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聘

　　今年天公作美， 從搶稻到脫粒，一直都沒有下雨。

　　村裡老一輩的人都說，是仲秋那會燒塔燒的好， 一切才能順順利利的。不像去年， 燒到中途的時候突然來風了， 草灰吹得到處都是， 然後那一年的秋收， 就在快要完的時候下了雨。

　　幸好大部分人都收完了，就跟著一起下了地搶收，要不村裡還有沒收的十幾畝的田地一準得被雨澆透。

　　秋收過後，家家戶戶都吃上了新米，一到煮飯的時候， 那濃郁的米飯香氣整個村子都能聞到，說不出來的饞人。

　　李木槿家一直都是買米買面吃的， 今年他們家有了准親家， 章樹家的稻子一曬乾，就給他們家搬了一大袋過去，說是讓他們也嘗嘗新米。

　　李家推拒再三， 還是收下了。然後就隔三差五的讓李巖提一隻野雞野兔什麼的給章家嘗嘗鮮。

　　一來二去，兩家的感情變得非常好， 村裡人都說，再沒看過這樣合拍的親家了。其實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長輩疼小輩， 章樹和李木槿兩情相悅， 感情好的不行， 如果長輩處的不好，那麼他們兩個夾在中間多難受？

　　這幾天那些佃戶們來交租，章爺爺就正式的把章樹介紹給他們了，他的意思很明確，以後這個家就交給章樹當了。

　　這些佃戶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夫，就算有點小心眼，也不敢用在他們身上，所以即使前世章樹那麼沒用，他們還是很誠實一點不少的交租。

　　這輩子，章樹還是很樂意一直和他們打交道的。

　　合了八字這親事就算有了著落，他們兩個人相處也大方了許多，偶爾讓人家看見他們在小土坡或小河邊走一走也不要緊了。

　　這段時間，兩人最親密的接觸就是手拉手了，純潔的和四五歲的孩子一樣。李木槿是因為沒經驗，也不太清楚他們還能幹嘛。而章樹呢，要幹什麼他倒是清楚，可越是珍惜他就越下不了手，怕嚇著李木槿。

　　前一天下了場秋雨，淅瀝瀝的雨點不是特別大，但也算滋潤了土地。

　　第二天天氣好，李木槿就想去採蘑菇。他央著李巖帶他一塊去，可是李巖不想帶他去，還說什麼，你不是總說章樹好嗎？讓他帶你唄。又說什麼小哥兒最煩人了，誰有空陪著采蘑菇。

　　李木槿氣的鼓了起來，他在心裡暗搓搓地記下一筆，等他大哥要是娶了媳婦或夫郎，他就要把他大哥說過的所有話都告訴嫂子或哥夫！

　　氣沖沖地背著背簍來到章樹家門前，李木槿又有些退卻了，萬一章樹今天有事幹，然後章奶奶認為他貪玩不懂事該多不好啊！

　　他在門口走來走去，又不想離開，又不好意思進去。

　　「槿兒，你在這裡幹什麼？小寶，叫叔叔。」來旺的夫郎何越帶著他家小子出門上外家看看，然後就發現李木槿在這兒晃來晃去。

　　何越家和李阿爸家在同一個村，兩人從同個地方嫁過來，雖然差著輩，但是處的還是挺好的，而且村子裡的哥兒也不是特別多，所以都處的還行。

　　「越哥，小寶……」李木槿有些不好意思，這副樣子被熟人看見，人家會覺得他不矜持。

　　「是來找章樹的吧？怎麼不進去呢？」何越因著來旺和章樹交好，這麼久以來兩家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鳳英奶奶，你家孫夫郎來了！」這一聲臊的李木槿的臉頓時紅了一片的。

　　章奶奶聞聲打開了院門，「槿兒啊，快進來，下次直接推門進來就可以了。」章奶奶笑得很慈祥，牙不見眼的證明她是真的很高興。

　　「奶奶……章樹在家嗎？」李木槿跟了進去，然後吞吞吐吐地問道。

　　「在呢！阿樹啊，槿兒來找你了！快出來。」章樹正在後院劈柴，這些都是粗大的樹幹，劈好後曬乾就能燒了。

　　他抹了把手繞到了前院，就看見李木槿拘謹地站在院子裡，和他奶奶一問一答。

　　見章樹來了，李木槿瞬間得救了一樣，「阿樹！」

　　章樹看著李木槿的打扮，看他背著個背簍就知道他是想上山了。

　　「槿兒，你等我一會，我去背個背簍！」章樹很快地從柴房裡取出個背簍往身後一背，「奶，我和槿兒上山撿點菇子，可能會晚點回來，你們中午先吃。」

　　「誒好，你們兩個在山上小心點，可不要走太深，就在外面轉轉知道了嗎？」章奶奶不太放心地叮囑道。

　　「知道了，奶，我們走了，你進去吧！」

　　章樹和李木槿在村裡的時候還保持著一點距離，等進了山之後，章樹馬上就靠了過來，他牽起李木槿的手，放在大掌裡摩挲。

　　昨日那場雨雖然不大，但蘑菇還是冒頭了。在這片不大的松樹林裡，蘑菇倒是很多，經常是扒開樹底的樹葉就能見到一叢。

　　李木槿時不時發出幾聲驚呼，一聽就知道他發現了大蘑菇。章樹看著他靈動地身影在樹林裡穿梭著，眼底浮現出溫暖的笑意。

　　他遇上大蘑菇的時候特意不去採摘，就為了聽李木槿發出愉悅的呼聲。

　　菇子採了一大堆，兩人先在山上的泉水處清洗了一些，用樹枝穿著架在火上烤，新鮮的菇子只要撒點鹽就非常美味了。兩人親親密密的合吃一串又一串菇子，在這僻靜的小樹林裡肆意散發著粉紅泡泡。

