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那是麥小雲。”
侯四津一聽不由倏然的笑了起來:“難道你不是麥小雲?”意態之中、語氣之間有輕蔑、有調侃的味道。
“在下麥無名。”這是麥無名第一次向外人、向不相干的人以及向敵對的人報出了他的名字。以往,對方凡是脫口呼出了麥小雲,他不予否認,也不予於糾正,同為,麥小雲本來也是他的姓名,而自己一不願掠人之美,二也是心中負氣才說自己“無名”,如今,他們兄弟相逢了,他們兄弟相認了,因此也等於是寡婦死了孩子,斷了指望,已經無法再恢復他叫“麥小雲”的身份了,是以乾脆就以無名向人吧!
侯四津震動了,驚奇地說:“你不是那個麥小雲?”
“麥小雲正在雜樹林中鏖戰著龔天祐!”
“這……”侯叫津猶豫了一會說:“那我們找的乃是麥小雲,乃是龔天祐,你請讓讓吧!”
“但是。”麥無名淡淡地說:“我卻要找你呢!”
“你找我?”侯四津怔了一怔說:“你不是說我們沒有瓜葛嗎?”
“不錯,可是你的惡行太多了,罪愆滿盈了。”
“呸!一派胡言。”侯四津忿然叫了起來,他說:“我們只是息事寧人,可別以為怕你?你既然找杭寧總舵之人,必然對本幫也有牽纏,本座一樣的可以將你長擱在此地!”
“那麼請吧!”
“金絲猴”曾經領教過麥小雲的藝業,昔日在運河之北、清德城外的大道上、山丘上,他們共同的圍攻過對方,若不是“南天一劍”的出現,翡翠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恐怕已經改藏在他們的懷內了,不過,那時他用了手段使了陰,那時,他們還有萬壇之主聯上手。
聽說兩個麥小雲,喔!聽說這個麥無名的功力與那個麥小雲在伯仲之間,為求瞭解,以證其實,他就命令其下屬上去“試金”了。
“白總舵主,你們三人一起上!”
“是。”白立帆他們曾經與對方動過幾次手,雖然仍舊弄不清楚誰是誰,但是,不管對方誰是誰,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己三人決不是人家的對手。
如今護法下令,他們又不得不遵,三個人遂擺動了兵刃,先後的分別的攻了上去。
任你用刀,任你使劍,果然在麥無名身上一點也起不了作用!未有多少的時間,有人倉促了,有人忙亂了,有人還在暴退連連呢!
這樣一來,“金絲猴”也看出了端倪,這個麥無名果真又非自己所能對付得了的人,可是,騎虎難下,只有硬著頭皮上“粱山”。
他焉能囂張?他未敢託大,頓時沉著聲音招呼著“迦藍神”了:“老孫,我們也一起上!”
他們二人加入戰圈,白立帆幾個的壓力立時鬆了下來,並且,在頂尖高手過招之中,也幫不上忙,使不上力,有時反而會礙手礙腳,四此,三個人也就不期而然的退了開去。
孫立加高大,侯四津矮小;孫立加粗壯,侯四津精瘦;孫立加用的是拳拳掌掌,侯四津用的也是拳拳掌掌,並且,他還多了一項:爪!
有人揮舞,有人縱跳,也有人在飄逸。揮舞的是孫立加的雙臂,縱跳的是侯四津的招式,飄逸的則是麥無名的身形了。
狂風陡起,沙石暴捲,太陽霎時就失去了顏色!
白立薩帆三人別說剛才經過了一場打鬥。他們在流汗,他們在喘息,就算沒有,也抵不住那凌厲的氣流,被逼得退出了十步之遙!
麥無名沒有見到那“七海飛鷹”共同到來,諒必是對方有事給耽擱住了。為省些事故,為免增麻煩,是以他也想速戰速決,不由就運上了“須彌步”,施出了“菩提拳”。身形如煙如雲,行動如魚如龍,遊行在侯四津和孫立加二人之中,飄忽在孫立加和侯四津二人之間!
侯四津賊滑、奸詐,他當然抵敵不了麥無名的攻擊。因此,總是以孫立加作擋箭牌,為救命符,如此一來,遭殃的乃是神殿護衛“迦藍神”了。
但是,孫立加皮粗肉厚,但是麥無名志不在他,因此一個挨上了二三掌毫不在乎,因此一個也及時的撤手留下了情。
孫立加是莽漢,但吃了虧眼中就升上了火,侯四津是人精,他賣了乖卻也冒出了汗,情形是越來越覺不妙,幾經衡量,頓時弓身一彈,迅即倒退了回去,口中也就高喊出聲了。
“走,找們回去,回去會合壇主到來也還不遲!”他率先走了。
孫立加無可奈何,也只有甩甩頭跟了上去,還有白立帆他們三人。
“金絲猴”也是迫輯令中有名的人,麥無名本擬馳趕上去,但是,他卻放心不下樹林中的麥小雲,因此,就退回雜樹林那方而來了。
龔天祐倒滾出樹林邊緣,他吐出了一口氣,正擬回身繼續奔向大路而去,可是,可是小路的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語聲。
“龔天祐,此路不通呢!”
