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你要報仇?”
“只要你把翡翠玉如意給交出來,我老人家就拍拍屁股走路,倘若他們不放過你,那是你和他們之間的事了。”
龔天祐只是知道翡翠玉如意在一個麥小雲的身上,但他如今又弄不清到底是不是就是眼前的這一個,反正是瞎貓碰上死老鼠,遇見的倒霉!
麥無名不屑與他多費唇舌,怎麼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而他現在根本也不想解釋,遂平心靜氣地說:“你怎麼知道我在此地?”
“我是‘踏破鐵鞋’,四處在找你。”
麥無名心中動了一下說:“那藥是你下的了?”
“我只能說藥是我帶來的。”
“你就出手吧!”
“怎麼?你為了一支玉如意,難道連性命也不要了嗎?”
“我說沒有玉如意,你會相信?”
龔天祐水泡眼頓時一翻,他說:“既然如此,你就認命吧!”
屋內的人全都出來了,他們臉上的神色與表情各不相同,但有一樣卻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靜靜的觀看著。
龔天祐“鉤頭”先出,然後伸手就是一掌!
麥無名身形斜飄,舉手輕揮,禮尚往來的回上了一式。
探微知漸,舉一反三,他心頭頓時一寬,豪氣也就升上來了,略一回首朝郭克民父女投過了感激的一瞥,難道是二十兩紋銀買來了他的性命?不,那是他的真誠、他的好心,俗語說:“好心必
有好報。”這就是了。
龔天祐是老薑,龔天祐是狡狐,他滿以為對方服下了“化功散”之後,真氣阻滯,功力難展,是以矯奢的一不招呼萬里船幫牽制,二不支使石家五蟹試探,一下來就自己出手,只須用上三五成功力,麥無名豈有不手到擒來的道理?
麥無名立即踩出了“須彌步”,頓時運上了“菩提掌”,一聲長嘯,凌空飛起,他要速戰速決,一免日長事多,二也是對方過於陰險,遂第一遭首次的發動攻擊,身形其快如風,掌力其沉似山,一下子只見模糊的一片!
在場的人,人人震驚,圍觀的人個個色變,包括了對手“冰山蛤蟆”龔天祐也在其中。
“玉龍飛天!”
不知道是誰脫口喊出了這麼一聲,不是余曼芬,就是郭筱文,因為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玉龍飛天,飛天玉龍,麥無名一身白衫,果然像是一條聖潔的玉龍!
玉龍下降,駕霧騰雲,排山倒海,等到龔天祐驚覺過來的時候,他自衛、他應變,已經遲了,已經慢了。
雖然也勉強的,倉促的揚上了雙掌,力不純,勁不足,一聲悶響起處,他跌跌撞撞的倒翻在塵埃上了。
石家五蟹同時地抽出了長劍,同時縱身掠了過來,但那只是虛聲恫嚇,那只是擺擺架勢,他們志在救人。
麥無名仁慈,麥無名謙和,他焉會乘人之危?他焉會置人於死?雖然這危局乃是對方*成的,雖然這死亡乃是對方自找的,不然,石家五蟹護衛得了?援救得了?
龔天祐氣喘如牛,龔天祐嘴角流血,他暴睜著無神的眼睛,困惑地說:“你沒有喝下‘化功散’?”
麥無名並不正面回答,他淡淡地說:“我也吞下下‘凝神丸’。”
“唉!我們走吧!”
龔天祐垂頭喪氣,中氣不繼的說著。
石家五蟹兩個分別攙著龔天祐的雙臂,三個依舊高指著寶劍在斷後,緩緩地倒退而去了。
技擊之道,浩瀚似海,高聳若山,萬里船幫—概人眾今日看到了高山,出現了汪洋,他們個個臉色凝重,心頭有慚愧、有恐懼也有不安,尤其是江宏茂和蘇怡昌,這兩個心術不正的人!