　　……

　　俗話說，先成家，再立業。

　　章樹這段時間沒準備出去幹活，除了陪李木槿的時間，其他時候他都在為提親做準備。

　　聘禮兩家談的很好，都不是過份的，基本上都是更為對方著想的。李家沒有特別的要求，就是希望章樹能對李木槿好。

　　這一點章樹自然是不用說就能做到的，但其他的東西，只要人家有的，他都希望李木槿能夠有。

　　章奶奶出了五兩銀子的聘金，這比村裡嫁娶的都要高上一些，章奶奶是想告訴李家人，他們一定會對李木槿好。

　　但聘金只是小頭，真正多的是銀器。章樹他娘嫁過來的時候，兩家都殷實，當時的聘禮和嫁妝都是讓她娘帶過來的。

　　手鐲兩對，項鏈四根，銀戒指四個，耳墜兩對，銀簪子兩根，這樣的家底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自從章樹他爹娘意外身亡後，章奶奶就幫她管著這些東西，現在為了給章樹娶夫郎，章奶奶就把所有的東西添進了聘禮裡，還把它們帶到銀鋪改成適合男子的器具，炸的亮閃閃地帶回來。

　　這些銀器如果兌成銀子的話，起碼得值三十多兩。在他們的這個村子裡，三十多兩是普通百姓兩輩人也攢不下的。

　　除了這個之外，章奶奶還添置了自己的一部分嫁妝來購置布料和新婚的家當。可以說，這樣的婚事別說在他們村，就是在周圍幾個村都是少見的。這樣的聘禮都快趕上城裡的富戶娶媳婦了，而且城裡的就算有也不會出這麼多。

　　章奶奶操辦的這麼隆重，一是因為章樹是章家的長子長孫，二是他父母雙亡，就得了他一個，留下的錢財自然都是歸他的，三是因為，木槿那個孩子滿心眼裡都是章樹，他家的人也好，以後他們二老去了，章樹可就靠岳家扶持了，誰叫他二叔姑姑都是靠不住的，外家自他娘死後，住的又遠，一年來往個一兩次，有事也指望不上他們。

　　轉眼就到了九月廿七這一天，章樹自己請了來旺，周大等人和他一起去下聘，為此，他還特意去村長家借了牛車，給牛角上紮了一朵大紅花。

　　熱熱鬧鬧地走在小路上，村裡的那些孩子們都繞在牛車旁邊討糖果子吃，其中最威風的，就屬來旺的兒子小寶了。他被章樹放在牛車上，手裡兜裡都是糖。他是章樹選定的小金童，等他和槿兒成親那天，小寶就要負責去壓床了。

　　離李家還有一定距離的時候，大家就聽見了鞭炮聲。鞭炮不便宜，村裡人逢年過節還是習慣燒竹子，但成親這樣的大喜事，是一定要買鞭炮的，紅紅火火多熱鬧呀！

　　牛車停在李家院門口，打過招呼之後，李家的近親就把車上的東西搬進了院子裡。

　　章樹在李阿爸的帶領下把李家所有的親眷都叫了一遍。然後李家親戚就開始起鬨要他們開箱。

　　這是傳統，章樹自然不會拒絕。但他也留了個心眼，銀器的小箱子在布料底下，他沒拿出來。雖然這樣會更有面子，但俗話說了，財不露白。在場的除了，李家親戚還有很多看熱鬧的，像王長髮那夥人可都在，萬一被他們惦記上了，以後別想有安生日子過了。

　　沒有了銀器，這聘禮也是打眼的。五個一兩的銀錠子用紅布托著放在托盤上，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匹大紅的布料和幾匹其他顏色的布料。精緻的梳妝台，嶄新的銅鏡，梳子一類的傢俱。其他的諸如家禽啊，各色的糕點之類的東西全都出現在大家眼前。

　　親戚們都說，章家這個聘禮辦的體面，一看就是看重他們家的槿兒的，以後槿兒可有福享了。

　　曬完了聘禮之後，男人們把東西送到了李木槿的房間裡。裡面除了李木槿之外，還有一個小哥兒陪著他一起。

　　章樹趁著吃飯的空檔溜了出來，然後發現房間裡只有李木槿和李阿爸在，他就敲門進去了。

　　李阿爸還以為他是激動的，正準備離開一下，就見章樹叫住了他，「阿爸，您先別走。」

　　他彎腰從布料底下掏出了那個塗著紅漆的盒子，把他交給了李阿爸。

　　李阿爸有些疑惑，但還是接過來了。他打開一看，一盒銀燦燦的首飾出現在他和李木槿的面前。

　　兩人都張大了嘴巴，竟不知道章樹還有這等家產，而且，章家人也未免太實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