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蕃薯越滾越快、越滾越急。
狡免愈躍愈疾,愈躍愈高。
頓時之間,這一邊是滿場亂舞,與廖不一和麥無名那一邊之戰截然不同!
狡免愈戰愈見精神,蕃薯越打越覺驚奇。
潘松秋胸中煞費猜疑,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無獨有偶,一時之間會冒出了兩個麥小雲,而這兩個麥小雲功力又皆精深惇厚、雄勃達練,這到底出於誰的手筆、誰的傑作?觀容貌,他們亟似印自同一個模子,看招式,他們卻又不屬同一個宗系,真是怪事年年有!
麥小雲心頭—陣思量,焦本離盂,秤不離錘,這兩個叫人談之色變的怪物,相繼隱匿江湖十數秋,而又雙雙踏入了江湖,石鏡濤神通廣大,竟然全皆網羅入他石家莊之中,真叫人實在難信!
廖不一已經知道玉如意不在這個麥小雲的身上,他因之收起了真力。
麥無名眼見那一廂動了手,他不由地散去了神功,凝目注意著二方的情形。
一頓飯的時光過去了,一柱香的時光又過去了,如今已經進入另一個時辰了,而蕃薯與狡免還是彼此追逐著,彼此游鬥著。
可笑呀!可笑,可笑他們把全副精神都融在戰鬥之中,連午飯都沒有吃還沒有人知道肚子餓!
太陽斜斜即將西沉了,彩霞在飛,昏鴉在飛,官道上的一團人影仍然在飛……
沒有呼嘯聲,沒有霹靂聲,這與廖不一與麥無名之戰又是截然不同!
什麼事有起頭,也必定有結束,潘松秋和麥小雲之戰也終於結束了。
共同之點出現了,是什麼?是他們二人面朝面相對站立著,這就和廖不一及麥無名的情形完全一樣了。
飛揚的灰塵漸漸地停歇了下來,但是,看起來仍然顯得檬檬的,哦!黃昏時候了,黃昏時候天色當然是亮不起來。
麥小雲仍在凝神戒備著,因為蒼勁的潘松秋功力高似泰山。
潘松秋早已收斂起輕敵之念,這個年輕的麥小雲藝業深如汪洋。
他嘆了一口氣說;“麥小雲,能告訴我你的師承嗎?”
“家師上枯下竹。”
潘松秋心中陡地—震,他脫口說:“北僧!是北僧的傳人,難怪你的成就如許之高。”
廖不一也隨口詢問麥無名。
“你們二人源出一脈?”
麥無名搖搖頭說:“家師法號孤木。”
兩個老怪物聽了俱都震驚萬分,巧事怎麼全會連在一起了?
廖不一低下了頭,他似乎有失意的樣子,口中喃喃說:“南北二僧,神仙中人……”
倏然,他抬起了頭,朝老搭擋潘松秋說:“和尚,我們走!”
廖不一不管別人的反應如何,他掉頭就走,潘松秋二話不說,默默地隨在後面。
石子材心有不甘,但他又能如何?有!他狠狠地看了看麥小雲,又狠狠地瞧了瞧麥無名,咬起牙齒匆匆的跟了上去。
煙消雲散了,但夜幕卻開始籠罩著大地……
麥無名抱起雙拳說:“多謝麥兄援手……”
“哪裡的話?”麥小雲緊接著說:“事由小弟引起,說謝的應該是我。”
他們靜靜地對望下一會,默默地對望了一會,似曾相識,互具親切,並日尚有二心相通的感覺!
當然,他即是他,他也是他,二人根本是一樣嘛!
“那柄玉如意果真是華夏之物?”
“是的。”
“它的物主是在嶺南?”
“是的。”
麥無名黯然了,他要找的玉如意乃是江南之物,這條線索由此斷了。
可惜,他看得太過主觀,他問得也太過籠統,不然,當會有所發現。不過這樣也好,假如問出了嶺南那柄玉如意就是江南那柄玉如意的話,那他又得迂迴的重複追查一次,其結果還是一樣,哦!不,多了一條南潯范力仁的線索。
麥小雲心頭忐忑,他急亟想問,但又是遲疑不敢開口,假如對方果真是他兄弟的話,那他身世就告大白,萬一,萬一不是呢?這個深淵、這個沉雷……他怕,他心中真感到非常的害怕……
“兄台也是姓麥?”
麥小雲委婉的、輕聲的問著。
“是的。”
第—個關即吻合了,麥小雲的精神不由振奮了起來。
“大名是……”
麥無名瞟了對方一眼,心中卻是感慨萬千,乏力地說:“無名。”
他只是好奇對方的姓名怎會取得同他—樣?而面貌果然也是十分的雷同,難怪人們多有誤認了。
名字當然是無關緊要,麥小雲隨之再次問:“麥兄家居何處?”
“普陀。”
地區也是難作準則,麥小雲只是安定著慌亂的情緒,緩和著激盪的心情,才作以上之問。如今,主要的關鍵終於到了,他不由感到緊張,他不由感到顫慄……
“麥兄……麥兄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麥無名搖搖頭說:“小弟沒有兄弟姐妹。”
果然,沉雷擊響了,果然,深淵氾濫了,麥小雲幾乎震昏下,麥小雲開始渦陷了!
最後,他鼓起最後的勇氣,抱著最後的希望,幽幽地說:“那麥兄的叔伯堂房……”
“小弟家系人丁單薄,已經三代單傳了。”
如今,麥小雲所懷的美好憧憬幻滅了,這豈止是黯然,他崩潰了,他萎靡了……
麥無名心中突然無名的一陣跳動,他切切地說:“麥兄,你不舒服?”
“沒有。”
聲若蚊蚋,狀似虛脫,麥小雲猶如患了一場大病。
麥無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說:“小弟曾經邂逅了‘黑白雙嬌’姐妹,嫻姑娘為麥兄日日倚閶、夜夜憑窗,望麥兄能過去探望她、安慰她。”
一提到沈如嫻,麥小雲頹唐的心情又回轉過來了,他就是為了探尋身世,才不辭辛勞去了嶺南,又因時迫切,以致不及轉告沈如嫻—聲,他不禁深深地感到汗顏,深深地感到歉疚。
“多謝麥兄相告,小弟這就趕去沈家莊一趟。”
麥無名說:“天色已晚,小弟告辭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