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狼煙四起,戰火遍地。
烏壓壓的黑雲底下,一座巍峨壯觀的龐大城池橫亙地表,堅固高聳彷彿不可踰越的城牆即使在連綿數月的炮火中早已瘡痍滿目,卻依舊可以從中瞥見幾抹昔日的壯闊輝煌。
緊貼著城牆之外,一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金色能量罩籠罩在整座城池之上,一面是城牆內倉惶奔逃的百姓,一面是城牆外潮水一般無窮無盡的敵軍。數不清的箭矢、巨石如同疾風暴雨自敵軍中投擲向城內,卻被護罩盡數攔了下來激起無數漣漪——這層水波似的金色薄膜,已經是城外與城內、生存與死亡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
羽獲靠在城牆上的垛口後面劇烈喘息,空氣中濃郁的硝煙氣味教他幾乎乾裂成焦土的肺腑愈發疼痛難耐。
整整二十九天。為了給國君和百姓爭取撤退的時間,他們十七人已經維持了這道護罩整整二十九天。
我快撐不住了。他抬頭望著霧濛濛似乎再也看不見澄淨顏色的天空心想。有柳絮樣的東西自空中飄落下來,下雪了?他伸手接了一片,不是雪,那是戰火燃盡一切後的塵埃。
「嗚!」烽火台上響起厚重曠遠的號角聲,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大喊:「敵襲!」
羽獲渾身一震,腦子還未從黏膩昏沉的疲憊中清醒,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自地上一躍而起,抬起雙手將經脈裡幾乎枯竭的的內力盡數輸送到護罩當中。
「轟!」成百上千顆砲彈盡數炸裂在能量罩上,於滔天的火光當中激起無數漣漪。
「唔……」羽獲悶哼一聲,有刺目至極的鮮血自他唇角緩緩流下。身體中僅存的內力像是被無數雙手蠻橫拉扯、幾欲連根拔起的籐蔓,隨著他年輕而虛弱的生命一起,源源不斷地融入金色護罩之中。
我快要撐不住了。他腦子裡再次浮現出這個念頭。
就當他果真再也撐不住,身體一軟要往城牆下栽倒時,有雙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扶住了他,同時綿綿不絕的往他體內注入力量。
「羽獲?羽獲?羽獲你沒事吧!」
羽獲回頭,當看清對方焦灼萬分的臉龐時,近乎灰暗的眼睛中立時重新燃起生氣:「師兄!你怎麼上來了?你在這是不是就說明……」
「沒錯。」青年望著他連連點頭,說出了他此時最想聽見的話:「國君已經平安撤離了,城中的所有百姓,書院裡的老師和學生,還有你的家人,全都已經平安撤離了。羽獲,我們做到了。」
羽獲的嘴唇狠顫了幾下,許多日不曾飲水、幾近乾涸的身體竟然還能落下淚來:「太好了,太好了,大家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青年抬手在他臉上擦了擦,從自己胸口取出一枚玉珮戴在羽獲脖頸上,眼中露出一抹近乎溫柔的笑意:「有些事情藏在心中許久,卻一直沒能有機會告訴你,倘若此次我們都能活下去,羽獲,師兄想跟你好好……」
青年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羽獲從他因驚恐而睜大的眼睛中看到了足有之前數百倍之多、挾裹著萬鈞之力的砲彈正衝著城牆呼嘯而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火光漫天吞卷,那一層薄薄的金色護罩如同再脆弱不過的玻璃,瞬間化作無數碎片。
羽獲被爆炸引發的衝擊瞬間掀起遠遠拋飛出去,正好落在烽火台的邊緣,身體像是被無數車馬碾踏而過,眼前是漫天漫地的火光血色,他看不清師兄在哪,也看不見其餘十六人情況如何,因爆炸聲而幾乎失聰的耳邊只能聽見越來越近的廝殺與叫喊聲。
我得爬起來,他想,我得爬起來前去迎敵。
只是尚不等他掙紮著將上半身直起,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鋒銳雪亮的劍尖直直刺中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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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疼痛感,熟悉的嘈雜聲,間或摻雜著許多混亂焦灼又無法分辨意義的叫喊:
「……病人一個小時以前在南河高架銀杏園路段發生車禍,車輛滾下橋面導致全身多處骨折,救護車三十分鐘之前抵達,抵達時病人意識模糊對光照無明顯反應,血壓50/30,脈搏110,途中心跳暫停一分十七秒,電擊搶救兩次,推測具有腦部損傷……」
「通知放射科做全身X光和腦部CT掃瞄,氧氣泵繼續壓,失血情況如何?」
「估計失血900毫升以上,已經輸血300毫升……」
「腹腔穿刺陽性,病人內臟破裂出血!」
「病人嘴邊也有血液流出來了,醫生,病人開始抽搐了!」
「血壓持續降低,心室出現顫音!」
「按住他,起搏器給我!應該是有斷裂的肋骨戳到臟器了,立刻推去手術室!外科室今晚是誰值班?」
「黎醫師在。」
「立刻讓他過來,另外讓骨科下來兩個人,前面的讓開!麻醉組準備!」
……
羽獲渾身無處不痛,彷彿被扔在鐵架上以烈火炙烤、又放到刀山上來回翻滾一般,眼睛上仿若壓了萬斤重的巨石,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睜開。雖然無法看清,卻能明顯感覺到身旁有人在按著他,難道自己是被敵軍俘虜了嗎?
