樣子,四仰八叉打呼磨牙的,周兄之前是放心不下你,這才守著。你幾天沒睡,他只比你睡得少,不會多。都到這了,還不讓他好好歇歇?」
瑞王一開始還嚷嚷:「我!我哪有打呼磨牙的?」等聽盧斯說到後頭了,他把嘴巴閉上了,很認定的看著周安,眼睛裡那個神情……感動又溫柔,「我、我之前是太麻煩你了,你確實是要好好歇歇……」
瑞王這樣子,盧斯和馮錚不好說話,周安也是神情複雜。他們打的主意都是讓瑞王就這麼一直沒察覺下去便好了,三五年,甚至十幾年後,可能他回過味來了,但也物是人非,曾經的感情也早就淡漠了,只餘一點都當年情感的留念。
可這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算了,知道了,反而鬧不清楚該怎麼應對了。
「殿下!三位大人!」幸虧,這時候孫昊過來有事稟報,總算是打破了房裡的古怪氣氛。
盧斯和馮錚匆忙出來,周安緊跟在後頭,瑞王自己一個人坐在房裡,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撓撓頭,塞了個肉包子在嘴裡,手上又拿了兩個,跟著出來了。出來之後,先塞了一個包子在周安手裡:「唔唔唔唔!」
「知道殿下是給我拿的,您還是先把自己嘴裡的那個嚥下去再說話吧。不然其他人聽不清,您這樣子也小心嗆著。」
瑞王把嘴裡那包子嚥下去,對著周安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周安……他這時候是心動的,但不是情情愛愛的那種心動,他是位這個大男孩那種純粹而乾淨的感情而心動……
「快跟著去吧。」匆匆說了一句,周安轉身跑了。
孫昊來稟報的是下地宮探查的人,在兩個地方,分別找到了大量的屍體和大量的遺骸。
為什麼屍體和遺骸要分開來說呢?
因為屍體確實是屍體,完完整整的,從他們死亡的方式看,這些人一部分是被集體屠殺的,另外一部分則是集體自殺的。而遺骸……則都是零敲碎剮之後的,他們不是被屠殺的,是被屠宰的!
結合之前胡從儀的證詞,怕是下頭的人不但把人殺了取血止渴,還生吃了人肉止饑。
又寫了個折子報上去,該埋的繼續埋好,眾人也就沒事幹了。
兩天之後的,夜裡,周安一臉無奈的找上來了:「你們說得對,這事真不能讓我知道,知道了就得躲著他,這一躲,反而出問題來了。」
可不是出問題了嗎?瑞王這兩天總看著周安發呆,還莫名其妙的傻笑,這小子在開竅啊!
不過,也得佩服這小子的心大,命還不一定能不能保住呢,就已經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去了。
「你們可能幫我想個法子?」
「我初戀就是他,他初戀就是我,你說我們倆怎麼給你想法子吧。」盧斯一指馮錚,再一攤手。
「初、初戀?」周安頭一回聽見這個詞,畢竟這年代最多的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掀蓋頭才知道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戀愛不戀愛的,就是個很遙遠的東西。
一陣啞然之後,周安整個人忽然就沉下來了:「這事情,確實不該找你們來說,麻煩了。」他站起來,拱拱手,走了。
盧斯和馮錚兩人對視一眼,下意識的就拉住了對方的手,馮錚道:「其實這兩人……要是好了也該挺好的。先帝跟大將軍廝守一生,還有前頭好幾位皇爺,不也是這樣嗎?」
「噓!你還說我不謹慎,這話現在不能說。」
馮錚臉色一白:「是我不對!」別說瑞王現在還只是個瑞王呢,就算他是太子了,這話也不能說。
盧斯把馮錚抱懷裡:「知道你就是做個比喻,並沒有那個意思,別怕。感情這件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要不牽涉到對外的是非,咱們不插手,看他們自己。」
周安這邊跟盧斯和馮錚到了別,直接就到了瑞王住的地方,一敲門,瑞王穿著裡衣來開門,一看是周安,先是興奮,然後趕緊拽了拽衣裳,最後才想起來招呼周安進去:「那個……我、我屋裡有些亂……」
三清觀裡自然沒有伺候人的婆子,做打掃的雜役。讓死囚打掃不放心,讓無常打掃沒的看低了自己的兄弟,人家御林軍更不可能幹這事,所以,包括盧斯和馮錚在內,都是自己顧自己。
瑞王來了,匆匆忙忙的什麼人都沒帶,自然也不能例外。果然,這才幾天,周安離開的時候,還乾淨整齊的房子,現在也就亂成一鍋粥了。
