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第三十回 半山寺幽冥消亡
性情暴躁的幽冥教主卻也不是泛泛,年紀大,只是加深了他的經驗閱歷,歲月長,也只是增進了他的功力火候。
不是嗎?他胳臂劃動好像兩支搗杵,手掌翻飛更像一隻鐵餅,並且,漸次地,搗梏的顏色由轉紅,由紅泛紫,而鐵餅,則是化灰,變黑。
一圈圈白霧從掌心中冒了出來,一股股淡煙從指甲間射了出來……“毒,毒!”沈逸裕脫口地說:“你是‘湘西殭屍’?”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就把面幕給卸下來,不必再藏頭縮尾了。”
“本教主高興呢!”
幽冥教主言下之意,大有你奈我何之感。
沈逸裕當然難奈人何,除非他有本事將他給挑了,但一時之間和沒有這個能力。
沈逸川也是人如游龍,劍貫長天。
而另一個幽冥教主的功力卻更高更強,一指點出,風聲呼嘯,一掌拍出,氣流激盪,兩方人群俱都看得驚心,俱都感到震動。
他們為免遭著魚池之殃,為免受到無妄之災,也就身不由己地退、退、退。
戰圈越打越大,距離越拉越遠,招式越遞越精……太陽失色了,小草低頭了。
砂石橫飛了,人影模糊了……雙方勢均力敵,雙方旗鼓相當。
一個時辰剛剛挨過,有人不耐了,那是沈逸川。
沈逸川一聲長嘯,他藉著寶劍的方便和犀利,立即抖出一招“五彩繽紛”,旋即化為“海市蜃樓”,最後來個“投轄留賓”,硬欲把對方給傷在當場。
這個幽冥教主呢?他也感到好不耐煩,於是,右手朝懷中一摸一揚,頓時間,光華萬道,金鐵叮噹,一個斗大的金環連著一個碗大的金圈,它向對方的寶劍一套一搶,一挫一甩。
就這樣,真音見了,勝敗分了。
沈逸川心頭悚然,顏容惶然,因為他的寶劍再也把持不住,像后羿射日,直朝長天飛去。
“啊!是你!”他驚恐地說:“怎會是你?”
幽冥教主的右手又是一縮一伸,金環隱,光華歇,然後凝視著沈逸川說:“你真叫沈逸川?”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那你真識得本座?”
“當然,你是……”
幽冥教主右手一抬,竟然嘆出一口氣說:“不用說了,你回去吧!”
就在變生倉卒,事出突然,一個金光乍顯,一個寶劍脫飛的時候,黃石山莊那方立即就有好幾個人掠了過去,以作搶救支援,以作更替 續。
這是本能,這也是道義使然。
要不,以他們本身的功力,自估尚難及在交斗中的沈逸川,沈逸川不敵,就更遑論他們了。
可是,他們一無猶豫,妄顧安危,卻全都這麼做了。
而那個幽冥教主,他撤下了怔愕中的沈逸川,管自朝那另一個打鬥的場合走去。
“停!”
他這一喝止,毛永壽和沈逸裕也就雙雙的跳了開去。
“走,今日就此打住,大家回壇。”
這又是出人意外的語句吐自那個幽冥教主的口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雷大雨小,真是虎頭蛇尾,但是,不管如何,它總是雨過天晴了。
十八般兵器,件件均可御盜防守,般般都能傷敵致命。
由於其中的刀與劍,因為佩帶方便,因為使用方便,是以多得猶如飯桌上的筷子,太通俗了,太常見了。
既無足為奇,就少人注重。
但是,有些特殊的兵刃,古怪的兵刃,它打造困難,習練不易,因此多半隻在春秋公輸般的兵器譜上描繪著,或者在邦國兵械庫中點綴著,如此而已。
以故,那一個幽冥教主的金環金圈一旦出現,就同這一個幽冥教主施出了“屍毒掌”,凡富經驗,凡豐閱歷,或者久在外面走動的老江湖,誰都知道對方乃是何許人。
黃九公等人掠到了沈逸川的身前,而沈逸川仍在當地怔忡著,仍在當地怔愣著,並且,口中還喃喃的數說著。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由於那個幽冥教主的兵刃發得太快,收得太快,遠處的人看得也不大真切,黃九公他就求證地說:“真是他麼?”
沈逸川聽了略一定神,略一振作,然後一瞼凝重地說:“是的,就是他。”
其餘的人全都圍了過來,包括黃山派的那個小徒弟。
周東豪已將沈逸川的那柄寶劍撿了回來,並且奉回給他的主人。
沈逸川一把接過,歸劍入鞘,說:“謝謝。”
一個人的個性是生成的,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嗎?活多腸直的甄玉珍她忍不住又在問了。
“那個幽冥教主好好厲害,他是誰?”
