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噢喲, 」走進酒店後趙子墨抬起胳膊往余火身上搗了搗, 「沒看出來啊兄弟,懟人技術可以的嘛。」綿裡藏針半個髒字兒沒有, 硬是把劉老賊的臉都給氣綠了。
余火頭一回因為懟人被誇, 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是他咎由自取。」
晨西的藝人經紀事業部之所以能做到圈內首屈一指, 除了資源雄厚,還因為平等合理的條約所帶來的藝人歸屬感和凝聚力,因此即使像溫華這樣業界地位很高、完全能自立門戶的影帝級演員,依然願意續簽合約繼續待在公司。
與之完全相對的,銀燁對於藝人的管理方式則不僅急功近利目光短淺, 而且沒有半點人情味,事事以眼前的公司利益為先,對員工毫無顧念之情。且不說當初余火和趙子墨作為公司藝人,遭受輿論攻擊時公司理應及時處理堅定維護, 想辦法謀求藝人和公司的共贏,而不是有福時坐享紅利, 有難時棄如敝屣;
就說當初李靜辦理離職的時候,作為從助理時期做起、在公司待了將近十年的老員工, 由她一手挖掘出來的優異潛力股不在少數,可心灰意冷選擇離開時公司竟拿出多年前一份工作合同中的漏洞進行刁難,硬是要她賠付幾十萬的違約金。
最後雖然找到律師將這件事解決了,但僅憑這一樁,銀燁董事長劉總就絕對位列余火並不長的黑名單上。
心術不正利字當頭,這樣的公司自食惡果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行了行了, 別糾結他了,反正咱們現在跟銀燁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李靜自覺出了一口惡氣,此時神清氣爽,將手拿包夾在胳膊底下站在樓梯口給他們兩個理了理西裝:「再往前就是宴會廳了,今晚裡面各種大佬雲集,要是能賺點印象分對你們以後的發展好處無窮,來來來抬頭挺胸,都放機靈點啊,尤其是你趙子墨,不該講的話不要亂說,到處都是記者,你可不知道他們逮著一言半語會寫出什麼,多跟余火學學,謙遜有禮懂不懂?」
趙子墨嘻嘻笑了兩聲,抬手跟余火撞了撞拳頭。
「也不用怯場,怎麼說你們倆也算是今晚的焦點人物,而且晨西還是酒會贊助方之一,再晚點估計荀總也會到場,都拿出點底氣來。」梅琴越看越滿意,低低吹了聲口哨:「人模狗樣的,能帶出手,走吧。」
宴會廳門外,燈光酒影伴隨著舞台上柔緩的音樂,如淙淙流水傾瀉而出。眾人抬腳走了進去。
人的確多,空氣中浮滿男士女士的香水味和食物美酒的醉人香氣。
余火和趙子墨的出現立時吸引過來不少視線,余火心平氣和神色如常,趙子墨原本還有些緊張,見他這副淡然模樣不知不覺也把吊起的心放了下來:不就是喝喝酒聊聊天麼,誰怕誰啊。
梅琴招來一位穿梭在宴會廳中的侍者,從托盤裡拿了一杯香檳,其他人也各自拿了一杯:「跟著我,我先帶你們倆見見和晨西有過合作的導演。」
梅琴「王牌經紀人」的名號果然不是白叫的,人脈廣闊長袖善舞,幾乎宴會廳裡見著誰都能打個招呼聊上兩句。
余火兩人跟著他轉了一圈,和宴會廳中幾位知名大導還有國內主要院線負責人打過招呼相互認識,然後就被放生了:「人帶你們認識過了,怎樣給對方留下良好印象、建立穩固的人脈關係還得看你們自己,不過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以你們倆如今的熱度和觀眾口碑,多得是主動過來想找你們合作的。自己玩去吧,就當散散心,喝酒聊天隨意,只要不打架不闖禍就行。」
說完把抬頭把香檳喝完,轉身走去自助餐檯邊上吃東西。
坐在吧檯旁剛吃完第二個硬幣大小的魚子醬蟹肉三明治,身邊站了個人。梅琴扭頭掃了一眼:「來了,不是說五點半的飛機嗎,我以為你還會遲一點。」
