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年頭捕快的衣裳,可是比電視裡的難看多了。就是一件黑色的圓領長衫,孫班頭那樣的班頭衣衫有紅色滾邊,普通捕快就是全黑的,戴個黑色小帕頭,下面纏黑色綁腿,穿一雙麻鞋——這年頭靴子不是隨便穿的,師爺、書吏也都只能穿普通的布鞋或者麻鞋,文人舉人以上、武館百夫長以上的官身才能穿靴。
這身衣服就綁腿麻煩點,可衣服之外還有零碎,先把腰牌掛上,盧斯的是木頭的,上書:食谷縣皂盧。孫班頭的是鐵的。像是府衙的皂吏都是銅牌子。相當於最高法院的大理寺捕快是銀牌,還有更高等的宮衙,這是只屬於皇帝的捕快,是金牌或者玉牌。
之後要掛的是「國法」,就是鐵鏈鐐銬,鏈子纏在腰上,鐐銬子在右邊垂掛下來,這東西八斤重。黑白無常走起來不就是嘩啦嘩啦響嗎?因為他們是陰間的捕快,鐵鏈子也是這個樣子纏在腰上呢。
鏈子纏完了就是鐵尺,也是別在左邊。這些東西的纏繞可是都有規矩的,纏不好,掉下來還是其次,要用的時候把自己纏上了,那就是笑話了。
盧斯把衣服穿好,綁腿綁好,提上鞋,掛上腰牌,正在那拽鐵鏈子呢。馮錚就已經打理整齊過來了。
「(p≧w≦q)錚哥,你走起來沒有鏈子碰撞的嘩啦嘩啦聲啊!」盧斯就像是看見某個技藝高超的手藝人那樣,看著馮錚。走起來鎖鏈子聲都沒有,腰板挺直,可真是帥到他了。哪像他……亂麻團一樣的鐵鏈子,生無可戀臉……
「要不了多久,你也成的。」馮錚笑,把盧斯手上的鐵鏈子接過來,「來,這鏈子都是一樣長的,但是沒個人的腰圍不同,繞起來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你的話,大概是從這裡開始,不要繞八字,一開始就留出一個頭,然後……」
「ε=(ο『*)))唉,我這方面比較笨。」這個鐵鏈子並非繞著腰一圈一圈的纏,而是走蛇形,前後盤上來的。盧斯往往弄成一團瞎疙瘩。也是馮錚有耐心,每次都為他細心講解。可盧斯即便是把馮錚講得都背下了,依舊動手無能。
馮錚幫他繞出來的,便如同個鐵血腰封一般,筆挺整齊,自有一股子肅殺的味道,真是羨慕不能。
兩人因此刻的動作,靠得極近,且馮錚要略略彎腰:「沒事,以後你都能來找我。」
正氣小哥哥,說這種撩人的話時,最好先把耳朵藏好啊。
「好啊。」盧斯忍住朝那個紅耳朵吹口氣的衝動,正直單純的回答。
馮錚默默為盧斯繞了一會,耳朵的顏色漸漸恢復正常,道:「栓柱,你……今天有些衝動了。」
「我知道孫班頭不是沒有看出來,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想著過年。班頭大概是想著等過幾天,再跟胡大人稟報疑點吧?不過我要是不說,如何能夠跟大人搭上線呢?」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孫班頭那天是直至了自己婆娘在人前給盧斯沒臉,可那天私下裡借雞,他可沒怎麼堅定。
盧斯很明白,他要是不表現點什麼,那要不了多久,孫班頭就再也不會制止他老婆。
「!」馮錚被盧斯的直接給驚著了,猛一抬頭!盧斯的嘴唇蹭過了他的額頭……
盧斯:口感不錯。
馮錚:……=口=
「那個……錚哥,咱倆是不是快點?」這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讓兩人都不再談論前邊那一點,那也挺好的。
「啊?哦!對對對!」馮錚手上加速,三下五除二給盧斯弄好了鐵鏈。鬆緊合宜,不會讓盧斯覺得難受,反會讓他越發的抬頭挺胸,鐐銬在右邊垂掛下來,只要拽追上面最松的那個,整套鎖鏈都會墜下來。要用的時候,方便得很。
兩人把自己打理好,出門去尋孫班頭,找到人的時候,恰好聽其他捕快在這一會打聽到的消息,那就是「沒有消息」。
孫班頭的眉頭皺起來了:「你們都是如何問的?」
「這……就問的是,可曾看到如那死者一般打扮的人經過。」
「知道兄弟們都想著安生過年,但現在既然命案被老爺發下來,咱們就得好好的辦理了。大家再去問問,不要問有沒有如死者這一般打扮的,而是問昨日回娘家的,有哪家是兩口子一塊來的,卻只有女人一個人走的。」
幾個捕快應了一聲,下去了。馮錚抿緊嘴唇,略擔憂的看著盧斯,孫班頭那句「兄弟們都想安生過年」明擺著是說給盧斯聽得。
盧斯卻如沒聽明白一般,依舊笑嘻嘻的:「孫叔果然是經驗豐富,不過,要是依舊找不著人,您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把裡正都叫來,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找唄。」孫班頭眉頭一皺,他說那話也是為了給他台階,盧斯如今趁著沒外人跟他道個歉,也就罷了。畢竟是孩子,且他那婆娘也是個不省心的,孫班頭也不願意記恨。結果他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盧斯這是什麼意思?