瑞王看著自己這房裡,是欲哭無淚:「要不、要不咱去外頭吧!」
周安看著他,一笑:果然,這還是個孩子呢。
瑞王就讓他這笑給弄得呆了一呆,他是皇子,即便他父皇不好色,但宮裡美人也多了去而來,可他看誰也沒看呆過。
說周安吧,他也是挺俊的一個人,但年紀在那擺著。三十多了,當爺爺的都有,再俊美也早就失了鮮嫩。可瑞王就覺得周安就跟歲月沉澱的美酒似的,初看如白水,不飲熏且醉……
「殿下。」
「啊?啊!」_(:」∠)_剛才……剛才本王沒有像是色狼一樣,盯著博遠看吧?藍瘦,香菇。
「殿下,您也知道臣的過往吧?」不知道,皇帝不會把他朝瑞王身邊擺。不是周安妄自菲薄,他其實也明白皇帝多少有些看不起自己。否則不會把他一個狀元出身的翰林,現在安排來幹這些個事情。
只是這些都是實事,周安也早就不是只看表面光鮮的年輕人了,別人看不起他,看不上他,他跟著盧斯和馮錚,挖出那些畜生蛀蟲,讓真相大白天下,他自己做的很高興。
瑞王的臉色有些古怪,不是嫌棄,是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說「我不在意?」真這麼說的才是在意的,都是男人,周安沒點過往,瑞王才該哭呢。但除了這麼說,瑞王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殿下無需多說,臣提這件事的意思,只是說臣也知道殿下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的。少年人,心性最是純良……」二十多年前的王崧,要跟現在的王崧是一樣的人,那周安也不會動了心。可二十多年前的周安,又真是現在的這個他嗎?人總是不停變化的。
「我……」
「能得殿下錯愛,臣的心裡,其實是有點喜歡的。但是,臣跟殿下差得太大啦。」
周安一直都是那種帶著笑的表情,可瑞王看他這個樣子,鼻子就酸了,他把手伸出來,想把周安抱在懷裡,可是看周安朝後一躲,趕緊就把手收回來:「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傷痕纍纍的,我看著心疼。」
心疼?很多人心疼他,比如他家中的老父老母,還有被他牽連的妹妹與弟弟,還有如今的瑞王。其實他們的糟心事,比他多得多,不就是瞎了眼看錯了人嗎?可他連累了一家人二十年沒過上好日子。瑞王呢?糟心事更多。
所以,周安,從來就沒有自怨自艾過,他的身邊還有這麼多的人,還能遇到這麼多人的,他挺好的。就是……可能真沒那個力氣和精神,再去想什麼情啊愛了吧?
「博遠,你能跟我說說話嗎?」瑞王吸吸鼻子,問。
「好啊,殿下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臣在這呢。」瑞王真不任性,也不紈褲,多好一個孩子啊。而且這孩子對他是真的喜歡,頗有些因愛而敬的意思。周安不能回應他,但是覺得可以包容他。
「我……我十一歲出米青之後,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和小宮女,都換成了特漂亮的那種。可我大哥身邊的太監卻都是板板整整,宮女也都是端莊肅穆的。我那時候什麼都還不知道呢,只是覺得,大哥身邊的才應該是最好的,所以看不上自己身邊的太監和宮女,不讓他們近身……」
瑞王又吸了吸鼻子,周安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了,瑞王接過來,看了兩眼,把手帕塞自己懷裡。隨便扯過來一件髒衣服,擤了擤鼻涕。
周安無奈,有時候覺得這位瑞王其實挺想盧斯的弟弟的,他天生就有點痞子氣。
大概是得了周安的手帕,瑞王高興了,賊兮兮笑了一下:「後來……前兩年,就是盧斯和馮錚他們來京城前不久,我那時候不是迷上話本子了嗎?我什麼都看,有一天,我就看到了這麼一本,那上面說大婦要養壞小妾的庶子,就給庶子安排秀童美婢,外頭人看見了都說這主母厚道,可這些男女跟庶子胡天胡地,不但壞了庶子的名聲,還壞了庶子的身子……」
剛還笑呢,說到這裡,瑞王的臉色就又暗沉下來了:「可那是庶子啊,我是親兒子啊!」
「殿下……」
「後來我就發現……每次我在我母后那,都是見不著我大哥的。而且,母后也是從來不讓我單獨跟我弟玩得。我給我弟送的東西,也絕對在他身上一丁點都見不著。我知道這話跟你說了,是害你,我既然喜歡你,就不該害你。可到了如今,我真是太難受了,我不說出來,我會活生生被憋死的!你……你讓我靠著你哭一會行嗎?」
