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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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城知道好友在心理方面的成就，也相信他的能力，得到電話那頭的應允，這才掛斷電話，推開病房的門。

青年抱膝坐在病床上，瞳孔沒有焦距，盯著窗外的樹木，過了半分鐘才意識到有人進來。他轉過頭，看到只有柏城一個人，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手指卻緊緊摳著褲腳。

柏城作為單身了二三十年的光棍，還沒有談過戀愛，性格大大咧咧，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跟這樣一個青年相處。托好友的關係，他大概知道抑鬱症病人不能刺激，情緒消極，反應也比較慢，所以沒有計較青年過分的安靜。

病房裡陷入沉默，楚雲深又開始發呆，甚至連嘴唇乾裂都沒有去倒一杯水。柏城看的心軟，出去給他接了一杯水，斟酌著詞句：「雲深，之前說的事，房子跟存款我都轉到你名下，等到出院以後，你要不要跟我去A市？你志願填的也是A大，也算方便。」

楚雲深接過水杯，一句低不可聞的謝謝從他口中溢出，暖意從水杯傳到指尖，卻沒能傳到心裡。

他花了幾分鐘消化柏城話裡的內容，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他們，不要我了。」

柏城抓了一把頭髮，想著電話裡好友說的，要耐心、包容，至少不能刺激到病人，他拖了凳子過來，詳細跟他解釋幾句。

柏城是一名律師，在A市工作，這次回來探望外婆，結果姨婆兒子那邊出了點事，唸著外婆的情分，他也去幫忙了。

楚雲深是他姨婆那邊的表弟，患有抑鬱症。原本抑鬱症只要有人鼓勵，好好治療是不會有事的。壞就壞在楚雲深父母的婚姻早就從爭吵不斷到名存實亡，兩邊都重組了家庭，根本沒有更多精力分給這個兒子。

高考前，楚家父母一直瞞著這個兒子，等到他拿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父母才說出了這個事情，楚雲深當場病發昏厥過去。

柏城是被殃及的池魚，楚父知道他是律師，請他幫忙，把幾萬塊存款和房子都留給了楚雲深，然後就沒再管這個兒子，回家去了。

楚母跟他的做法如出一轍，這麼多年，什麼愛都在早年的爭吵耗盡了，至於這個兒子，兩邊都重新有了孩子，誰還在乎呢？

回家探親的柏城，被這一波打的措手不及，柏外婆心善，畢竟是自己小姐妹的外孫，就讓柏城幫忙照看一下，楚雲深上學的城市跟柏城工作的地方畢竟相同，看能不能帶他一程。

不說血緣親疏，楚雲深也算是他的委託人了，他很清楚，楚家父母估計是不會再管這個兒子了，他只能把事情掰開揉碎說給楚雲深聽，至少現在有存款有房，楚雲深離開這兒也是新的開始。

說的口乾舌燥，柏城看著跟毫無反應的青年，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楚雲深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又悻悻然放下手，摸了一下鼻子，問道：「雲深，你聽懂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他們都不要自己了。

楚雲深閉了閉眼，腦子裡只充斥著這個恐怖的事情，從小到大，家裡雖然爭吵不斷，好歹他還有家，可是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是因為自己太笨了嗎？

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自己會帶來麻煩。

黑暗像是潮水般湧來，把他淹沒，楚雲深站在無邊無際的潮水中，面無血色，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一旦某個想法出來，就很容易成型，楚雲深現在都陷進活著還有什麼用的怪圈，柏城連叫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柏城皺著眉頭，看著青年手指無意識的抓，手背上幾道抓痕鮮紅，甚至滲出血跡，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掰開，「雲深，楚雲深？！」他快速從桌子拿了藥，給人餵下去。

楚雲深大汗淋漓，恍若驚醒，看著面前的柏城，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他怎麼又這樣了，柏律師也會厭惡他的吧？他這種人。

柏城略微放輕聲音，可他一個男人，又沒有哄過孩子，也沒有女朋友，就算再和顏悅色，還是像在法庭上跟人爭辯一樣。楚雲深惴惴不安坐在那裡。

他抹了一把臉，看到楚雲深沉默的樣子，嘗試問道：「我記得你前幾天還跟我說過，想治好病，要不要試一下？那位醫生很好的，現在跟他聊聊？」

楚雲深知道自己的病，小時候父母還帶他去看過醫生，所以他一直以來，都想治好自己，這樣子，父母會不會就不吵架了？但這個願望沒有機會實現了。

楚雲深不知道柏城這麼快就幫他找到醫生，剛剛的絕望又消退了一點，他治好自己還是有用的吧？

想到這裡，他不著痕跡點頭，試一下，也沒事的吧？

可是，真的會有用嗎？

剛剛一點小想法瞬間又被壓下去，楚雲深想阻止，但柏城已經撥通電話。

席楓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他騰出一隻手接起電話，懶洋洋道：「大律師，我在做飯，你會不會挑時間？」

柏城在那邊說了幾句，席楓也沒了剛才那副慵懶的樣子，他微微蹙眉：「你太衝動了，我現在沒有病人的病例，也沒有瞭解他，沒辦法做出最好的判斷。」

柏城就坐在楚雲深旁邊，不敢說太否定的話，他想說什麼的時候，席楓那邊再次傳來聲音，「你把電話給他，下次別衝動了，人的心理和大腦不是你的案子，沒有規律可循。」

「哥，飯好了嗎？我好餓——」席琮換了身衣服走下來，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哥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他瞭然，自己躥去廚房。

楚雲深不安地接過電話，踟躕：「柏、柏律師，要說什麼？」

果然他還是太沒用，連跟陌生人交流都做不到。

席楓先打招呼：「喂，你好。」

柏城還沒說話，那邊傳來一個溫柔至極的聲音，楚雲深下意識屏住呼吸，他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聲音也能這麼好聽，他緊張到結巴：「你、你好。」

楚雲深想自我介紹，最起碼不要留下很糟糕的印象，可是話到嘴邊，他只能乾巴巴重複著對方的話語，自己的大腦彷彿死機，根本找不出任何語言。

他不會，這是他最絕望的事，他不會甚至害怕跟人打交道。

他恨這樣無能的自己。

正當楚雲深被各種消極情緒佔據心神的時候，他聽見手機傳來一聲很輕很輕的笑，男人的語氣很輕鬆，他說：「你好，我是席楓，柏城跟我說過一點你的情況，我可以叫你雲深嗎？」

「可、可以。」楚雲深握緊手機，不知不覺就被男人的話吸引了心神，在引導下，他磕磕巴巴回答問題，縮在一邊，可憐柏城變成透明人。

席楓坐在沙發上，想起剛剛青年結結巴巴的一句問好，驀然發笑，但是他善於控制自己情緒，依舊彬彬有禮跟他聊天，對方雖然不會聊天，但也算是有問有答。

而且席楓深諳循序漸進的道理，跟青年聊得都是輕鬆的話題，比如喜歡的食物、書籍等，沒有涉及家庭和人際交往。

所以楚雲深內心的防護警報沒有拉響，雖然反應慢了點，但好歹是被誘導說了一點話。

作者有話要說：

雲深：席、席醫生的聲音好好聽qaq這是一個病人覺得醫生真香的故事qvq每天晚上八點更新，不斷更，如果其他時間刷到更新，都是捉蟲或者蹭玄學～謝謝支持。

感謝悲鳴鳴小可愛的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