“他是‘泰山’。”
沈如嫻含蓄地回答著。
“噢、噢……”甄玉珍似懂非懂地說:“他怎麼走了呢?”
“因為他是‘泰山’。”
沈如嫻又重複的說著。
甄宗威唯恐他女兒冒失而貽笑,於是挑明地說:“你不見他所用的兵刃獨特?那是‘子母金環’!”
“啊!原來是他!”甄玉珍終於恍然地說:“怪不得呀!他叫‘子母金環’,他果然是‘泰山’,怪不得他嗒嗒地走了。”
沈如婉幽幽地說:“那鳳姨……”
“鳳姨之事,也只有再從長計議了。”
沈如嫻黯然地回答著。
寡歡的何止是她們妹妹二人?大家的心中全都感到慼慼呢!午時三刻。
日正當中。
麥小雲兄弟如約的又來到了天都峰頂。
這一次,廖不一和潘松秋已經就近的在那裡等候了。
“二位前輩。”麥地銘見了就拱起雙手,謙謙地說:“我們好久不見了。”
“唔!”廖不一漫然地應了一聲說:“岩不是你們兄弟欺天罔上,倒行逆施,我們還不一定會再次的朝相哩!”
“晚輩兄弟一向念茲比茲,慎言慎行,怎會有倒行逆施呢?”
廖不一兩眼一睜說:“背叛地獄門算不算是逆施?”
“算。”
“殺害老菩薩算不算是倒行?”
“算。”
廖不一衣袖一拂說:“那就是了。”
“前輩的意思莫非以為幹這神人共憤之事乃我們兄弟?”
“難道不是?”
“前輩經歷了麼?”
廖不一怔了一怔說:“沒有。”
“前輩看見了麼?”
“也沒有。”
“那就是了。”麥無銘噓出了一口氣說:“火燒地獄門,毒害老菩薩井非我們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但有人言之鑿鑿。”
麥無銘據理以駁,他不卑不亢,不威不屈。
廖不一不住的觀察,不住的打量,因為,理虧心就虛,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人的臉上卻始終蘊著正氣。
他不由迷惑了,但仍強自地說:“地獄門隱秘,地獄門天險,除去了你們兄弟,誰會有這麼清楚,誰又有這個能耐?”
“晚來雖然未敢明指,但前輩可曾想到過古人所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
“播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這……”廖不一略一沉吟說:“但對方乃是望重武林,而你們……”
麥無銘隨即接口說:“司馬懿中途變卦,洪承疇老來失節。”
廖不一搖一搖頭,他繼續著未竟的話說:“而你們畢竟是少年心性,有道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若沒有確切的人證,我老人家可相信不過,只有錯殺……”
“阿彌陀佛!”
山崖口忽然響起廣一聲嘹喨的佛號,緊接著,掠上一條黃色的人影來。
這條人影乃因身穿黃衫,面蒙黃紗,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語聲,倒有些僧俗不分,當然,口喧佛號的也不一定全是出家人。
還有,黃紗蒙面人身形快速,姿態美妙,上衝時,像黃鶴凌霄,接著,一停一頓,旋回層起,身翻、勢轉,下瀉時如蒼鷹攫食,然後停立在山巔之上。
“雲龍三現!”
站在一邊的“矮和尚”潘松秋脫口地呼了出來。
黃巾蒙面人單掌憑胸,說:“老衲乃是一個出家人。”
如此說,他果真是一個和尚了。
“你……”
潘松秋略一遲疑,他旋即改口說:“大師何來?”
“老衲牒度黃山。”
潘松秋見對方錯會已意,於是剖切地說:“大師來此何故何因?”
“喔!阿彌陀佛。”黃巾蒙面的和尚又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只為這兩位少施主作個人證。”
潘松秋見來人神態安詳,氣度恢宏,而口中所說的話也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他不由踏上兩步,暗暗運起功力,眸子中精光直逼對方面幕。
奈何,面幕雖薄,他仍看之不透。
若是直截了當的教人卸裝,格於身份,礙於禮貌,似乎有所不妥,於是唯有深入的探套說:“大師法號?”
“老衲無果。”
無果,這個法號聽起來有些怪異,不知是他在人生的旅途上沒有成就,還是出家的人都沒有結果?恐怕是兩者皆有吧!不然,又何來“四大皆空”的佛語?“無果大師?”潘極秋的心中還是沒有一點印象,他再次地說:‘難道大師目擊了地獄門中所發生的一切?““不止如此,老衲原本也是當事人之一。”
“你……你究竟是誰?”
廖不一瞠起雙目,戟起手指,一臉肅然的說著。
“我們也曾經朝夕相處,乃多年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