勉強凝神聚氣想要調動內力反抗,卻駭然發覺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哪有半分內力存在過的蹤跡。腦海中剛剛浮起一抹驚駭,臉上就被人套上了什麼東西,有異樣的氣體吸入體內,本就微弱的意識愈加模糊,最終徹底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當中……
兩個星期以後,H市人民醫院住院部重症看護區。
「誒,」一位稍年長些的護士走進護士站的休息室,問裡面其他幾人:「咱們701里住的那一位,叫余火的,真是什麼電視明星啊,門診部那頭的小姑娘跟我打聽好幾回了。」
「張姐你到現在都不知道啊,」其中一位半躺在沙發上的護士抬起頭來,滿臉驚詫:「醫院外頭各家報社媒體的記者圍了快十天了吧,都想衝進來採訪報導呢,為了攔住他們全醫院的保安如今都集中在咱們樓底下,即便這樣還給偷偷混進來好幾個,跟保安前追後躲每天都跟打仗似的,我瞧著有的病人家屬忍不住都要報警了。」
被稱作張姐的護士彎腰往飲水機下接了杯水:「我不像你們小女孩兒家家的喜歡追星,只猜著應該是住進了什麼大人物,這些事情還真不曉得。哎,照你這麼說,既然許多人都搶著採訪,那個余火怕不是有名得很,是個了不起的大明星吧?」
「也就還行吧,好像出道也才兩三年,我看過他演的電視電影也沒幾部,而且大部分都是打醬油。」另一位正喝著酸奶的護士捏著勺子擠擠眼睛道:「他之所以出名可不是因為咖位大,而是因為半年之前幹了件轟動娛樂圈的大事:自己在微博上出櫃了!」
張姐不懂:「什麼叫出櫃?」
「就是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喜歡和自己一樣的男人。我記得他可是娛樂圈裡第一個公開出櫃的吧?而且剛出完櫃轉頭就宣佈戀情了,真他媽霸氣,整整好幾個月的新聞頭條全是他跟他男朋友。」
「哎喲喂!」張姐立刻皺起臉:「這不是作孽麼,水靈靈的小姑娘多招人疼啊,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怎麼就喜歡上男人了呢?這家裡父母估計要傷心壞嘍,真可惜了那麼俊俏的一個後生。哎,這病能治吧?」
「同性戀又不是病!」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護士立刻反駁道:「喜歡男人怎麼了?喜歡和自己一樣性別的又怎麼了?感情是自由的不受任何東西約束,只要人家兩情相悅又沒傷害到別人,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跟旁人有什麼關係。」
「這話說的沒錯。演員只要有演技就行了,其他咱們做路人的也管不著。」躺在沙發上的那位護士點頭表示同意,「他之前在那部火了好一陣的『藍色讚歌』裡扮演一名剛入伍的海軍,穿著一身海軍服,長得清秀斯文演得又好,可把我媽稀罕壞了,非要讓我弟以後也報考海軍呢。」
「那也不能喜歡男人啊。」張姐還是滿臉嫌惡,「就算不為了自己的名聲,也得想想父母想想祖宗香火吧,辛辛苦苦拉扯這麼大,不好好娶媳婦兒卻跟男人在一塊兒,咦,這都叫做什麼事喲,家裡人怎麼也不管管。」
喝完酸奶的護士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事還真不用張姐您操心,人家是福利院長大的,無父無母呢。」
接連被人反駁好幾回,張姐臉上便有些訕訕,將手裡水喝完就起身出去了,末了還要咕噥兩句:「現在的年輕人喲……」
等她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房間內的幾個護士笑著交換了一個眼神,以口型道:老古董。
張姐剛走,休息室的大門又被人打開,走進來一位戴眼鏡的圓臉小姑娘,手上還提著個袋子瞧著裝了不少東西。一進門便道:「哎,你們剛剛跟張姐吵架啦?我瞧著她一臉不高興。」
「誰敢跟她吵架啊,回頭不得連休息時間多打了個電話都給捅到護士長那去。咱們正在聊你負責的701室裡那個明星呢,她非得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躺在沙發上的王姓護士站起來:「喲,柳柳你都出去買啥了?」
名叫柳柳的護士將袋子放在桌子上,幾人湊過去一瞧,裡頭全是影碟。「701的余先生不是頭部受傷失憶了麼,連自己是誰做什麼的都不記得,黎醫師說多接觸以前的東西可能會幫助他恢復,我就去醫院外頭的影像店把他參與演過的電影碟片全買了下來,回頭讓他自己在病房裡看看。」