龔天祐猛然抬頭,睜開水泡眼逼視過去。霎時間,他感到心驚肉跳了,因為,站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又是一個麥小雲,身穿白衣衫的麥小雲!
“是你……你也來了?”
“不錯,是我,我也來了。”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是前去無路、後有追兵。龔天祐不由臉色劇變,聲也啞、音也吶了。
“那萬里……萬里船幫的人呢?”
麥無名淡淡地說:“打發回去了。”
這話出自麥無名的口中,龔天祐自然是信得過。雖然“七海飛鷹”他們的功力佼佼。但是,比之麥小雲卻又差了一些。麥小雲,麥小雲,說得好聽一點,連自己也恐怕難以勝過對方呢!
“你……你們……”
麥無名瞥見對方的神情,也就瞭解對方的意思,他又淡淡地說:“我們不會以多為勝,你可以隨便找一個人出手。”
龔滅佑心中微微的一鬆,他略經考慮,又轉身進了樹林。因為,至少樹林內的那個麥小雲已經同他周旋了一些時候,彼此都消耗去部分體力,而外面的一個卻是生力軍呢!
麥無名當然是信守著他的信約,隨即背起了雙手,以期作壁上觀了。
龔天祐如今也成了一個死了丈夫,歿了孩子的寡婦,唯有抱起破釜沉舟之心,來上一個背水之戰!
麥小雲一瞧見麥無名重返雜樹林,而他又恢復了本來面目,可能已經阻嚇了萬里船幫,不由更見寬心,遂閒逸的朝著龔天祐說:“你可以出手了。”
龔天祐畢竟是一塊滿佈絲筋的老薑,辛澀苦辣,諸味俱全,外加堅硬與皮韌,他知道這是生死關頭,頓時平心靜氣,開始運起了畢生之功力。
漸漸的,肚子鼓了,漸漸的,嘴巴翕下,又漸漸的,他喉嚨中也發出了低沉的、粗濁的“咕咕”聲。
麥小雲未敢大意,也緩緩的催動了天下至高無上的佛門禪學“磐若神功”!
薰風在吹,樹叢在搖,悉悉卒卒,呼呼魯魯,陽光努力的透過了那層層密密的梢葉隙縫,灑落在地上,細細碎碎,點點滴滴,如餞如鱗,若星若螢,而又時顯時隱!
麥無名雖然在一旁作起了壁上觀,但是,瞧雙方的神態,覷二人的氣勢,他不禁也暗暗的提上了功力,畢竟龔天祐不是一個易與的人物,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人物!
這只是本能所使然,這也是預先作防範,事情就怕萬一,不怕一萬,萬一麥小雲若是有個閃失,他立有誓言在先,不欲攻擊,救人總可以吧?
動了,動了,龔天祐已經開始動了,他雙臂上伸,他後腿倏彈,身體像一個偌大的燈籠扶搖而上!
因為是環境關係,場地所限,雖然喬木高,但空間不足,是以他只竄起一丈之譜,就橫臂展腿,倒撲而下了。
“蛤蟆功!”這是龔天祐成名之技,也是他救命之招,如今人已擱在刀口之上、處在水火邊緣,他焉不作孤注一擲、困獸之鬥?
蛤蟆功果真是不同凡響,它冰炭—爐,它又冰炭二分,右掌炙熱如火,左掌其寒似冰,若能煉成登堂入室、純青之境,就可傷人於無形,可惜他只有七成光景,可惜他的對手又是功深莫測的麥小雲,奈何!
動了,動了,麥小雲也在動了,只見他微微的倒退了幾步,這也是一種策略、一種戰術,可引岔對方的心神,可卸去對方的衝力,然後也略朝上縱,磐若神功威力猛吐,源源的由掌心散出,穩如磐石,堅猶金剛,浩瀚得更似洶湧中的潮水!
四掌甫接,霹靂聲起,波波層層,延綿如縷,震得枝葉飄墜,激得狂風迴旋,當然更驚得林鳥紛飛、嚇得鼯鼠四竄了……
二支風箏,各有所見,麥小雲拴住了,他被倒拉了回來,急起疾落,直楞楞地釘立在地面之上。
龔天祐的線則已斷了,經過了兩個翻滾,力竭之後,也就墜跌在塵埃之上,臉紅氣喘,口角還淌下了一條血絲。
靜了,靜下,麥小雲靜靜的站在當地,龔天祐靜靜的坐在地面,作壁上觀的麥無名也靜靜的一動不動,只是又暗暗的散去了蓄著的功力。
大概經過了一盞茶的時光吧,麥小雲舉步走向了龔天祐,龔天祐也霍然地站了起來,睜開了二隻水泡眼緊緊盯著麥小雲,臉上帶有驚恐,語調含有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