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之後,我舒舒服服修養了三天,三天都沒見到霍炎。我在這好吃好喝好住,還有個不會說話的小侍伺候,只是不能出屋。本想用筆墨跟那小孩套套話,又發現他好像不識字,幾乎不能交流。
其實此時我倒想快點啟程,那我就能早些離開了。
自從霍炎確認了我的猜測,心裡本來就有的一點點不安變得強烈。
北辰極的性格我瞭解,他自幼深沉早熟,隱忍堅定而用計深遠,絕非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那些都是他偽裝給別人看的。只是當時畢竟還小,就算知道自己該如何,也會有苦悶難言的時候,所以我和張備他們成了他的朋友。
當然,這恐怕也是慎重考慮之後的結果。張備守禮誠實而且有頭腦,一旦得到他的忠誠,就可以全面信任;鄭靜似乎懦弱,但那是環境造成的,其本身才華橫溢又謙虛勤奮,得到機會便能一鳴驚人,而且他渴望別人的肯定,誰給了他存在的必要,他就會傾向於誰。北辰極看人很準,他還縱容秦旭升,以安秦家之心。至於我,因為無害,成了他舒緩自己情緒的良方,時間久了,最後自己都分不清對我的感情了,用“愛”來解釋似乎準確,於是慢慢轉變。
他對我很好,甚至好得超乎想像,我這樣詮釋他對我的情誼似乎不公平。但我知道我是對的,而且,七年了,經受環境的磨礪後他只會更成熟,更理智,更深沉。如果他發現希望落空了……就算不對我怎樣,他也會大受打擊吧?我,不希望這樣。
霍炎好像根本沒向他匯報我的性別這個重要問題,想起他偶爾諷刺又期待的表情,我就覺得冷。他不會是想用這個“驚喜”刺激北辰極,好報答北辰對他五年的“照顧”吧?
我不能見到北辰極,不能。
唉,老爹啊老爹,不管你當初的決定是出於什麼,終歸是把我們害苦了。
三天後,霍炎終於出現了,他臉色不太好,坐到我對面後就望著我一言不發,好像有什麼難以抉擇的事。
“怎麼了?”我問。
他沉了沉,終於開口:“我收到了皇上的密令,命我即刻帶你入宮。”
這很正常吧?快走吧,張兼說不定已經等急了。
“我回覆說你身體不適正在將養,暫不能走動。待痊癒後馬上上路。”
我已經好了啊。這霍炎解毒也有一手,和張兼不分上下。我問過他怎麼學的,他說是家傳,那就是他爹教的了。
他見我不明所以,嘆了口氣:“我的行動隱秘,飄忽不定,一向是我主動聯繫,或是每月固定的匯報,否則他們是找不到我的。不然我怎能帶你‘遊山玩水’這麼久,他早就讓我快馬加鞭把你運過去了。”
嗯?那就是說,他身邊已經不安全了?這也沒什麼嘛,哪個皇帝不是左密探右間諜的監視朝廷,何況這裡離京城這麼近,你回了家,皇帝還能不知道。
他見我無動於衷,怒聲道:“我本來想放了你的,這下沒可能了!”
什麼?!我目瞪口呆。
他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本想讓那個人帶你走,才知道他早就脫身了。不愧是他,佩服佩服。我居然還以為自己贏了。”他露出自嘲的笑,“總之,裝作沒找到你已經不可能。,果他能來救你,我就放你們走。如果他沒來……你就認命吧。”
“等等,你……”霍炎這番話,把我弄糊塗了。難道他消失三天,就是辦那事去了?
他也不解釋,甩下我一人艱難消化剛才的對話內容。
如果他有心放我,那當初費力捉我是為什麼?還是說他臨時起意?因為我“救”了他?如果他的話是真的,那張兼更容易帶我走,如果是假的,也不會影響計劃。
我不再費腦子,可剛放鬆沒多久,啞侍給我遞了個條子還有一粒藥。霍炎說皇上派了人過來,不僅帶了人馬來加強“保護”,還堅持要見我,他不能攔,讓我把藥吃了裝虛弱。
怎麼會這樣,真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我剛躺到床上,人已經到了門口。忽然想到,我是否真的生病不是重點,重點該是我的性別問題吧?霍炎怎麼能讓北辰極的人見到我呢!
可此時已由不得我多想,門開,想躲都沒法子了。那人幾步走到我面前,一照面,我們都愣住了。
他還是一身白衣,上好的絲綢用金線繡了鱗紋,腰間一條略寬的玉帶,配著一柄紫鯊皮鞘的寶劍。
七年時間令他成長,戰場崢嶸將他磨礪,雖然依舊溫文爾雅,但已不是那個靦腆怯懦,需要保護和安慰的孩子了。此時的他,周身環繞的是謙虛的自信和包藏的凌厲。
相比之下我就寒磣多了,幾天在屋裡不出去,不是吃就是睡,又懶得收拾自己,外衣都沒穿一件。披頭散髮衣衫不整不說,還面色枯黃一臉驚慌,怪不得他歡喜的神色在看清我之後僵在臉上,瞪著眼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實在是太慘了些。
不過看來他過得還不錯,我很欣慰。
“歡……歡?”他終於開口,猶豫不決的叫了我一聲。
我嘆了口氣,平靜開口:“靜哥哥。近來可好?”
他滿眼的難以置信,我又嘆了口氣,說:“不用懷疑,你沒看錯。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