「這麼貼心啊,」王護士笑了笑打趣道:「服務態度這麼好,不愧是咱們護士站的年度標兵了。」
柳柳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那都是你們讓著我呢。而且我這麼做也是有私心的,我其實也算是余火的粉絲,難得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所以打算等他看完影碟之後,簽個名再還給我呢。」
「啊我也要我也要!」雙馬尾的小護士一臉激動,「我也喜歡余火的,雖然他演過的作品不多也不是很出名,但我就是覺得他特別好,人長得也超級好看!」
這一點眾人倒是不得不同意,一來余火的相貌的確出色,屬於第一眼不會太驚艷,但是越看越耐看這種;
二來他們醫院也不是第一次接收明星病人了,不管是名氣大名氣小的,一線十八線一百零八線的都有,還是頭一次看見余火脾氣這麼好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配合得不得了,而且哪怕換個吊水瓶量個體溫,對方都會一臉鄭重的輕聲道謝,真正是有涵養,就像電視劇裡演的叫什麼來著,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很是貼切了。
「唉,」喝完酸奶扔掉盒子的護士忽然嘆了口氣,神色很是惋惜:「可惜天有不測風雲,怎麼好好的就出了車禍呢,那天晚上被救護車送來搶救的時候聽說可嚇人了,渾身都是血,骨頭都斷了一大半,雖然黎醫師及時出手搶救,還是連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如今好不容易病情穩定下來了,卻又因為腦子受了傷什麼都記不得。」
頓了頓,壓低聲音:「而且我覺得不僅僅是記憶上出了問題,怕是整個人都有點不對勁,前幾天我給他換吊水的時候看他渾身都是汗,以為他熱就問他要不要把空調溫度調低一點,哪知道他好像根本就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愣是看著我呆了大半天。」
王姓護士也嘆了口氣,然後道:「不過總歸活下來就好,要我說也是他命大,我聽過來調查車禍的警察講,他那輛車滾下高架之後沒多久就爆炸了,得虧他在半途被甩下去這才躲過一劫,而且正是由於爆炸聲音響,路過的司機才發現了車禍及時報警,不然南河高架銀杏園那邊,都在北五環以外了,又是大半夜,黑燈瞎火的高架橋底下誰能看得見啊,救護車能不能及時趕過去都是兩說。
如今人活得好好的,已經徹底脫離危險,而且咱們黎醫師不是說了麼,他恢復速度還挺快,想來早晚都能痊癒將忘掉的記起來,這就已經是福大命大菩薩保佑了。」
幾人點頭表示同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雙馬尾護士忽然眨了眨眼睛,滿臉都是八卦:「對了,余火公開的那位男朋友,名叫徐涵也是娛樂圈的那個,自從余火住院不是來過兩回嗎,你們看見沒有?我覺得長得也挺好看的啊,高高瘦瘦陽光俊朗的,兩個人在一起可般配了。」
扔完酸奶盒又拆開一包薯片的護士聞言頓足惋惜:「真的嗎?哎呀我怎麼沒看到!說具體點長什麼樣啊?兩個人之間有沒有甜蜜互動啥的?最關鍵的是,誰攻誰受啊!」
701病房內。渾然不知自己正被好幾個護士熱烈討論的羽獲——現在該稱他為余火了,正靠坐在床上打點滴,身上連接著各種檢測生命特徵的儀器,右邊胳膊和左腿上還打著厚厚一層石膏。
不過臉色看著倒還好,略略帶著些紅潤的血色,瞧上去精神不錯,尤其是那雙墨玉一般漆黑的眼睛,溫潤通透,清亮的閃著光澤。
從昏迷中清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早已不在那個空氣中飄蕩著硝煙與鮮血氣息,與師兄弟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再熟悉不過的世界了。
除了因為這具沒有半絲內力極其孱弱、且明顯不屬於他的身體,更因為如今這個世界裡太過稀薄的靈氣。
如今這具身體雖弱,但根骨極佳頗具潛力,比之他原先的也不遑多讓,可是當他從頭開始重新修習起書院裡恩師教的功法,整整十幾日的功夫,吸取的靈氣也只夠勉強修復幾分這具身體因為「車禍」所造成的嚴重損傷,連最基本的凝氣化形都做不到。
若是放在本來的世界,以那邊濃郁的靈氣程度,觸摸功法一階之境也該足夠了,哪需要像現在這般行動不便的躺在床上。