瑞王可憐見的,兩隻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眼淚就含在眼圈裡,鼻子一抽一抽的,他現在不是娃娃臉了啊,挺成熟的一張臉,陪著這表情,醜得要命,但好像也更可憐了。
周安心軟的點了點頭,瑞王就又跟上回一樣撲過來了。不過上回是無意,現在是有心。
不過,這回瑞王就不是那麼外露的嚎啕了,他在默默地流眼淚。周安手足無措了一會,手摟在他背後,輕輕拍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瑞王把頭抬起來了,兩隻眼睛腫得都跟核桃一樣,周安的胸口也濕透了。
「殿下,臣……」
「能別走嗎?我這兩天開始做噩夢了,我又睡不著了。」
「……」
周安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所以……這天他還是堅持住了的!但瑞王頂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爛桃子眼睛在他跟前晃悠了兩天,他就……沒能繼續堅持下去。
「這倆人說不定還真行?」盧斯夜裡就跟馮錚八卦。
馮錚就覺得,自家這口子也是心夠大的:「現在都還沒消息,可是有些不好……」
拖到現在就是皇帝難下抉擇,他要是想著自己還能活一二十年,等三殿下長大看看狀況再說呢?畢竟瑞王之前的名聲確實是不好,雖然這是皇帝和皇后自己造成的結果。
但一旦拖延這一二十年,不定什麼時候瑞王就病了,然後就死了。即便不至於這麼心黑手狠,但這種拖延也是給大臣的一種信號,就是皇帝寧可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小兒子長大,也沒有讓更年長的兒子繼位的打算,那瑞王的名聲那就徹底別想好了。至於他們倆,就更好「料理」了。
說到底,還是人家是兩口子,感情和睦的兩口子。皇帝再英明,在處理家事上的時候,也備不住就會有那麼點疏漏呢?
「……」盧斯哪裡是不擔心,正是擔心,他才盡量少提及這方面的話題,聊點八卦放鬆一些啊。
他們今天晚上念叨著,轉過天來,聖旨就到了。
第一道聖旨,是給瑞王的,要他回宮!如果只是回宮,不需要聖旨,直接一個太監來叫一聲就好,爹叫兒子有什麼需要這麼大張旗鼓的?但既然特意的寫了聖旨過來,這就說明除了回宮之外,還有大事。
這在前頭接旨的四個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不,瑞王大概沒松氣,反而更緊起來了吧?
第二道聖旨,是給周安、盧斯和馮錚的,蒲雲州出了丟失軍糧的大案,讓他們過去查案。
蒲雲州是西北邊境,正跟蒙古人打得激烈的大州,軍糧可不是小事。但這種案子,別說他們無常司,就算是過去宮衙還在的時候,也不該他們這些高等捕快負責。這是要刑部、禮部、戶部、大理寺、當地官府等等各方勢力加起來,一起調查的。
就這樣,還經常有調查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的情況呢。
這是一件苦差事,這是給他們保命的差事,之後一段時間,京城可就是漩渦了。但這也可能是奪命的差事,皇帝這明擺著是在說「之前查出來的那些案子,還不能說你們有能力。把這個案子幫我料理好了,證明你們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吧。」
拿著聖旨,盧斯和馮錚對視一眼:怨了他們的不只是皇后啊,皇帝也一樣。不過皇帝比皇后講一些道理,只是把他們放出去眼不見心不煩,順帶讓他們站下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
「這是好事。」周安看兩人略微苦相,卻眼睛亮亮的,「這件事若能辦好了,無常司才是真正的能再上一層樓。」
馮錚思索了片刻,壓低聲音問出兩個字:「參政?」
「博遠!」後頭瑞王叫了一嗓子,周安僵了一下,沒回頭,那邊瑞王又叫,「我走啦!」
盧斯道:「真走了。」
周安這才回過頭去,就看見一輛遠去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