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不管江湖上人抬舉你也好,或者武林中人恭維你也好,總之,以你的名頭,以你的聲望,應該不會不敢。”
“就算是吧!”
這也可以說是“人怕出名豬怕肥。”洪一鈞先以話褒,後以話扣,就是想脫鉤也還真難。
“那你給我聽著,六月初六,我們在嶺南洪家寨見,不見不散!”
洪一鈞一敲上如意算盤,也不管人家答應與否,身形一轉,立即快步走了。
麥無銘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是自嘲?是強笑?他不為名頭,也不為聲望,只為江湖安謐,只為武林寧靜,捨去了性命,也得準時去赴的啊!
他又倒退而回,心想這樣也好,重去海口鎮探探姚鳳婷他們,看著幽冥教可又在蠢動,或者黑衣蒙面人再次出現?
江勝海意興闌珊,滿肚冤氣,仇人的蹤影成了泥牛,杳如黃鶴,而自己卻差一點命喪黃山。
愛子已經先他而去,是以生死對地來說,倒也並不重要,只是泰山鴻毛 翻在“秦嶺三蛇”手中太過窩囊,太不值得罷了。
江勝海又蕩向石埭,因為,經過思慮,覺得幽冥教似乎與地獄門頗有關連,那何不去掘掘幽冥教的根,也許就能掘出仇人的線索來。
縱使不然,也無妨礙,反正幽冥教殘害商民百姓,乃屬一個邪惡組織,剷除他們,原本也是自己應盡的職責。
石埭到了,美味香飯店也到了,湊巧得很,有幾個身穿黑衣的幽冥教徒正在那裡向飯店收保護費,賣茶葉。
無可爭辯的,收錢的人是強者,他們趾高氣揚,大模大樣。付錢的人是弱者,他們一臉憂傷,落落寡歡。
這似乎是大經地義的事,古人不是曾經說過了嗎?人善人欺,馬善人騎,弱肉強食呀!
江勝海踏上兩步,嘲諷地說:“三位,你們是省裡的?縣裡的?
在收錢糧呀!”
三個幽冥教徒有三十來歲的,有十幾歲的,其中年紀較大的一個看了對方一眼,不知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
不過,他意態據傲,望望然地說:“我們一不是省,二不是縣,乃是江湖道上的。”
“江湖道上?江湖道上什麼時候訂下這條規矩來的?”
江勝海此話一出,可就點到了對方的心坎,他這麼問,不正證明自己也是沉浸在江湖道上的人了嗎?
誠然,那個開口說話的黑衣人果真狂態一斂,他還抱起了拳頭說:“請問,閣下是哪一條線上的?”
如今江勝海不稍假以顏色了,他說:“我屬哪一條線上倒無關緊要,但不知三位是屬哪一條線上的?”
這一間,黑衣人又找著炫耀的機會了,說:“我們乃隸屬幽冥教。”
“幽冥教?”江勝海故作不識地說:“老夫怎麼沒有聽說過?”
“本教成立不久。”
“成立不久就四出苛擾商民了,那久一點的門派組織不知又該如何了?”
開口的黑衣人強辭地說:“那是因為本教保護著他們,他們理當也應該有所回報。”
“哦!老夫經常在這一帶走動,怎麼沒聽說過此地有什麼強人惡霸欺壓良善,又何用你們去保護他們呢?”
“你……”開口說話的那一個頓時感到口拙言塞了。
但他畢竟是三人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年齡大,閱歷增,血氣減,對方似乎是蓄意挑釁,那必有其因,看看對方的形像,瞧瞧對方的氣勢,該是一位有些來頭的人物。
思念至此,下由改口地說;“你閣下的名號如何稱呼?”
“老夫的名號也是無關緊要。”
另外二人全都聽得不耐煩了,年紀最輕的一個爆上來說:“這種人是蠟燭,不點不亮,不打不響,何必與他多費唇舌,把他撂倒了不就完了?”
對口的一個以手一攔,說:“那這裡也沒你的事,你又何必非要硬插一腳呢?”