而在余火的病床旁邊,一名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女性正從保溫壺裡給他盛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然後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架起來的鐵桌上:「吶,趁熱喝。」
余火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勺子,極鄭重的道了聲謝。
「謝什麼,又不是我親手煮的,每天光是處理你們這一大攤子的事情就夠我煩的了,我才沒有給你煲雞湯的功夫,這不過是我從醫院外的飯店裡隨手打包帶上來的罷了。」
女子似是極不耐煩的擼了一把半卷的頭髮,繼續道:「咱們公司裡的經紀人,哪個手底下不是帶著七八個藝人,各個都是乖巧聽話得很半點麻煩惹不出來,你們倒好,我手底下也就只有你們兩個,原先還以為趙子墨那小子是個難纏麻煩的,哪知道你比他半點都不省心,這距離之前那一場轟動娛樂圈的大新聞才過去多久,好端端的又給我鬧出場車禍來,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手機都快讓人打爆了,都急著看你胳膊腿全不全還能不能喘氣呢。」
女子的話半分也不客氣,而且大半他都聽不懂不明所以,余火卻並不在意,反而心中對她越發信任親近。
她是自己清醒過後,除了醫院裡的大夫外所見到的第一個人,據她所說是自己的「經紀人」,專門幫助自己處理工作上問題的。雖然瞧著性子急些,動不動就愛甩臉子,但對余火是真心愛護關懷,這一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舀起雞湯喝了一口,余火唇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很好喝,多謝你。」
李靜下意識還要嗆他兩句,不過看到他笑意淺淺的樣子後,到底還是緩和了臉色:「慢點喝,小心燙著舌頭,這一身的舊傷還沒好呢總不能再添新患吧。雞湯底下還有人參鹿茸什麼的,你撈上來全吃了,老闆說是對傷口癒合有好處。」
盯著他慢斯條理,以活像是接受過專門禮儀培訓的姿勢將一碗雞湯喝完之後,李靜沒忍住伸手在他頭上薅了一把:
「看來是真失憶了啊,連整個人的動作氣質都變了。往常就算聽我訓的時候嘴巴上應得老實,眼睛裡都透出一股倔強,哪像現在這般聽話。」尤其不說不動的時候還一副清冷冷的模樣,看著就想讓人搞些破壞。
事關同原來的真余火進行比較,余火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能不露出破綻,便只是不說話再次對著她笑了笑。
羽獲原本生得極好,如今的余火雖然還沒見過自己的樣子,但根據前來給他換藥的女大夫們的反應,容貌應當也是不錯的。因此這一笑倒將李靜的臉笑得紅了紅,半是羞惱半是質疑道:
「你不是喜歡男人嗎,好好的對我放什麼電。對了,你那位不顧世俗眼光不顧社會輿論不顧負面影響也要在一起的男朋友呢?你在醫院裡待了都快兩個星期了,除了搶救當晚和你醒過來後來過兩回,我怎麼再沒見到過他?」
也不等余火回答,冷笑一聲:「幸虧你在經紀合同裡給了我授權,不然搶救的時候找不到人簽字,等著他趕過來你這條命早就沒了。當初宣佈出櫃的時候不是說什麼風雨同舟矢志不渝麼,怎麼你現在人還在重病看護室,他人連影子都看不到了?當初我就勸過你不要衝動不要衝動,怎麼著,現在承諾要同甘共苦的男朋友還沒我一個經紀人靠得住吧……」
話音未落,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原身在這個世界的男性伴侶,徐涵。
剛在人背後說項就被正主撞見,即便說的是實話,李靜到底有些訕訕的閉了嘴,將臉轉到一旁。
徐涵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先跟李靜打了聲招呼,然後將鮮花放進床頭櫃上的花瓶裡,彎身要給余火一個擁抱:「對不起,這段時間劇組一直在趕進度,怎麼都脫不了身,直到凌晨五點將我的最後一場戲排完,回去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立刻趕過來了。你怎麼樣?身上還疼不疼?還有哪不舒服嗎?醫生怎麼說,什麼時候能痊癒出院?」
眼看著對方對自己張開雙臂離得越來越近,即使知道他是原身最親密的戀人,余火還是忍不住往後躲了躲——原身確定自己喜歡同性,但另一個世界的羽獲不過剛滿二十歲年紀,因為終日待在書院修習,尚未對任何人產生過情意,自然也就對同性貿然的靠近頗為排斥。