羅新宇將酒杯放在吧檯上:「節目提前錄完,臨時改了機票。」
梅琴是側身坐在高腳椅上,嘴裡吃著東西,眼睛卻時不時往某個方向看。羅新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期然瞧見了正在和某個知名編劇聊得正熱的趙子墨。
眸色一暗,伸手拉住高腳椅的椅背將梅琴轉了過來,神色看上去依舊溫和:「我聽說,你和趙子墨在一起了?」
梅琴皺了皺眉,沒有否認:「對,有意見?」
羅新宇笑:「你的事情你做主,我哪敢有意見。不過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無聊了想找人玩玩可以,但最好不要找同一個公司的麼,萬一結束的時候鬧得不愉快,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梅琴打斷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誰他麼跟你說我只是無聊了想找人玩玩?」
羅新宇笑意一僵:「……你認真的?」
「你見過我不認真嗎?」
羅新宇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一雙暗沉沉的眼睛死死盯著梅琴看了會兒,身體前傾將他困在椅子上:「為什麼選他?為什麼不選我?我有哪點比不上他嗯?他不過剛進公司一年多,你我朝夕相處都快十年了,論情分論條件,你告訴我,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他!」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最後一句已經明顯帶上了些許咬牙切齒切斯底里的意味。
這樣受制於人的姿勢讓梅琴大為光火,鳳眸陰冷面沉如水,眼角斜斜一挑,竟陡然爆出幾分震懾人心的氣勢:「退開。」
羅新宇咬咬牙,權衡利弊後鬆開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深吸幾口氣後再次看向梅琴:「……就因為我當年沒有選擇出櫃?就因為我當年選擇了事業沒有選擇你?好,好好好,我能放棄這次玉龍獎的提名,放棄競爭影帝的機會,以此來證明我他媽究竟有多在乎你,他呢,」
羅新宇朝梅琴湊過去,視線投向遠處的趙子墨,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挑釁:「……你猜你要是對他提出這個要求,他敢這麼做嗎?」
梅琴一腳踹上他的椅子將他踢遠:「你他媽離得遠了不會說話是嗎?我為什麼要讓趙子墨放棄角逐影帝?提名是他憑藉自己實力贏來的,我腦子有坑啊讓他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就能證明有多在乎我?你是把我當成十幾歲滿腦子瑪麗蘇的小蘿莉呢,還是偶像劇演多把自己給演傻了?」
羅新宇想說什麼,但梅琴沒給他這個機會,盯著他的眼睛道:「我從來都沒有讓你在事業和我之間做過二選一的選擇,我讓你選擇的,是要麼公開取向大大方方談戀愛,要麼繼續維持你深情霸道總裁的人設,專心鞏固粉絲。對外賣人設炒緋聞,對內再來哄我說只愛我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梅琴做不來隱姓埋名地下戀情,背地裡默默付出那一套。
是,當初如果出櫃,肯定會對你的事業造成影響,但是憑藉晨西的資源,憑藉我的人脈手段,不可能讓你沒戲拍,更加不可能毀了你的事業前途,演員永遠靠實力說話,多接點好劇本好角色,消除由此帶來的負面影響至多也就是幾年的事。