「正是大年下的,人來人往,家境好的人家都看著自家團圓,不好的人家也都緊閉著房門眼不見心不煩。孫叔想問的事情,現在怕是沒人知道。」
「……」孫班頭雖然心裡還有些彆扭,可盧斯這話說得沒錯,這案子老爺既然已經安排下來了,那就得辦。老爺只是讓他們三天內找出這人的身份,已經是開恩,否則按照規矩三五天內不能破案,那他這個帶頭的班頭可是都要打板子的,「栓柱,你既然這麼說了,那該是有法子了?」
盧斯沒拍著胸脯打包票,而是問:「孫叔,能讓我看看屍首嗎?」
「你還會做仵作?」孫班頭眼睛亮了。
「只是看過書,知道一點竅門而已。」感謝刑偵電視劇……
孫班頭也知道自己想多了,盧斯不過是跟個鄉下童生學過幾年的少年人,哪裡可能跟仵作沾邊,不過還是點點頭:「你跟我來。」也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死者的屍首就放在縣衙大堂的角落裡,裹著一張破草蓆,孫班頭站在那就不管了,盧斯與馮錚講草蓆打開,只見屍體依舊蜷縮成一團。盧斯也膈應,他承認他殺過人,但殺人和擺弄屍體這是兩回事,咬咬牙,盧斯上手摸了摸屍首的下巴。
「這人不是昨天夜裡死的。」
「為何?」
「徹底屍僵需要至少半天的時間,這又是大冬天,屍僵發生的時間更得遲。」
「屍僵?」孫班頭疑惑片刻,「確實屍體過了一段時間,會變得僵硬。栓柱,你還真有兩把子本事,那這人就是死後被人放到城隍廟門口的?老趙頭怎麼什麼都沒看見呢?你還能看出什麼嗎?」
他們這小破縣,很多事情都是宗祖裡自己處理的,鬧到縣衙來的人命官司並不多,就孫班頭的經驗很多還都是他爹、他爺爺一輩輩傳下來的。
「得要剪子和梳子。」
「大壯,你去拿。」
「是!」
盧斯對上馮錚不放心的眼神,對他笑了笑,讓他安心——這破地方能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能詐屍啊。如果真詐了……那就說明他穿的不只是架空古代,還得加個修真。重要時刻總會有個老神仙,或者老和尚出來救命……吧?
沒來的這一會,盧斯拖著蓆子,把屍首拖到了大堂正中央,光線比較好的地方。
剛才馮錚還在的時候沒感覺,現在就剩兩個人了,孫班頭看盧斯擺弄屍首,有點□人。他想走,卻又覺得放盧斯一個小孩子在這太不妥當。幸好馮錚回來得快,盧斯接過來。對孫班頭道:「孫叔,剛才忘了說,您能幫我拿一張至少這麼大的白紙來嗎?」盧斯比劃了個十六開大小。
「你要白紙幹什麼?」
「給這人梳頭,看看他的頭髮上會掉下來什麼東西。」
「驗屍還幹這個?」
「我不知道驗屍的幹部幹這個,但是,縣城裡的土地現在都凍得硬邦邦的,年紀大的跌一跤都能摔斷腿。這人的頭髮上沾著一些東西,我就想用梳子梳下來,用手拿得話,我怕把東西弄壞了,看看是什麼。」
孫班頭看盧斯的眼神再次變了:「你這孩子,還真是……你等著,我給你去拿。」
等他拿回來,盧斯已經把死者的衣服都用剪子剪下來了,馮錚在邊上幫他把那脫下來的破爛堆在一邊:「這人身上還多青紫?難不成他是被人打死的?」
「這是屍斑,人死之後的痕跡。不是被毒打的。孫叔,謝謝你把紙拿來了。」盧斯把指放在人的腦袋下面,一邊用梳子給死者梳頭,一邊摸他的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