“多謝各位大義。”
麥無名雙掌微抱,也轉身走了,他這句話是針對著郭克民父女二人所說的,不該嘛?
“麥大哥,以後我們還會再見嗎?”
余曼芬還是一個大孩子,她胸無心機,童心尤重,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矯柔、從不掩飾,也不管別人心裡會是怎麼個想法,因此有人起了誤會。
麥無名停步笑笑說:“余姑娘,我不是曾經告訴過你?人生聚散,猶如浮萍,風吹水漣,也許彼此又會見面,也許嗣後永遠不逢,半看天時,半靠人為,不是麼?我們昨天剛剛別過,今天在此地又相見了。不過我心中會記得你這個小妹妹的。”他歇了一下又說:“後會有期。”
他走了,揚長的走了。
“後會有期。”
余曼芬只是怔怔的、怔怔的,聲音播在心扉裡,聲音咽在咽喉中……
余永欽心頭感到沉重異常,是他的定力不堅,受到了龔天祐的蠱惑,是他的耳根太軟,聽信了屬下們的意見,幸好對方並未指責、並未追究,他歉疚地望著“麥小雲”離去,竟然未曾說上一句話。
麥無名的身形模糊了、看不清了,余曼芬慢慢的挨近了郭筱文的身旁,悄悄地說:“大姐,他的藥丸果真有這麼靈麼?”
郭筱文的螓首卻湊得更近,聲音也抑得更低。
“我沒有將‘化功散’倒放在酒壺中。”
這個好姑娘,好心果真有好報。她以後有一個很好的歸宿,夫婿姜致遠,是“黃山派”門下的子弟,是麥小雲深交的朋友……
萬里船幫不全是窮凶極惡之輩,有良知的人也不在少數哩!
“凝立在大江旁,輕輕的叩波濤,浪濤你湧白天邊來,可曾有邂逅了他?”
“徘徊在夕陽裡,默默的詢彩霞,彩霞請為我傳心音,說有人等候著他!”
晨羲中,暮色裡,身形對對,儷影雙雙,他們是詩中人?書內仙?比翼鳥?鰈鰈魚?……
對的,這兩個人是詩中人;對的,這兩個人是書內仙;不對,這兩個人不能稱為比翼鳥;不對,這兩個人也絕非鰈鰈魚,她們乃是沈氏姐妹,她們乃是“黑白雙嬌”!
麥小雲、麥無名,這兩個姓麥的人—去杳如黃鶴,渺無音汛,因此,這對姐妹經常的問白雲、經常的詢夕陽、經常的托流水、經常的央晚霞……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悉情重,端莊的沈如嫻,如今更加的文靜了,活潑的沈如婉,如今也變得溫婉多了。
“姐,我們再出去走走好嗎?”
沈如婉輕輕的問。
“找他們?”
沈如嫻淡淡的反問著。
“我未敢否認。”沈如婉繼續說:“但也是去散心、邀游、行俠、仗義。我們以前不也是這樣的嗎?”
岑寂了好—會,好一會的氣氛,令人沉悶、令人窒息。
“好吧!我們明天一早動身。”
沈如嫻終於開口答應了。
一抹笑意浮上了沈如婉的嘴角,一絲喜氣跳上了沈如婉的眉梢,多麼的艱辛呀!多麼的難得呵。這只是現在,從前,銀鈴總是散發在她的四周,笑語永遠懸掛在她的口旁……
儷人行……
“四月四日天氣新,江南河畔麗人行,態濃音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頭上何所有?翠葉闔微垂鬢唇,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被隱稱身……”
這是詩聖杜甫所作“麗人行”的前—段,為符時間,為合情節,對不起,只有稍許的更動了一些。
黑衣、黑騎、白衫、白馬,羅裳飄忽,劍穗飛揚……
她們是誰?種稻穀的稼穡人不會知道!
她們是誰?做買賣的生意人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