我提出的條件本著平等自願的原則,選擇也是你自己做的,怎麼現在在你嘴巴裡,我就成了無理取鬧非要你為了我放棄事業的矯情怪?這麼多年過去,連承擔自己決定的勇氣都沒了?」
羅新宇望著梅琴,神色滿是痛苦:「……我知道我當初選錯了,是我膽子小顧慮太多,但這些年我心裡從來只有你一個,梅琴,算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我寧願為了你放棄影帝提名,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梅琴用手指敲了敲酒杯,忽然笑了一聲:「我聽溫華說,你在國外領獎那段時間,托他幫你引薦了不少國際知名導演?是打算去國外發展嗎,怎麼也不跟我說呢?如果計劃走國際路線,國內這些獎項對你而言的確沒什麼太大的吸引力了。」
羅新宇臉色一僵,嘴唇囁嚅兩下似乎想要解釋,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你瞧,」梅琴聲音極輕,狹長精緻的鳳眸裡似淡漠似悲憫:「你是個明白人,對於自己想要什麼、該怎麼得到全都一清二楚。所以即便是『心裡只有我一個』的那八年多里,和其他女星炒起緋聞依舊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你想要的東西太多,我梅琴恐怕從來沒有那個榮幸位於第一位。」
羅新宇離開後沒多久,端著一大盤子食物的趙子墨找了過來:「你在這坐著倒是愜意,我找你找了半天。」將盤子往他手邊推了推:「喏,知道你今天沒怎麼吃東西,特意給你拿的。」
梅琴看他一眼,從盤子裡捏了塊甜蝦壽司:「余火呢?」
「拍了《櫃》的那個,翟志安翟導,領著他跟其他導演聊天去了,我瞧那位翟導好像挺喜歡小魚兒的。」趙子墨背靠著吧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右手食指插進領口鬆了鬆領結,襯衫底下隱隱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小魚兒也幫我引薦了過去,聊了一會遇見一個編劇,很有名的,前年還靠作品拿過金牛獎的最佳劇本。你猜怎麼著,」
他將梅琴的椅子往自己這邊拽了拽,探身湊到跟前,眼睛裡意氣風發全是得意:「人家是我的粉絲,說要專門給我量身打造一個劇本呢。瞧瞧,這就是你男人的魅力,擋都擋不住。」
他離得很近,一手握住椅背一手扶在吧檯,恰好將梅琴圍了起來。明明是和方才羅新宇在這時相似的姿勢,但帶來的感受卻截然不同。
梅琴很給面子地捧場:「哦喲,厲害厲害。」然後指了指裝滿小點心的盤子:「你怎麼不吃。」他記得對方在飛機上也沒吃多少。
「不是答應你要減脂增肌嗎,這些都是碳水化合物,我才不會受到誘惑。」扭開視線吞口水的樣子簡直說服力十足。
梅琴盯著他瞧了會兒,忽然笑起來:「趙子墨,你想和我公開戀情嗎?」
第一遍的時候趙子墨沒能反應過來,等到梅琴罕見地耐著性子重複了第二遍,這才臉色漲紅,睜著亮得嚇人的兩隻眼睛逼過來:「你,你認真的?」
「認真的,」梅琴點頭,又拿了一塊甜蝦壽司示意趙子墨張嘴:「如果你這次能拿影帝,那我就考慮一下。」
——
余火被翟導拉著喝了好幾圈的酒,又被楊濤導演拉著喝了一圈,好不容易結束了交際準備找個地方吹吹風,剛走到陽台門口,身後響起一道聲音:「余先生?」
余火回過頭,詫異道:「莊老師?」
來人竟然是當初在gay吧遇見,之後教過他鋼管舞的舞蹈老師,莊柳。
不過這聲「莊老師」一喊出口余火就知道不妙:去年他去學鋼管舞的時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特意戴了面具以化名「余江」進行偽裝,作為「余火」的他理應是不認識莊柳的,這一喊豈不是不打自招?