察覺到余火的牴觸,徐涵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往後退開滿是歉意道:「忘了你因為車禍腦部受傷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如今對你來說一定只是個陌生人吧?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
提起車禍,李靜倒有問題要問,眼睛直直盯著徐涵:「3月4號晚上,也就是余火出車禍那天,是你的生日沒錯吧。余火連殺青後的慶功宴都沒參加,趕著要回去給你慶生,怎麼好端端的就出了車禍呢?要不是他命大,早就跟車子一起被炸成碎片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徐涵深情的看著余火,表情疼惜而沉痛:「余火並沒有跟我說過他那天晚上要回來給我過生日,我還以為他因為新劇殺青肯定回不來要喝許多酒的,本來還打算開車接他回家,哪知道剛走到半路,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很可能,他正是因為想趕回來給我個驚喜,這才發生意外的。說到底還是怪我,余火,對不起。」
他在說謊。
即使對方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但迅速加快的心跳以及微微急促的呼吸卻是絲毫瞞不住余火感知的。明白這一點後,余火心中立刻對他升起濃厚的戒備。
李靜顯然也不相信徐涵的說辭:「你們兩個買的房子在H市北區,按你這麼說余火該是在回家的路上出的事,可他發生車禍的地點卻是南河高架由北向南的方向,分明就是回了家再掉轉頭往市區開。既然他回去是為你慶生,要是沒見到你人的話,怎麼會又返回市區呢?」
徐涵眼睛裡極快的閃過一道微光,快得李靜根本沒有察覺,但在重新開始修習功法的余火眼裡,卻是再清晰不過。「或許是余火忘記了什麼東西,掉轉頭回去拿也有可能,他的確是說過要給我一份生日禮物的。」
李靜還要再問,病房房門再次被人打開,進來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余火認得,正是為他診治救了他性命的黎大夫。
人看著很年輕,斯文俊秀比余火大不了幾歲,醫術卻是極好的,而且聽女大夫們說,他還是這醫館裡最年輕的「醫師」,很了不起。
黎銘按住抬起身子又想給他道謝的余火,彎身詳細作了一番檢查。略略冰涼的手捏住捂得溫熱的聽診器探入病服內幾番移動,然後一邊往病例上記錄一邊點頭:「不錯,你恢復得很快,估計再過幾天就能出重症看護,搬去普通病房了。」
徐涵立刻問:「醫生,那請問他失去的記憶還能恢復嗎?」
黎銘推了推鼻樑上的金屬架細邊眼睛,目光自徐涵身上掠過:「你是病人家屬?如果按照目前的恢復速度,等到病人腦部的淤血排除乾淨,很大可能是可以恢復記憶的,即使想不起來全部,某些記憶深刻的東西應該還能記起來,你不用擔心。」
徐涵垂在腿邊的左手悄悄攥緊,右手卻溫柔拉住余火的:「太好了,余火,你很快就能記得我了。」
檢查做完之後,黎銘對著病房內不相干的二人道:「探望時間已經結束了,病人如今的情況很需要靜養,你們還是快點出去吧。」
徐涵聞言,握住余火的手好生囑咐一番,這才終於依依惜別。李靜將保溫瓶的蓋子擰緊,對余火道:「剩下的雞湯儘早喝完,我跟飯店老闆打過招呼了,以後每天都會給你送一罐。你這次的車禍屬於意外,住院的一切花費公司都會報銷的,所以不要有壓力安心休養。
趙子墨那邊最近有好幾個通告,我得看著點防止他亂來,所以最近幾天可能就不過來了。你馬上不是要搬到普通病房了嗎,那裡能用手機,到時候有什麼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
說完拎著包也走了出去。
幾人離開後沒過多久,有護士進來給余火換吊水瓶。
余火忍了忍,到底沒忍住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請問,唔,『電話』要如何打?」
作者有話要說:
余火:電話是何人,為何要打他。
此文的世界設定延伸自渣作者完結快穿文《渣男我能虐一打》中第二個任務中的現代世界,
兩邊的主人公會有交集,余火和痞帥痞帥的大兵老攻在那邊也有出場喲,有興趣的小可愛戳專欄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