“不平之事,誰都難忍。”
“有道是‘光棍不擋財路’,你既然也是身在江湖,該當知道江湖道上的規矩。”
“話雖不錯,但那也要著這財路之取得,其恰當與否了。”
對口的那個語聲也冷卜來了,他說:“那你的意思呢?”
“老夫看你還沉染不深,何如把銀子還給人家,然後退出幽冥教,做一個正當有為的人……”
“我們正擬在幽冥教中圖一個出身。”對口的那一個笑了一聲說:“本教雖然成立不久,但規模恢宏,組織龐大,前途不可限量。
不用太久,凡是南七省的大城小鎮,所到之處,你都能聞悉我們,遇上我們。”
“聞你們的惡名?看你們的暴行?”
遭攔下的那一個再也按捺不下,他倏然抖出拳,說:“看我打你這個不識時務的老小子!”
江勝海見了冷冷地一笑,說:“老夫就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子!”
他右手突起,一把握上了對方遞過來的手腕,順勢一送,那個漢子立即站腳不穩,踉踉蹌蹌地跌了去!
一個吃了虧,還有一個也上了,但是,憑這兩個行嗎?
當然不行,是以對口的那一個也不得不加了進去。
結果,蠻力比不上技巧,血氣抵不過經驗,何況江勝海蘊有一身高深的功力。
七八個回合過後,幽冥教的三個人全部敗下了陣!
在大街之上,在飯店門口,濟濟的人,睽睽的眼,這張臉擺不下,人實在丟不起,這個台也坍不得呀!
對口的那個人臉色緋紅,他沉下了聲音說:“小毛,報上去,說有自尊妄大,硬充英雄的江湖人士在此地找碴撒野!”
“是。”
年紀最輕的那一個哼了一聲,奉令快步地走了。
幾曾何時?只是須臾的功夫,有三四個帶刀佩劍的漢子跟在去而復返的年輕人身後一起擁了過來。
這三四個人之間,其中有兩個生得好生奇怪,好生特別,一個身材矮小,但頭大如斗,另一個呢?哈!剛巧相反,他長得高高大大,可是,腦袋卻猶如橘梨!
這兩個人全有綽號,不說大家也都明白三分,因為人如其形,頭大的叫“大頭鬼”,頭小的當然叫“小頭鬼’了!
“大頭鬼”譚士雄,“小頭鬼”沙良全,二人乃是石埭分壇的壇主,全於負責徵收銀子的,也就是與江勝海對口的那一個則是壇副駱百宙。
譚上雄和沙良全一見江勝海不由怔了一怔,而江勝海也看到他們,頓時了然於胸,因為雙方彼此認識。
這兩個也是從地獄門中逸出來的犯鬼!
譚士雄說:“是你?”
江勝海說:“不錯,是我。”
“只你一個?”
“一個夠了。”
“何必冒此大氣?”
“本座一人也能拿你們入地府,歸鬼籍。”
“既然如此,我們就角逐一場吧!”譚士雄環目四周,見瞧熱鬧的人圍得密密麻麻,他皺皺眉,嘖嘖嘴說:“這裡人多,施展不開,換個地方怎麼樣?”
“哪裡都行!”
“走,上‘一里林’!”
譚士雄臨走朝身旁的一個徒眾低低地交待了幾句話,那個徒眾略一頷首就離群而去了。
江勝海看見了,但是,對方講的是什麼話?
恐怕只有聽的人知道,江湖險詐,反正走一步算一走,他也就懶得去理會它。
主事的人起步走了,觀事的人則縮腿不前了。
因為,這究意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兇殺毆鬥,拳腳是不長眼睛,刀劍也認不得人的,又何必放下己身之事不做,而去招禍惹端呢?
但也不是全沒有,只有二三個;大概這二三個人膽子較大,好奇心濃,他們遠遠地跟在後面。
一里林離城不遠,一里嘛!何須多久就到了地頭。個個站好了方位,當然,江勝海必定被圈在中間。
江勝海卻有自信,這幾個人還能抵擋得住,應付得來。
人之可貴,莫過於有自知之明。