不過莊柳顯然並不意外余火會認識他,走過來衝著余火眨眨眼睛:「不知道我是該稱呼你余江余先生,還是余火余先生呢?」
見果真被拆穿,余火有些窘迫:「實在抱歉,當初為了減少事端所以用了化名,還請莊老師勿怪。」
莊柳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完全理解,要是那時候就知道你是余火的話我估計也沒辦法保持平常心教你。你演的《櫃》我看了,那段舞特別精彩,簡直就是青出於藍。」
事實上他也正是因為電影裡的這個片段將演員「余火」和學生「余江」聯繫到了一起,不過那時候也只是懷疑,直到後來有網友分別拍到了「余江」和江少將、以及「余江」和保鏢哥哥在一起的照片,推斷出「余江」這個名字的含義,這才理清線索最終確認。
說起來,他才是第一個猜出余火和江封情侶關係的人。
「莊老師太謙虛了,我跳的和你跳的鋼管舞比起來,完全只能稱得上皮毛。」故人相遇總是高興的,尤其餘火打心底裡佩服對方的舞技。「對了,莊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知道電影《凌霄》嗎?」
余火點頭,如果他記得沒錯,這部電影在本屆的玉龍獎中獲得了兩項提名。
「編劇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我在電影裡擔任了舞蹈指導,所以邀請我來這裡參加酒會。」
余火恍然,原來如此。由衷讚佩道:「莊老師你真厲害。」那部電影的其中一項提名正好是最佳美學設計,這跟場景、服裝、道路以及角色的舞蹈動作都是密不可分的。想必也是因此莊柳才在酒會應邀之列。
莊柳笑:「你才厲害呢,不僅被提名了最佳男主角,而且還是兩項提名,這可真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余火不由打趣:「我覺得咱們倆個正在進行一場商業互誇。」
二人相視而笑。
他們站得地方離主宴會廳較遠,人少而安靜,恰好是個聊天的好場所。
月光透過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撒進來,照在余火西裝銀絲繡成的暗紋上,反射出點點星輝,越發襯得他長身如玉眉目清雋,氣質出眾不似凡間。
莊柳藉著低頭喝酒的動作掩飾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片刻後還是沒忍住將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你跟那位江少將,現在還是情侶關係嗎?」
余火想了想沒有否認,「不止,我們已經訂婚了。」說話間下意識將手抬至胸前,襯衫底下,一枚戒指正散發著和他一樣的體溫。
莊柳心臟顫了顫,悄然浮出幾分苦澀。然後將這份尚未來得及破土的感情安靜埋藏,對余火伸出了手,真心實意道:「我祝你和江少將白頭偕老幸福美滿,也祝你這次能奪得大獎,以後前程似錦,越來越好。」
余火回握過去:「多謝。」
和莊柳分別過後,之前喝的酒隔著靈氣阻隔將酒意往上翻湧,余火覺得有些熱,推開玻璃門走向陽台。
剛踏出去一隻腳,腰間一緊忽然被人抱住,轉瞬間摟著他站到了陽台外面,順手拉上窗簾將玻璃門反鎖了起來。
本能性的反擊在感受到身後之人熟悉的氣息時就收了回去,余火撤去靈氣放鬆身體,任由對方將自己按在護欄旁親了個痛快。
許久之後腰間的力道放鬆,口舌重新得到自由,余火急促喘息,本就氤氳著酒意的臉上一片誘人的紅暈,亮閃閃的眸子裡滿是驚喜:「你、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要等到明天再過來嗎?」
江封一手摟著他一手摘下面具收好,低頭又在他紅艷艷泛著水光的嘴唇上吧唧一口:「想你了,所以提前做完工作,開直升機過來的。你喝了多少酒?」嘴巴裡頭甜絲絲的,真讓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也沒多少……」情潮使得酒意越發洶湧,余火覺得有些腳軟,抬手摟住江封的脖子,放任自己將大半重量壓在愛人身上:「我沒醉,真的……」水汪汪的眼睛真誠極了。
江封被他這副無意識的醉態勾得火起,手掌沿著他的腰線摩挲兩下:「我剛剛看見你一直在跟人講話,那是誰啊?」
「啊,是莊柳莊老師,以前教我跳舞那個……」
江封當然記得莊柳是誰,托他的福,家裡健身室那根鋼管可是多了不少不可言說的妙處。
不過感激他教余火跳舞是一回事,今晚看到的場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余火不是見他來了,撤去靈氣放任酒意上湧,此時就能清楚分辨出江封聲音裡濃重的酸氣:「他喜歡你。」光是處理那些瘋了一樣給余火寫情書的男粉絲就夠煩躁了,身邊的人他盯得那麼緊,竟然還是冒出來一個覬覦者?
半醉的余火稍微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亂講,莊老師和我只是師生之誼。」然後拉下江封的脖子在他嘴巴上親了一口:「我只喜歡你……」
酸氣瞬間消失,江醋缸滿意了,重新戴上面具將人攔腰抱起來,沿著消防通道走出去:「你明天還要參加頒獎禮呢,走,我訂好房間了,帶你睡覺去。」
余火迷迷糊糊還記得有其他人:「子墨跟靜姐他們……」
「我給他們發短信,乖,靠著我先睡一會兒……」
睡好了,才有力氣運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